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阔雪听闻笑起来。
几个同学莫名其妙,也不知她在笑什么。
中午食堂的菜有点儿寡淡,和赵姨的手艺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没有席先生坐在对面,感觉也不一样。
学校是市内少数没有晚自习的高校,在六点后放学。
林阔雪走到校门口,天也将黑了,此时下了一点小雪。
见她出来,清江将车开上前:“雪儿小姐。”
她打开后排车门,见席先生果然在里面,不觉心中带了点轻快。
“今天有点冷,校服是不是太薄了?”席先生看见她的手指头有些发红。
“都习惯了。”当初来这边比较匆忙,她的那些衣服大部分还在外公家的老宅,这些日子一直也没去收拾。
在席先生家里有暖气还不觉冷,今天出来才意识到寒冬的威力。
席先生捻掉她额边碎发上的雪,没有再说。
只剩林阔雪一人感受着他手指上带来的涟漪。
她竟然会对一个简单的触碰感到莫名的留恋。
回到庭院的时候,赵姨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
“雪儿小姐,我今晚炖了补脑的核桃黑豆乌鸡汤,你要多喝几碗。”赵姨特别高兴。
林阔雪看着这一桌的菜肴,心里有些触动:“谢谢。”
她看见桌上有一盘切好的水果,上面果然有着金灿灿的橘子。
席先生吃完饭,照例拿起橘子,这似乎是他的习惯了。
除了早餐,他每次吃完饭都会吃橘子。
林阔雪手里端着碗,目光却怔怔地看着他剥橘子皮。
他的手看起来气定神闲,他的脸上也一派从容,任由橘子的汁水就这么流向他手指,跨过他手背上起伏的青筋。
真奇怪,明明这么喜欢吃橘子,应该习惯了剥橘子皮,手法却像孩子一样的笨拙,无法干净利落地剥下皮。
“为什么不让赵姨把皮先剥好?”她忍不住问。
“因为,橘子最美味的时机,就是刚刚剥皮的时候,如果提前剥皮的话,味道会大打折扣的。”席先生把一块不完整的橘子皮放在碟子里。
他真的很严肃,眼睛却看着橘子,这样专注,幼儿园做手工的孩子都要自叹不如。
让林阔雪几乎想笑出声。
“有那么好吃吗?”
虽然她也有喜欢的食物,但如果让她连吃两天,她就要腻了。
席先生也笑了,头也不抬地回答她:“好吃。”
这一次,他没有取湿巾擦手,而是直接走到餐厅旁的水龙头下,将手冲洗干净。
林阔雪看着他低头洗手时,那微微凸起的后颈,心里一颤,鬼使神差地问道:“您是alpha吗?”
她为自己的话感到惊愕,第二性别是个隐晦的话题,她不应该就这样问出口。
应该说,她从来没有这么冒失过,只是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席先生回过头:“怎么了?”
“是同学问我。”
席先生低头继续洗手:“如果说是alpha,会有什么困扰吗?”
所以,真是alpha吗?
林阔雪忽略心中怪异的低落,一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她还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
她在想什么,席先生当然是alpha,就算不是alpha,也是个beta。
因为一个omega是绝不敢和一个初显期的alpha在一起生活的。
用过晚饭,回到房间的时候,衣帽间里挂了许多冬天的衣服,包括围巾、帽子、手套……
每一件都挂着透明的防尘袋,将本来空荡荡的衣帽间填的满满的。
林阔雪皱起眉,她问赵姨,那是谁的衣服。
赵姨道:“这当然是雪儿小姐的啊,今天品牌方送来的,席先生说,是先选了一个尺码,如果不合适,可以让他们更换。”
林阔雪看了一眼:“是我穿的码数。”
不过,她的心中依旧为刚刚的事感到烦心,而席先生对她越好,她就越是无法平静。
主卧内。
席先生打开了抽屉,拿出了里面的药剂,这是alpha信息素合成剂。
omega注入这种药剂,可以混合自身散发的信息素,旁人就无法单纯以信息素推测他的性别,甚至会认为他就是alpha。
因为这种药剂对身体有一定伤害,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用。
林阔雪是个还不能把握信息素的alpha,而他是个对抑制剂逐渐免疫的omega,他很清楚,两个人如果长期待在一起,会造成什么后果。
所以,这种药是现今局面最好的选择。
灯光下,席先生撩起袖子露出手臂,将信息素合成剂注入体内。
【作者有话说】
等她知道真相了,你就老实了?(???)?
第五章
◎我想和席先生一起睡。◎
窗外的竹叶飒飒作响,林阔雪看着对面的人,感觉到今天的席先生整体气息似乎有些变化。
他穿着一件质感极垂顺的黑色衬衣,外搭一件灰色的毛衣马甲,黑色的发丝顺从地依附在他耳后,整个人的色调古典而沉稳。
虽然她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但席先生带给她的感觉一直是亲和柔软的气息,只是现在这气息变得疏离冷硬。
“怎么了?”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席先生微微一笑。
这笑立刻推翻了她之前的想法。
瞧,这个笑多么明净,多么富有感染力,尽管依旧是她摸不着的距离感。
“席先生今天要出去吗?”她见角落衣架上挂着席先生的大衣,熨烫得服服帖帖。看起来是要外出。
他道:“要送你去学校。”
“不是说让清江送吗?”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至少要送到门口才放心。”他也怕昨天的事情再次发生。
林阔雪一听,连碗里的粥都香了,吃完还夸了赵姨一句,把赵姨夸的心花怒放。
她前阵子因为外公的去世而闷闷不乐,现在似乎才终于有些笑意。
在车上的时候,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块手表:“把手伸过来。”
林阔雪伸出手,抓起外套的袖子让他给自己戴上手表。
他垂眸为她扣上表带的时候,一边说着什么,他的手心微凉。
林阔雪的手心燥热。
直到席先生放开她的手,林阔雪才看向那块表,是一块智能手表,可以通话发信息的那种。冰蓝色的表盘和她眼睛的颜色倒是很像。
“我又不是小学生。”林阔雪忍不住吐槽。
席先生也笑:“我知道,但是学校不让你们带手机,所以只能戴这个,到了家里,你再摘掉吧。”带着点希望她能理解的语气。
“我不会摘的。”林阔雪把羽绒外套的袖子放下,轻轻地盖住手表。
到了学校门口,今天学校的大门已经开始施行门卡,外人无法进入。
林阔雪下车的时候,席先生坐在车上,口中还在嘱咐:“雪儿,如果有任何事,就打电话给我。”
他的声音被寒风吹向天空,但是暖融融的。
林阔雪回过头:“知道了。”
在他心里,自己还是个不能自保的小女孩吗?
席先生坐在车上看着她进入校园的身影。
林阔雪今天特意挑了一件藏蓝色的羽绒服,里面是格子校服裙,脚下一双靴子。
整个人身形修长,又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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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高考越来越近,林阔雪的心思也沉浸在学习中,和席先生相处的日子,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种距离宁静平和,又带着小小的希冀和惊喜。
在她十几年不稳定的人生中,首次对生活感到了安心。
这天,林阔雪决定回老宅拿点东西。
放学后,清江来接她。
林阔雪一打开车门,没有看见后座上的人。
清江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先解释道:“工厂那边有点事,席先生走不开,让我先接你回去。”
“我想先去老宅那边拿点东西。”她简明扼要。
清江犹豫了一下:“雪儿小姐把地址给我,我送您去。”
林阔雪报了地址。
清江一边开车,一边发了信息给席先生,告知了情况。
他又明知故问:“雪儿小姐有没有告诉席先生?”
林阔雪眸中映着窗外的风景,了然道:“你不是会告诉他吗?”
清江被她的犀利打了个措手不及,打了个哈哈。
途中,席先生又发信息过来,要他好好保护林阔雪。
老宅是一栋两层的老式别墅,靠着这附近著名的海景,从外公年轻时一直延续至今。
前面三年林阔雪也一直住在这。
车子刚开到老宅,就发现门口被换了两把新的锁。
林阔雪的指纹也没办法解锁了,最后还是老门卫给她开了门。
林阔雪也知道这是舅舅和姨妈搞的事,她走进屋,见姨妈和一群赌友在大厅打牌。
清江跟在她后面,走上二楼楼梯,就感觉到某种可怕的味道,舅舅正吸着违禁药品,形如丧尸地躺在沙发上。
“原来是我的好侄女,你来做客怎么也不跟舅舅提前说一声。”舅舅声音沙哑,眼神迷离。
“谁是客人,谁是主人,舅舅不清楚吗?”林阔雪冷冷看着他。
按照遗嘱,这栋老宅留给了林阔雪,另有其他的两套公寓楼各自留给了她舅舅和姨妈。
不过,老宅如今的地段和身价顶的上十几套公寓楼。
舅舅和姨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姨妈站在楼梯口抽着烟道:“哼,这房子我们才是法律上的继承人。你一个外孙女没资格争,想要争,也应该让你那死去的妈来争。”
林阔雪盯着她,姨妈有点心虚,抬高眼避开了她的目光。
清江上前道:“要不要帮忙,雪儿小姐。”
林阔雪冷道:“替我报警,就说有人私闯民宅。”
舅舅突然跳起来,咬着牙骂道:“没教养的东西!不打你还以为老子吃素的!”
他向她扑过来,清江正想上前。
却见林阔雪双手抓住他扑过来的领子,狠劲一拽,一个侧身,舅舅这轻飘飘的身子立刻滚下楼梯,摔了个头破血流。
楼下打牌的人见这状况,早就散得没影了。
姨妈冷静地打了急救,看来是习惯了。
林阔雪穿过走廊到自己的房间,因为房间的门是她自己设计的密码锁,还保存完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拿的,主要是拿母亲当初留给自己的几件遗物,这间房,曾经也是母亲的房间。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在最深处的暗柜里,发现了一本老相册。
林阔雪翻了几页,似乎是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诡异的是,自己的身影每次都只占照片的一半,另一半则被剪去,留下一片神秘的白底。
林阔雪合上相册,走出房间的时候,向姨妈道:“如果不想我起诉,就离开这儿。”
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锐利起来,真是让人不敢反驳。
姨妈冷笑着,在林阔雪出门的时候,暗地里把大门旁两条狼狗的绳扣解开了。
她知道林阔雪从小时候就怕狗。
两条黑色狼狗猛然从旁窜出来。林阔雪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小腿撞到后面的凉亭石头角,刮破了裤子,血流出来。
清江也只抓住了一只狗,另一只狗紧紧追着林阔雪,她往大门外面跑,在门口撞到一个人,见是席先生。
席先生抓住她的手,拉到身边。
林阔雪立刻体会到一种充盈的安全感。
姨妈本来笑得开心,见席先生出现,挑眉:“哟,这不是席英吗?”
席英?这是席先生的名字吗?林阔雪想。
席先生看了眼林阔雪的小腿,眉头紧锁,扶着她:“我带你去看医生。”
姨妈拉着两条狗,阴阳怪气道:“怎么,有钱少爷,连一声秦二姨都不叫了。”
果然,席先生和姨妈是认识的,而且很熟的样子。
席先生转过身来,声线冷厉,压不住的怒意:“明明知道雪儿怕狗,你还故意吓她。”
“这是我养来看家护院的,看见有陌生人拿了家里的东西,肯定会咬,怎么能怪我?”
他把林阔雪抱上副驾驶,才转身道:“关于遗产的事情,我会通过法院和警局强制执行,雪儿受伤的事情也会向法院起诉。”
秦二姨气的脸色铁青:“我们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我是管不着,但你伤害雪儿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席先生怒斥她,眼中带着狠劲。声音落在半暮黄昏中格外凛冽。
秦二姨竟然不再说话了。
林阔雪坐在车里,看着一向冷静从容的席先生为自己发火,为自己出头,有点回不过神来。
席先生已经上了驾驶座,开车上了大路。清江带着东西先回去了。
去医院的路上,他脸色不太好,城市的灯光映着他紧锁的眉头,一路上林阔雪只好压下心里那些疑惑,开口道歉:“我只是想去拿点东西。”
席先生舒缓了紧绷的脸:“我没生气。”他又有点后知后觉道:“吓到你了吗?“
林阔雪看着他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不禁一笑。
生气的席先生独具魅力,平静亲和的席先生也格外惹人喜爱啊。
因为席先生帮她出头,连腿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痛了。
在医院包好了伤口,带了一点消炎药去吃,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回到庭院那边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回家吃了饭,因为伤口不能碰水,林阔雪只能给自己简单清洗了身子。
房间的桌子上放着箱子,是清江放的,里面还有那本老相册。
林阔雪没有去翻相册,她一手扶着廊杆,单脚跳着到了隔壁房间,敲响了房门。
席先生打开了门,看起来他刚洗完澡,头发还微微湿润。
“怎么了,是腿痛吗?”席先生扶住她,道。
“我睡不着,我想和席先生睡。”
“什么?”席先生第一次对她的要求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可以吗?我们都是alpha呀……如果不行的话,我自己回去就好。”
林阔雪转身要离开。
席先生见她腿脚不便,道:“就在这睡吧。”
林阔雪径直进了他房间,就倒在床上,闻到了被褥间那股淡淡的气息。
明明是alpha的信息素,为什么却这么让她沉迷?
疯了,她闭上眼睛,沉浸在这让人上瘾的气息中,有点儿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