可是擦肩而过的瞬间,洛夏榆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比昨天在这里碰到她,被她盯着后背看的那种奇怪感似乎又膨胀了几分。
这位漂亮的陌生女人很有教养,她的行为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像是一壶保温的水。
她路过洛夏榆,抬脚走了三步后,洛夏榆终于还是开口叫住了她。
“你好,请留步。”洛夏榆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地方仿佛天赐之音,格外好听。
被叫住,那个女人并没有马上转身,洛夏榆抬脚朝她慢慢靠近。
走到那个女人身后一步的位置处,洛夏榆停下了步伐,她似乎听见那个女人很浅的笑了一声,是很温柔似水的那种笑意,随后她转过头,依然带着一顶优雅宽檐的法式帽子,帽檐遮住了她半边漂亮的面容。
她转过头面向洛夏榆,平静温柔的视线落在洛夏榆身上,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是,她很娴静温柔,也很内敛。
“你好,我昨天可能在这里遗落了一枚非常重要的戒指,昨天我在这里见过你,不知道你在回去的路上有没有见到那枚戒指?”那枚戒指可能已经丢失了一天,此时此刻洛夏榆内心无比焦急,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可能。
面前的女人优雅漂亮,是端庄的名门千金小姐的做派,她未语先笑,笑起来时像是春日里温柔的风丝。
可是她的温柔是一方面,她的刻薄与高高在上的态度是另外一方面。
“这位女士,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吗?你丢了东西就随便怀疑一个见过的路人?”她是保持着淡笑说出这番刻薄的话的。
洛夏榆拿着包包的手不自觉紧了两分。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在这个陌生又漂亮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看不见摸不着但的的确确存在的敌意。
“抱歉,打扰了。”她的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洛夏榆也不用再追问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哪怕她看到了也不会说。
在洛夏榆转身之前,那个女人又笑了一声,这次的笑意带着若有若无刺骨的冷意和蔑视。
洛夏榆和那个陌生的女人离开,走向了霍敬的墓碑。
霍敬的墓碑前多了一束厄瓜多尔黑玫瑰。
视线触及那束娇嫩的黑玫瑰,那是一种纯粹的乌黑,如同乌鸦的羽毛一样,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很有质感的光泽。
见到墓碑前多了一束黑玫瑰的第一时间,洛夏榆竟然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去看那个穿着墨绿色法式长裙的女人的背影。
转头去看她的刹那间,动作快过她的大脑思考。
洛夏榆没有证据,可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可以称为女人的第六感,这束黑玫瑰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女人送的。
“大哥,多有打扰,我丢失了一枚非常重要的戒指,那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遗物,如果冒犯到您,还希望您见谅。”洛夏榆尊敬的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她蹲下身来翻找那些玫瑰,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墓碑的周边,所有可能遗落戒指的地方,她都找了。
她蹲在这里仔仔细细的找了五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的地方,她甚至拿出了小型的金属探测仪,也没有检测到戒指的存在。
她在这里耗了一个小时,最后一无所获,目前她唯一能确认的一点是戒指没有遗落在御园。
这里属于贵族墓园,墓碑与墓碑之间的间距很大,管理得当,绿植覆盖也用的是从法国移植来的草坪,没有杂草遮掩洛夏榆的视线。
当时洛夏榆站在平整的水泥地上,如果戒指掉落在地,肯定会磕出响声。
昨天晚上洛夏榆一夜未眠,她反反复复将所有的细节和时间线串在一起,在颅内检查。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她依稀有一种准确的直觉,戒指没有掉落在这里,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洛夏榆还是亲自来了一趟。
现在更加确认洛夏榆心中的猜测,那么只剩下最后两个选项。
BLUEMING咖啡馆及其工作人员以及李修谨。
“大哥,我还有急事,改日再来见你。”洛夏榆已经在这里耗时许久,她必须要继续去找那枚戒指,她踏上了回申城的归途。
在飞机上,洛夏榆又接到了张经理的电话。
张经理用无比确认的语气告诉洛夏榆,“洛小姐你好,BLUEMING咖啡馆包括我在内的全体员工共计四十六名,都一一排查过了,没有人捡到您的戒指,鉴于我们咖啡馆在您进来用餐期间,摄像头确实处于损坏的状态,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您的不便,您对此有怀疑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我们全体员工都签署了一份保证书,电子版我已经发到您的手机上了。”
“您可能还没有点开那份全体员工的电子版保证书,我在这里向您口述一遍,BLUEMING咖啡馆包括我在内共计四十六名员工,全体在保证书上签字画押,确认自己没有捡到您的戒指,或者没有看见您的戒指,如有违约将双倍金额赔偿。”
“咖啡馆工作员工的工资不高,大家都知道这戒指价值,没有一个人能够承担起这枚戒指的原价,更承担不起赔偿它的双倍价格,而且咖啡馆的全体员工在入职之前都经过专业的培训,捡到客人的贵重物品必须上交登记,咖啡馆开门营业至今营业,目前还未出现过工作人员偷藏客人贵重物品的情况。”
张经理已经跟洛夏榆把话说得很清楚,而且他也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不是咖啡馆的工作人员捡到洛夏榆的戒指,他们也一致签署了保证协议。
洛夏榆并没有要他们做到这一步,想来这也是证明他们内心坦荡的一种方式。
洛夏榆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抱歉的口吻,“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边会对咖啡馆的全体员工进行物质赔偿,稍后将钱打到您的账户,改日我一定登门向大家道歉。”
洛夏榆只是在做职责内的事情,感受到洛夏榆的歉意,张经理的心一暖,“没事的,洛小姐的心意我们了解,不必麻烦登门道歉,我们咖啡馆每个月都要发生这种事情,配合客人进行检查已经衍生出一套程序了。”
洛夏榆应了一声,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挂断了这通电话。
她点进了张经理发给她的全体员工保证书,上面有四十六位员工的签字画押。
看着那张保证书,洛夏榆默默的放下手机,缓缓转过头,看着舷窗外的天空。
那么现在,洛夏榆心里第一怀疑的选项是:李修谨。
洛夏榆回到檀府时,管家告诉洛夏榆,李修谨办好了入职手续,并且候时已久,他说有些话要当面和洛夏榆说。
回来的路上,洛夏榆一直在分析她少的可怜的和李修瑾相处的记忆碎片。
她也迫切想见李修谨一面,正巧李修谨自己上门了。
有些话不适合在院子里或者花厅里聊,洛夏榆让李修谨跟着自己回了她的专属套房。
洛夏榆的卧室相当于一套各项功能齐整的套房,推开总的大门,里面有洛夏榆的化妆间,衣帽间,小型的客厅和卧室,推开总的大门之后,里面各个房间相连。
“进来吧。”洛夏榆走到了阳台处。
连接着客厅的露台,是个向外突出的半圆形,圆形的外沿放了各种各样,具有很高欣赏价值的景观植物。
洛夏榆落座,给自己倒了杯水,她今天一路奔波了许久,中午我在飞机上简单的吃了点东西。
她下午跑了一趟京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刻,外面的天空像在被墨汁渗透。
李修谨应该在这里等了自己很久。
“你有话跟我说?”洛夏榆并没有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怀疑。
虽然现在李修谨是最值得怀疑的人,但是洛夏榆还是愿意给他一丝机会,并没有完全排除咖啡馆的可能性。
李修谨点了点头。
他今天的表情有些怪像是做错事来自首的。
一旦察觉到这一点,洛夏榆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水杯。
“你说。”
李修谨今天说话没有像昨天一样说一句留两句,让人干着急。
“洛小姐,真的很感谢你,我还清了客人的钱之后,剩下的钱将我的母亲安顿的很好。”
洛夏榆点了点头,虽然这并不是她想听的,但是洛夏榆也很认真的,没有分神,也没有催促他说重点。
“另外,真的很抱歉你对我的善意,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李修谨很诚恳地低下了头,那一瞬间,他像是在坦诚的接受洛夏榆的审判。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绳子,勒紧了洛夏榆的心脏。
“是你?!”洛夏榆的语气用力加重。
“我怎么了?”李修谨茫然的抬起头来,很诧异的看着洛夏榆。
他脸上的茫然是真的茫然不像是演的,如果是演的,洛夏榆只能说他演技精湛,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人才。
洛夏榆研判他脸上的微表情,保持怀疑。
他是真的不知所措,洛夏榆刚按耐住自己愤怒又惊喜的心情,这会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用力的皱紧了眉头。
不是他吗?
洛夏榆心里在这个疑问后打上问号。
“你说的做的对不起我的事情是什么?”洛夏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反问李修谨。
李修谨又露出了那种愧疚难耐的表情,他没有纠结于刚才的事情。
“其实我是王建春的私生子,就是之前在宴会上,在你的酒里下药的那个人的私生子。”
他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洛夏榆端起水杯,目光思考的盯着他看,慢慢饮了两口水,她在继续听李修谨说,没有打断他。
“王建春的公司破产负债之后,他就派人找到我,其实我从小到大都很恨他,但却也想得到他的认可和关注,但是在他眼里,我和我妈永远像是隐形人,不存在一样。”
“但是这次他破产之后找到我,希望我能救他,谢茗笙和陈文也也联系了我,要我加入他们的阵营对付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卡住了,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睛有深深的愧疚感,他静静的望着洛夏榆没有说出结果。
洛夏榆寻找婚戒的注意力暂时被分流了一部分。
“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是想表达什么?”
“我原本就不受王建春重视,如今他已经颓然失势,可是谢茗笙和陈文也逼迫我加入他们的阵营,为他们办事,并且拿我的母亲威胁我,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我今天将一切的事情向你坦白,是因为,洛小姐,我信任你,我希望求助您,您带我脱离困境,我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我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遭受苦难。”
他想保护一个人积极向外求救的心情,洛夏榆了解。
当初洛夏榆步步为营,引诱霍霁上钩的时候,不就怀揣着那种心情吗?像是一脚踏进深渊,不管手边是藤蔓还是一棵小树苗,都要牢牢抓住。
但是,洛夏榆的金羽婚戒不见了,她对李修谨说的话存疑。
“他们逼迫你做什么?”洛夏榆直视李修谨的眼睛。
李修谨这次坦诚的迎上了她怀疑的视线,并且坦诚交代,“他们让我伺机偷走你的金羽婚戒。”
洛夏榆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他们为什么要你这么做?”那是洛夏榆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确实珍贵,但是洛夏榆珍贵的东西比那多的多。
“我不知道,他们并没有完全信任我。”
“是你偷走了我的婚戒?”
第48章
“不是。”李修谨非常干脆利落地否认了。
他否认这件事情的时候, 表情和眼神十分坦荡,他想竭尽可能的向洛夏榆证明他内心无愧。
洛夏榆只是直视着他的眼睛,盯着那双突然来了劲的眼睛许久许久。
“我没有偷走你的戒指。”沉默了很久之后, 李修谨再次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强调了一遍,口吻还是那样坚定。
“他们拿你的母亲威胁你,你不替他们办事, 后果会很严重,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相信你并且庇护你?”如果不是十分肯定面前的人对洛夏榆无害, 贸然相信说不定会陷入他们陷阱中的陷阱, 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洛夏榆在十二岁时被丢去奥斯陆留学,但是她自幼的出生环境和家庭教育决定了, 她不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傻白甜。
从很小的时候, 洛夏榆就听说过圈子里的事情,权贵人家的少爷和千金遭仇敌绑架,有能活着逃出来, 也会有死在绑匪手里的事情。
洛夏榆很警觉。
她这种警觉是天生的,也是被后天激发的,霍霁并没有将她视作温室里的花骨朵, 而是让她成为了一支自由潇洒的野玫瑰。
玫瑰娇嫩且带刺, 正如洛夏榆一般,漂亮是她的利器, 会蒙蔽许多人的眼睛,可她的内核并不是一团任人搓圆捏扁的棉花。
或许曾经洛夏榆一直被苏婷婷他们打压,但是洛夏榆知道她现在有强大的靠山, 她不必在夹缝中小心翼翼的保护好自己。
“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明, 我可以配合。”李修谨还是那样的坚定。
这一次洛夏榆沉默的时间更久,她只是看着李修谨的眼睛没有说话, 外面的天色已经缓缓漆黑,室内温柔的灯光柔和的布满洛夏榆周围,可是她眼里的目光还是那样犀利。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过了很久很久,洛夏榆才再次开口说话,她并没有接着之前的问题。
洛夏榆没有继续说,李修谨也不好再继续问,他只是起身说了几句话,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