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并没有带着周归余在青岛下车,反而是提前一站,在济南下了车。出站口要验票,为了不被录入信息,他用乱金柝定住了周围人几秒,才把周归余带出来。
济南的天不似北京终日雾霾沉沉。现在九点多的夜里除开城市的灯火璀璨外,偶尔也有几颗星子闪现。周归余望了望天,在感受到一阵冷意后才把脖子缩进围巾里,看向他问:“道长,我们要去哪里?”
“找地方睡觉。剩下的事明天再说。”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却很奇异的透露出一股松散感。说这话时,他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让周归余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计划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但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张楚岚、冯宝宝、王家、吕家……这些其实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只他和自己有关。
她嗯了一声,靠近他问:“道长你饿了吗?”
“没饿。你呢?”
“我也没。”
摇完头,她不再说话,跟着他七拐八绕的避开监控,才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一家宾馆准备入住。
这年头,就算是小宾馆,开房也都需要身份证了。哪怕他们只开一间房,只住一晚。在加钱都不好使的情况下,王也最后没办法,只好随口报了个。所幸老板娘也不是个爱较真的人,见输入的身份证号正确,系统里能跳出信息,就给他过了。也没对是不是他本人。
周归余觉得很神奇,在他拿到房卡,跟他上楼时问他:“道长,那是谁的身份证号?”
“一个朋友的。”怕她误解,他专门多解释了几句,“这两天不是有挺多人闹事么?处理那些事,会看到他们的一些基本信息。”
所以,就随口报了一个人的。
周归余明了,“道长你要是个反派……”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怎么说话的呢?”他闻言好笑,扣住她的手问:“那之前你在天津的那个宾馆是怎么找到的?”
这个么……她语气幽幽,“便宜是有理由的。”
120块一晚的标准间和80块一晚的标准间能比么?
没毛病,是不是?他好笑不已,“好吧,看来咱们以后能节约下不少钱。”
不过确实,120块一晚的标准间要比80块一晚的好上太多。最起码,窗户不是摆设。
刷卡进入房间后,见窗户大开,正对大门,冷风直吹,吹得房间里的暖气有相当于没有,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把门反锁,把窗帘严严实实的拉上了,他才翻箱倒柜的去找空调遥控器,摸索着老旧发黄的按键,想把制热打开。
书包被他放在了床头柜上,周归余自觉把洗漱用品找了出来,去卫生间里洗漱。等她出来时,他已经把空调设置好了,正瘫在床上假寐。他脱下的羽绒服外套被随意扔在一边,身上只穿了件厚卫衣,看起来疲惫又单薄。
周归余走过去,想把被子扯过来替他盖上。但还没动作,他就睁眼了,浑身警惕。不过见是她,又很快放松下来,示意她坐,“我还以为是公司的人找过来了。”
听他长舒了口气,她垂了下眼眸,问他:“道长你为什么会怕公司的人找来?”
“有很多原因。”他撑手坐起来,盘腿对她叹气,“要说立场……可能他们才是正义的那方。但是……算了。总之,在没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前,都还是朋友。另外,我也是真的怕他们会这么快就找来。”
要是真这么快就找来了,说明了什么呢?
一,公司的实力太强了,强到超出他想象的地步。
二,这条小鱼儿对他们很重要,重要到不惜暴露真正实力的地步。
三,他已经彻底保不住这条小鱼儿了。
“刚小树给我传讯息,说他被公司的人跟了,怕是不能立即与我们汇合了。”他叹着气下床,把找到的剪刀递给她,“鱼儿你帮我剪个头发吧。剪短。”
周归余愣住了。
为他说出的这段话。
什么时候,谷二牛和他站在一起了?
但他一直保持着递剪刀的这个动作没有变,甚至还有闲心打趣,“傻愣着做什么?改一下形象,不容易被跟。”
一时间,她心情复杂。
剪头发啊……
见他已经在独凳上坐好了,她拿起剪头走到他背后问:“道长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看起来像是没想好的样子?”
看起来是很累的样子。她一言不发的给他解下头发,在心里默默反驳。
应该是替她做了不少事吧。
手里的头发又黑又亮。一剪子下去,就都没了。她忽然觉得可惜,也大概明白她当时要剪头发,他为什么会觉得可惜了。
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的人呢?
“道长。”她叫他。
“怎么了?”王也抬头看她。
“没什么。”她摇头,“以前那个时代的人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会随意剪头发的,不像现在这么自由。”
哪怕当时洪家在旧金山已打下根基,洪老爷也依旧留着一头长辫,洪太太也依旧在梳旗头。洪世全从英国回来后,无论是思想还是穿衣打扮上都与他们不同,看起来像个异类。
当时,他头发长了,唤家仆给他剪,家仆连剪子都没敢来,就先给他跪下了。后来,是他自己剪的,剪成了个四不像,丑了大半年。
再后来,就是她来剪,一剪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半个世纪。再有一个十年,就该是一个甲子轮回了。
把最后一缕长发给他剪下后,见他作势要起来,她收了神,按住他的肩道:“还要修一修。”
没有推子和细剪,只有手里这把大剪,也别指望她能修得多好看,但最起码,能拿得出手。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给别人剪过头发了。
等把碎发都修好了,她才把围在他脖子上的毛巾撤掉,弯身给他把落在脖子上的短茬吹掉,才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起来,“脖子上还有些头发,容易痒,去冲一下吧。”
“成。”头发一下子变短,是挺不适应的。王也摸着头站起来,见她怔愣看着自己,忽然古怪了起来,“不会特别丑吧?”
“不丑。”她摇头。
但他不信,赶紧去卫生间里照镜子,见镜子里的人瞅着是个大好青年,松下了口气。
虽然是要改变形象没错,但要是变丑,多少有点接受不能。
他转身去开花洒,一边脱衣服,一边等热水出来。
小树被跟了。公司的反应够快。看来他们还没打算撕破脸。
如果这种微妙的关系一直维持下去也不错。最起码,就不用担心公司这边会随时找上来了。少一桩麻烦。
卫生间里热气腾腾,他手腕上又现出鸦青色的字:曲彤攻村,按兵不动。
那看来,张楚岚还有余力。吕家的事,可以先暂时放着。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三天。从这里到王家,最起码要半天,从王家赶到吕家,最起码也要半天。剩下两天时间,应该能摸进王家老宅吧?
简单冲了下后,他关掉花洒,有些疲惫的去拿衣服穿。通风开着,嗡嗡的,嗡得他脑袋有些疼。镜子上起了水雾,照不出一个人形儿,他抹开一块,想看看后肩上的淤青有没有消下去。
这几天闹事的人极多,其中不乏某些组织故意来搅混水,像他这种被耍阴招,受点皮外伤都算是轻的了。
不过……是有点像哈。这剪了头发。
真的有轮回转世吗?
他呆呆的看了会儿镜子里的自己,才穿好衣服,关灯出去。周归余已经睡着了。她躺在床上,和衣而睡,也没盖被子。这习惯不好。
空调声大,房间里也暖和起来了,他蹑手蹑脚的去关了空调,才来到她床边悄然坐下,静静看她。
还真别说,越看越觉得她好看。
真好看。
唉……
蹑手蹑脚的给她脱掉外套,盖上被子,想起灯还没关,他又去把灯关掉。黑暗里,他静静站了会儿才去到她床头,把她手机摁亮,设置了一个三点的闹钟。
得早点走。
心里装着这件事,他一沾床,就极快地睡了过去。而等凌晨三点的闹钟一响起来时,他也第一时间睁开了眼,把闹钟摁掉。
骤然起来,脑子还有些懵,他去卫生间冲了把脸才出来,低声把周归余叫醒。
周归余醒来时带着股茫然,声音小小的,“道长?”
“我们现在出发。在车上睡,好不好?”他哄着她起来,给她穿上外套,围上围巾。
老板娘在前台值班,开着个小太阳在追剧。王也下来,用了点他化自在天魔咒,给了老板娘一张银行卡,把密码写在她前台记账的本子上,买下了她停在巷子外的那辆小轿车。
凌晨车少,主路上都寥寥无几。为了防止周归余被抓拍到,王也让她去后排睡,自己则戴上鸭舌帽,坐去了驾驶位,当起了司机。
突然的出发让周归余有些茫然。她把头靠去窗边问他:“道长你给了老板娘多少钱?”
“那张卡里大概有60万。”
“这辆车有60万吗?”
“应该没有?”他不是很确定,“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杜哥应该知道。到时候问问他好了。”
那好吧。她又问:“如果被公司发现你对普通人使用异能,会怎么样?”
“应该是批评教育吧。又没造成恶劣影响。”他依旧不是很确定,“不至于关禁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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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有提到过,和尚剃光头,道士留长发,天主教徒挂十字架,各门各派为了区别于他人,都有自己显著的标识。老王是全真教的。全真教的人不娶妻生子。但现在,老王剪头发啦
第101章 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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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济南开到临沂,只需要两个多小时。他们进入市区时,才五点半左右,外面的天都还是黑的。
在有了一次找宾馆住宿的经验之后,王也现在也摸清一些套路了,把车停到支干路的路边后,就示意周归余下车,拉着她往城中村的巷子里钻了。
这次,找的是家庭民宿,老板是拆迁户,把拆迁分到的房间都装成了各式风格出租。王也在单子上甚至看到了上下铺,一个铺位只要30元一晚,直让他咋舌。
但上下铺是不可能睡的。他还没穷到这种地步。只是唯二的标间都没了,他只好选择大床房。
大床房,床是挺大的,但只有一张。进去后,他让周归余去睡,自己则窝去了懒人沙发上,摘下来帽子一盖脸上,还没等她有所表态,就睡着了。
这一睡,他睡到了上午十点多才醒。他醒来时,周归余正盘腿坐在床上用iPad,好像在看什么。见他醒了,她放下iPad下来,半蹲在他身边问:“道长你饿了吗?”
王也脖子睡得有些僵,扶着脖子坐起来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摸着肚子继续放空自己,“是有点饿。想吃馒头,附近有吗?”
“可以啊。”周归余笑出来,学着他摸自己头那样,也摸了摸他的头,“我下去拿哦。”
像哄小孩儿似的。他笑出来,直到目送她出去了才收回目光,抻着腰站起来活动身体。
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他去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见视线之内都没有高点,也没有行为鬼祟的人,才放心把帘子拉开一半,让光亮争相恐后的进来。
其实有点糟糕,这一觉睡得太死了。在这期间,手腕上有没有字出现他并不知道。如果错过重要讯息……
在周归余拿着馒头和咸菜上来时,他正在洗漱。从卫生间出来给她开门时,他嘴里的泡沫都没来得及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