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愉叹了口气,拿了块新的创口贴贴了上去, 再次掩盖掉伤痕。
手机的提示音忽地响起。
是微博平台的一条推送通知。
【特别关注@载酒:我上传了一首新歌,快来……>>详情】
孟冬愉有些惊喜地点进去,还没来得及顺着链接跳转到音乐平台。
就先看到了乱成一团的评论区。
载酒时隔两年,再出新歌。
这次的歌没有和任何歌手合作,也没有进行任何宣发,而是直接将录好音源上传到了音乐平台。
整整四分钟的歌曲,除了歌词和伴奏以外,无人声演唱。
歌曲名叫《凛冬》。
起初大家都认为是传错了,评论区都在催他赶快撤回。
眼看着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才纷纷意识到这就是最终版本。
载酒往日的歌无论是填词还是作曲,大多无关风月,都是以家国情怀、初心壮志、人生态度等为主题。
但是这次的歌曲却是在写情爱。
歌曲前半部分曲风欢快悠扬。
像是青春洋溢的一群少年走在夏日的林荫小道上,目光偷偷落在喜欢的人身上,青涩又怦然心动。
歌曲在高潮处急转直下,变得沉闷而压抑。
像是声嘶力竭之后,想触碰又缩回去的手,像是分隔两地,痛苦地忍耐着思念折磨。
歌曲后半部分的心境,孟冬愉莫名觉得感同身受。
曲调在耳中回荡,鼻尖会不自觉跟着泛酸。
愉悦起始、颓丧告终,转变处的衔接流畅自然。
若是有人演唱,估计又是一篇传唱度很广的歌。
但是广大网友们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觉得这首歌放在载酒以往的其他作品中,主题过于俗气。
再加上就这么上传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半成品”出来,倒是有些坐实了他“江郎才尽”的传言。
眼看着网络上的嘲讽的声音愈演愈烈。
孟冬愉点开了载酒的微博私信,在输入框中敲敲打打了许多字,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哥,新歌很好听,不要在意网络上的那些评价。】
消息发送,孟冬愉将手机息屏,而后戴上手套继续去雕刻未完成的木雕作品。
片刻后,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孟冬愉捞过去看了眼,载酒回了她一个地址。
【弯月湖路44号“四”音乐工作室。】
应该是他的新工作室。
孟冬愉看着这个地址先是心下一惊,而后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发错了人。
聊天框显示对面还在输入中。
许久之后,下一条才发送过来。
【孟冬愉,我们见一面吧。】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这行字,孟冬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血液上涌,脑子一时间有些懵。
见一面?
是要和她见一面吗?
虽然把他当作偶像,也确实好奇让他创作出那么多优秀作品的工作室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粉丝和偶像私下见面,有点不太好……
更何况,他一个有家室的人,约一个异性粉丝见面,怎么听都不妥当。
刚想着要怎么拒绝,孟冬愉忽然间又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
他知道她的名字。
这应该也意味着她之前当备忘录发给他的那些日常,他都看到了。
这让孟冬愉更加感到心虚和羞耻。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去拒绝掉。
【最近有点忙,等下次有机会我和一个特别喜欢您的朋友一起过去,可以吗?】
这次的消息发送,对方却没了回音。
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了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孟冬愉也没再多想什么,继续去打磨手头上快要成型的木雕。
如同往日一样,闭店后回到满汀洲。
时隔将近一个月,孟冬愉再次在院内的那棵桂花树下,看到了祁清肆。
他还是惯有的一身黑,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顶,领口遮挡了下半张脸。
沉黑的眼睛看向她,眸光晦暗。
孟冬愉脚步顿在原地,手指蜷缩又收紧,心脏仿佛被什么揪着,喘不过气来。
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相撞,祁清肆将头垂下,从她身边走过。
擦肩时,他的衣物布料和她的风衣摩擦,窸窣作响。
孟冬愉下意识屏住呼吸,握紧的拳头松开,想去拉他的衣服,但是指尖碰到他手臂的那一刻,又慢慢收回。
傍晚时下了场雨,金灿灿的桂花经历风吹雨打,落得满地都是。
熟悉又安心的檀木香混杂着桂花的香气涌入鼻腔,又转瞬即逝。
孟冬愉吸了吸鼻子,垂眼盯着黏在地面上的桂花,再次向前迈开了脚步。
抬脚刚踏上鹅卵石小路上时,长久没听过却又极为耳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孟冬愉。”
祁清肆喊了她的名字。
和以往很多次喊她的名字一样,声音像是在拉动一把质地上等的大提琴,让人听了心尖莫名发颤。
孟冬愉脚步再次顿住,而后缓缓回头。
院子外的路灯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进来,忽明忽暗地落在他的脸上。
没等孟冬愉应声,他看向她,再次开口:“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不去死缠烂打,做不到躲她躲得远远的,做不到心平气和地与她擦肩而过。
他想见她,想听她和他讲话,想和她能有一点、或者再多一点的肢体接触。
这些天,看着她站在台前幕后闪闪发光,他无数次骄傲地扬起唇角。
但是看着她和温承卿、和胡杭、和郑泽、和那些师弟师妹们谈笑风生,他羡慕又嫉妒。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去冠冕堂皇地和她见一面。
又怕就算见到了,他会在什么地方失了分寸,让她更讨厌他。
这些天,他也在慌乱且不知所措。
她会越来越好,也会遇到更多心甘情愿围绕在她身边的人。
也会有人像她的前男友一样,使点什么迷魂术,就让她乖乖就范,而后再次受伤。
听到胡杭说她手指受伤又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忽然间就产生了一种不管不顾的念头。
他今天得见她一面。
哪怕她会更讨厌他,哪怕她会把他推得更远。
孟冬愉并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转过身来,攥紧手指问道:“什么?”
祁清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快步向她走来,在离她两步左右的距离停下。
他垂眼盯着她,语调带着点小心翼翼地乞求:“能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别躲我,也别让我躲你。”
心脏猛地收紧,孟冬愉呆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这些天,她无数次幻想过如果那天她不继续追问下去该多好。
就那么稀里糊涂以朋友的名义相处下去,然后自私一点,理所当然地去接受他给予她的那些温暖。
可是他将已经自己的心思袒露给她看,她就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接受了他对她的好,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回报,这对他不公平。
孟冬愉抿了抿唇角,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抱歉,我……”
见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也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祁清肆离她更近了一步,迫切地补充:“孟冬愉,我自愿的。”
“我不需要你对我做任何违心的回应。”
心底乱得厉害,孟冬愉在慌乱中再次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真挚而决绝,仿佛无论她是否同意,他接下来都会这么做。
掌心被指甲压得生疼,孟冬愉将攥紧的手指松了松,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讲:“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他。
祁清肆依旧盯着她看,再次猜透她心中所想:“你就当我对你没意思。”
“就像你对胡杭或者对郑泽那样对我。”
第37章 沉默 “能不能多和我讲几句话?”……
秋夜的晚风乍起, 吹得孟冬愉眼眶发酸。
她别开脸去,望向不远处哗啦作响的水池。
喷泉的水柱升入高空又砸进水里,在水面上溅起一层又一层水花。
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样。
乱得一塌糊涂。
祁清肆的那些话像是带着巨大诱惑力的漩涡, 让她不自觉想要沉溺其中。
可是她又莫名对这漩涡感到恐惧。
孟冬愉张了张口, 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表达力空前匮乏。
而祁清肆还在原地站着,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等着她的答案。
长久不讲话,喉咙也有些发干。
孟冬愉咽了下口水,看着水池中溅起的水花,抿唇道:“给我点时间。”
可能是见她没再抗拒, 祁清肆整个人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垂头轻笑, 再抬眼时眼尾却在泛红:“好。”
沉默再度袭来。
心底异样的别扭感促使孟冬愉想要逃避。
她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 试图结束话题:“那我先进去了。”
没等他应声,她就快速转身,可是长久累积的思念又让她挪不动脚步。
她本能地希望他能喊住她,好让她有借口再和他多待一会儿。
“孟冬愉。”
像她隐隐期待的那样, 祁清肆再次喊住了她。
他抬手想要去抓她的手腕,只是手指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又收了回来。
孟冬愉再次回头, 努力一种很平淡又正常的口吻去问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祁清肆看着她,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把请求问出口:“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
话说出口,可能又觉得不妥, 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又将方才的话给否掉:“没事儿,不早了, 早点休……”
没等他第二句话说完,孟冬愉转过身来,看着他点头:“好。”
可能是以为她在回应他的后半段话,祁清肆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
“进去吧。”他下巴点了点她身后的小路,语调染着丝许不舍,“晚安。”
孟冬愉叹了口气,问道:“去哪里坐?”
闻言,祁清肆眸光亮了亮,笑意快速攀入眼睛。
但是下一秒,整个人似乎又在为没有想好坐哪里而苦恼。
南江没什么夜生活。
晚上十点多钟,外面的茶馆咖啡店都已经关了门。
满汀洲的小院露天,傍晚的那场雨把院子里能坐的地方都给淋湿了。
客厅的沙发上侧排而坐,没了院子里的风声和水声,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沙发上的两人,一个试图装作无事发生,一个依旧小心翼翼。
片刻后,祁清肆终于开口:“为什么心情不好?”
安静的氛围突然被打破,孟冬愉一时间没反过来:“啊?”
祁清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解释道:“胡杭说你最近看着不太开心。”
孟冬愉再次想起午后胡杭说过的话,而后又想起突然产生的想见他的念头。
她再次攥紧手指,试图否认:“没有。”
祁清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垂头扯了下唇角:“我也不开心。”
“也”字足以说明他不信她的否认。
孟冬愉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没等着孟冬愉应声,祁清肆又换了话题:“那些中药有效果吗?”
孟冬愉反应片刻,而后点头:“嗯。”
话音落,两人再度沉默。
许久之后,祁清肆叹了口气:“孟冬愉,能不能多和我讲几句话?”
孟冬愉下意识问道:“讲什么?”
祁清肆看着她:“什么都行。”
只要是她在讲话,他都愿意听。
他目光灼灼,还带着一丝渴求,孟冬愉心底不自觉发软。
可是她不知道还能讲些什么。
她躲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唇角,没吱声。
面对他的靠近,她还是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才攥紧手指留下的压痕还在隐隐作痛,孟冬愉抬手揉了下掌心,又开始有些后悔同意陪他坐一会儿。
祁清肆随着她的动作,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手上,再次问道:“手怎么样?”
思绪还停留在他让她多讲些话的事情上,孟冬愉闻言愣了一下:“什么?”
祁清肆解释:“胡杭说你手受了伤。”
又是胡杭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