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阿哥爷放心不放心您先摆一边,我就怕万岁爷那儿知道了再怪罪阿哥爷,到时候阿哥会不会越发跟咱们家疏远了。”
戴鹏的话已经很委婉了,他是怕胤俄到了康熙跟前,为了保住眼下在兵部的差事,再一狠心彻底斩断跟钮祜禄家私底下的往来,那就坏了。
“不至于,哪个皇子还能没个母族,阿哥爷做不出来那样的事。真这么说了万岁爷也不信,真疏远了万岁爷恐怕又要嫌阿哥爷心硬心狠,这买卖阿哥爷不会做。”
“去吧,时辰不早了,别让阿哥爷等你。”
得了尹德的准话,戴鹏很快就去了胤俄跟前回话。
其实这话回不回就那么回事,胤俄猜也能猜到个大概。这事要是在京城阿灵阿办不成,府里有法喀坐镇他且不敢,这就是早做好了打算,就是要在南巡路上恶心自己一回。
胤俄没为难戴鹏,时间这么晚他把戴鹏留在厢房歇下,明天一早一起去行宫。
自己本来想在书房凑合一晚,可还没躺下就觉得哪哪儿都不顺眼,就连书房里点的檀香,香都成了臭,总之就是这屋子这院子是一刻都待不得了。
踩着月光回到禾嘉院子的胤俄,拦住想要跪下请安的两个守门的小丫头,进屋之后又把原本准备留下给禾嘉守夜的乌云赶走,这才放轻脚步进了里间卧室。
正在靠在床上看睡前故事话本子的禾嘉,抬头去看站在门口偷感极重的十阿哥,有些无奈又有一点点好笑,“爷不是去书房睡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书房的床硬,睡不得人。”胤俄的借口张嘴就来,这要是被别院的主人听见了,非得气得去跳泰山。早在知道这个别院要住贵人的前两个月,就把这别院里的东西都换成了最好的。
“那我这儿不光床硬,人也跟那茅坑里的石头差不多,爷可当心别崩了牙。”
才成亲两个多月,刚想着要不沉浸式体验一把大的,钮祜禄家就给自己拉了泡大的,别说道理不道理,禾嘉心里要真一点脾气都没有,那才是见鬼了。
“大格格哪儿硬,我还能不知道吗。”胤俄铁了心不肯走,这会儿脱了鞋就往被子里挤,气得禾嘉又打又捶也推他不开。
“疼!疼、疼……”胤俄顺势倒在架子床里侧,“完了,大格格把人打坏了,这下更起不来了。”
“呸,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怎么就打坏了,我还能把你打坏了?你别赖皮啊。不是嫌我没良心吗,那还回来做什么。”
禾嘉怎么会不懂胤俄下午到底发的什么脾气,被爱情遮了眼的十阿哥总觉得能一辈子跟自己天下第一好。自己怎么能大方同意他纳人进后院,哪怕这会儿只是说说都不行。
“我没说,大格格别冤枉我。”胤俄看着禾嘉清亮剔透的眸子,心里那点子不痛快就彻底散了。
“我知道大格格心里怎么想的,我也知道嘴上说的话就是个屁,甚至、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把话给说死了,又哪里还敢来生你的气。”
下午胤俄说了那么多,就是没真的赌咒发誓说什么‘这辈子我只守着你一个人,后院绝不会在进人’的话,他自己才不到十七,往后一辈子还长,哪里敢说这样的话。
“你知道就好。”禾嘉认认真真看着睡在自己身侧的胤俄,心中不免庆幸这辈子遇见的是这么一个人,“往后不管到什么时候,这样的话都别跟我说,好吗。”
第52章 脾气大着呢乌雅氏在禾嘉跟前闹……
乌雅氏在禾嘉跟前闹了这么大个没脸,隔天这事的来龙去脉康熙就全知道了。
行宫不如乾清宫西暖阁那般宽敞,康熙寝宫里外的太监宫女比在宫里还要小心,连走路都恨不得垫着脚。心里都在暗骂钮祜禄家那两个夫人好不懂事,这要是温僖贵妃还在世,怕不是要生吞了她们。
“万岁爷,这是泰安知府贡上来的新茶,据说一年拢共就得三斤。今年的还没来得及送去京城,知道万岁爷要来泰安,就直接送这儿来了。”
“梁九功,你这奴才看朕这会子是有心情品茶的样子?”
“万岁爷息怒,奴才该死。奴才听说这茶有清火的功效,说不定万岁爷吃两口心情就好了,也算这茶没白来天子跟前露一回脸。”
梁九功嘴上说着该死,奉茶的手却稳当得很。康熙侧过头去看梁九功,沉吟了良久才用手指指节在桌案上叩击了两下,示意他把茶盏留下。
“去把胤俄找来,悄悄着去别惊动旁人。”
“嗻。”
胤俄今天本不轮值,但出了昨天那档子事,他今儿一早就来了行宫,躲在胤禟和四爷的共用的小院子里猫着。
他俩和户部要负责沿途各处花费,好些临时要动用银子的地方,都得现找户部来开条子支领东西。和兵部一样,户部一路上都在行宫里能得一个小院子,方便随时安排处理各种突发的事情。
听见御前要召见自己,胤俄啧了一声那意思就是,叭义死疤以流久留3‘看吧我就知道今儿我跑不了’,跟胤禟使了个眼色就赶紧起身出去了。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来吧,这是一早就过来了?”
康熙看着腰板挺直,却又耷拉着个脑袋站在下面的胤俄,指了指一侧的椅子,“坐下吧,没让你到朕跟前来罚站。”
胤俄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才老实挑了一张离康熙远一点的椅子坐下,坐下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眸盯着垂在身侧的荷包看。
荷包上的绣样是禾嘉的手艺,实在算不上好。但胤俄就是有这个耐心一针一线细细的看,直到把眼睛都看花了才眨巴眨巴眼,打算继续看。
“昨天的事,你不打算跟朕解释解释。”还是康熙见不得儿子傻愣愣发呆的样子,又想起这次出来胤俄一直忙前跑后,大热的天每天都得累出一身汗,这才主动给儿子递了一个台阶。
“回皇阿玛的话,说实在的这事您得去问阿灵阿大人,儿子跟博尔济吉特氏都吓着了。”胤俄一听康熙问这个,又老实站起来回话。
“她那人皇阿玛是知道的,当年保泰指桑骂槐几句她都受不了的气,昨天哪里忍得住。”
提起保泰那事胤俄还是忍不住想笑,唇角都扬上去一半了又强压下来,“皇阿玛明鉴,儿子刚和博尔济吉特成亲,后院很不必再添人了。”
康熙已经做好了胤俄跟自己解释,他没有想跟钮祜禄家亲上加亲的想法,甚至也想过他会为了保住自己干脆跟钮祜禄家划清界限,但就是没想过儿子会跟自己说,他后院不打算纳人了。
“说清楚,到底是博尔济吉特氏不愿意,还是你自己不愿意。”
康熙护短,他不允许钮祜禄家给儿子送侧福晋是一回事,儿媳妇不让儿子后院进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胤俄突然想起昨天禾嘉跟自己说,要是自己看中了人纳回后院她绝不拦着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怅然若失,心情又更好了一点点儿。
“不敢欺瞒皇阿玛,是儿子实在没心思分给旁人了。儿子还有两个格格,要说她不愿意儿子纳妾,那两个格格如今不也好端端养在乾西五所。”
这话说出来,胤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康熙心里突然就想到了几年前郭络罗氏闹出来的那档子事。比起胤禩府里那一团乱麻,胤俄这边确实一直风平浪静。
“再收个侧福晋回去,儿子不喜欢肯定不能勉强自己。侧福晋不比寻常侍妾把人扔后院不管不问也不像话,本来一件好事成了坏事,到时候阿灵阿大人万一再为了女儿一状告到皇阿玛跟前,就真成结仇了。”
康熙从没听过哪个儿子这般名正言顺跟自己说,娶了侧福晋也会摆在一旁冷落倒不如不要的话。
就算是老八怕媳妇怕成那样了,去年自己赐了他两个格格,不也照样老实收下了。背地里他宠幸不宠幸,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这么满意你的福晋。”康熙起身背着手走到胤俄身边,仔仔细细把儿子打量了一番,“博尔济吉特氏就这么好?”
“回皇阿玛的话,倒也不是那么好,脾气大着呢。”胤俄再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也不敢说禾嘉就处处都好,他都怕风大闪了舌头。
儿子一边说媳妇脾气大一边眼睛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的样子,康熙看了半晌没说话。他看出来胤俄是真喜欢他这个福晋了,这让康熙有些没想到,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当年这小子还没开窍的时候,就能为了他媳妇跟保泰闹翻,如今为了她不要一个侧福晋细琢磨还真算不得多稀奇的事。
康熙本想训诫儿子两句,不能把心思过于花在女人身上。但都是男人,道理是道理可他又何尝不知道情爱一道上了头,就再无什么道理可讲了。
当年世祖爷如此,这些年自己宠幸后宫嫔妃亦如此,区别不过在于情爱停留的时间长短罢了。
既这般,眼下跟这傻儿子说再多也没用,不如等着他有朝一日,他主动往自己跟前来求册封侧福晋,才更有意思。
只是胤俄既是这么个打算,就必定不可能是他私底下跟钮祜禄家有什么过于密切的往来,勾得钮祜禄家起了心思,这事的根子还是在钮祜禄家,或者说是阿灵阿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康熙没再多问,摆摆手就让胤俄退下了。
胤俄提着一口气从康熙院子里出来,直到看见躲在拐角处等自己的胤禟,和站着隔得老远还板着个脸的老四,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啊,皇阿玛骂没骂你。”这事董鄂春花昨晚上就知道了,胤禟一大早见着胤俄就把阿灵阿骂了个半死,“算了,骂就骂吧,只要没给你把兵部的差事撸了就成。”
在他看来,后院添多少个侍妾格格都无所谓,但侧福晋不能随便许给人。侧福晋是能上玉牒的正经主子,真要是给了钮祜禄家,以后胤俄的后院就彻底没个安宁了。
“九哥,早说了不至于。不就是我不想娶侧福晋,一点儿小事怎么还牵扯到我的差事了。”
胤俄在康熙跟前压根就没正面提及自己跟钮祜禄家的关系,自己是钮祜禄家的女儿生的皇子,这事本就不是自己想划清界限就能说了算的。
更何况皇上只是忌惮钮祜禄家势大,防着他们因为养大了心再挑唆胤俄。
但这不代表皇上不看重钮祜禄家,只看如今法喀尹德和阿灵阿在朝中的权势就知道,要是胤俄真狠得下心撇了钮祜禄家不要,等缓过这一阵万岁爷心里恐怕还是要不高兴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发散,把这件事控制在就事论事的范围里。不管康熙会不会多想,反正胤俄必须一口咬定自己不想要侧福晋,不管是不是钮祜禄家,都一样。
胤禟好像明白了胤俄的意思,但是又不是太明白。眨巴眨巴眼想要再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倒是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四爷看清楚了胤俄的意思。
明白过来的四爷再看胤俄的眼神,就跟以前全然不是一码事了。
兄弟们这几年或多或少都被牵扯进太子和直郡王相争的漩涡,要么像自己这样跟太子亲近,要么像老八那样被死死捆在直郡王的船上。就连年纪还小的十三十四,也已经开始琢磨到底要跟哪边才能保全自身。
只有胤俄,此刻无意间给四爷指出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坚守本心就事论事。别一有点什么事就这家哪家全拉扯进来,就不能是他自己单纯不乐意不情愿不想要吗。
或许这事过后旁人还会私底下琢磨,到底是十阿哥心思大了还是钮祜禄家想要把自家的阿哥爷推举上去。但这不重要,只要胤俄守得住心,皇上信得过儿子,旁人的猜测就永远都只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想通了这一点的四爷,原本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也松了大半。自己在户部的时间越长,太子对自己越看重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忌惮。再加上直郡王一直若有似无的敌意,胤禛一想起这些事就头疼得睡不着觉。
此刻他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办,入户部是皇阿玛给的差事,管着户部是替天下百姓管好钱袋子。不管干什么又怎么干立足点都该以公心出发,才能走得更远更稳当。
把儿子赶走,康熙沉默了许久。儿子撒谎没撒谎他看得出来,胤俄是真的不想要侧福晋,不是为了撇清跟钮祜禄家的关系找的借口,而是借钮祜禄家这件事,跟自己表明他的心。
“阿灵阿人在何处?”
“回万岁爷的话,过几日要上泰山祭祀,阿灵阿大人跟直郡王一起去提前准备布置了。”
阿灵阿一向跟直郡王走得近,以往在京城多少还得避讳一二,如今两人一个负责康熙贴身护卫,一个负责整个南巡队伍的安保工作,两人必须天天互相通气儿,要不然不论哪里出个小纰漏,都是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