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不由分说地拍了下手,激动地感慨道:“这就是缘分呀!”
周晚霁边听脑中边琢磨,朱铭是吴一暄舅舅没错,但是周一他听容清说朱铭在京市有个学术会议,要连开四天,昨天晚上才回南城,吴一暄哪来的机会从朱铭那里知道虞晴,八成又在瞎掰,也就虞晴能真信她的话。
换言之,她如果真的想和虞晴做朋友,何不在两人见面后告知和他的关系?虞晴这个语气,显然对此并不知情。
周晚霁想不通,他捏着方向盘,偏头看了眼虞晴,她仰靠在椅背上,眼角眉梢皆沾着笑意,想来应该真的是很开心了,他便更不忍心将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带着点恶意的揣测就这样直白地告知她。
周晚霁盯着她看了几秒,淡笑着回:
“那很好啊。”
忖了忖,又问:
“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
“和几个朋友吃个饭。”
“还是程竞他们?”
周晚霁顿了顿:
“差不多。”
“好啊。”
*
“Paradise”酒店。
“小周周,你怎么又选这地儿?”程竞弯腰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手指快速活动的同时还能腾出几分精力吐槽他,“咱下次能换个别的地方吗,这家我都吃腻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周晚霁悠悠看了眼靠在沙发上假寐的陈靳恪,淡笑着说。
虞晴从洗手间回来,见三个人各干各的,似乎没有要开局的意思,便走到周晚霁身边,靠近他,低低问了声:
“还有人没到吗?”
“嗯。”周晚霁顿了顿,关切问道,“你饿了吗?”
虞晴怔了下,随即羞赧地笑着摇了摇头:
“不饿。”
话音刚落,包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最先看到来人的虞晴半张着唇愣在座位上,直到吴一暄走到她面前。
“虞医生,我们又见面啦。”吴一暄笑着和她打招呼。
虞晴怔了一怔,紧接着刷地一下站起来,扯了扯唇:
“你怎么在这呀?”
刚问完,脑海里倏尔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便被她惊讶地低声叫了出来:
“你说的那两个朋友不会就是……”
虞晴不确定地胡乱指了指他们仨。
吴一暄笑着点头,下巴朝周晚霁那儿点了下:
“他,还有那边打游戏那货。”
程竞听到自己被吴一暄这么形容,一下从沙发上窜了起来,掐着腰,忿忿道:
“嘿,吴一暄,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吴一暄歪着脑袋,抱臂看他,一字一句顿顿地说。
“你你你……”程竞拿着手机,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
“怎样?”吴一暄满不在乎地睨了他一眼。
“好男不跟女斗!”程竞哼了一声,又重重坐回沙发上。
吴一暄轻嗤一声,也坐了下来。
周晚霁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下,接着对程竞说:
“别闹了,先吃饭吧。”
琳琅满目的食物很快占据了餐桌大半的位置。
周晚霁将盛好的汤放到虞晴面前,看着吴一暄,不经意道:
“你是怎么认识虞晴的?”
吴一暄先是一怔,随后挑眉道:
“你老婆没跟你说吗?”
周晚霁盯着她,目光愈发幽深。
吴一暄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随后笑望着虞晴,解释道:
“你别误会,虞医生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任谁见了都会想和她交朋友的,至于她是谁的太太,我觉得这不重要,毕竟我也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和虞医生交朋友的,既然这样,就没必要特意提咱俩的关系了。”
“这样……”周晚霁点了点头,勾起一抹笑,“那最好了。”
程竞被两人的对话搞得云里雾里,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干脆地拍了下手:
“哎呀!小周周,你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懂她们女生之间的友谊,管这么多干嘛呀!”
说完,瞥见一旁也是一脸迷茫的虞晴,又笑着和她介绍:
“虞医生,我都忘了跟你正式介绍,吴一暄,是我和小周周的同学,我们仨打小就认识,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了,贼熟。”
介绍完吴一暄,余光扫到陈靳恪,又道:
“哦,对了,一暄,这是我和小周周的大哥,陈靳恪,南城本地人,以后你在这不管工作还是生活,有什么事找他,靠谱!”
吴一暄低头勾了勾唇,接着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男人,礼貌地笑了下。
陈靳恪微微颔首,当作回应。
“OK,既然都认识过了,那我现在宣布,大家以后就都是好朋友,这一环节结束,好吗?”程竞和桌上的人挨个眼神示意。
众人不语,周晚霁等了几秒,缓缓点了下头。
陈靳恪在一旁默默看着,无声笑了。
程竞瞅见周晚霁和吴一暄二人仿佛在暗中博弈似的,一边在心里嘀咕,不是想通了吗,说好的有亏欠,和平相处呢?一边又认命地当起了话题的发起者,后半程,桌上氛围回归到融洽的嬉笑怒骂中。
吃过饭,程竞提议去唱歌,吴一暄刚想开口拒绝,陈靳恪先她一步说:
“行啊,楼上就有KTV。”
说完又眼神询问了下吴一暄,吴一暄觉得这人眼中像长了钩子似的,叫人拒绝不得,怔了半秒,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几人便又转场到楼上的KTV。
“老陈,你们这酒店装修可以啊!”程竞两只胳膊悠哉地搭在沙发上,坐姿豪放,见吴一暄还站着,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着说,“来来来,老妹儿,坐哥这儿。”
吴一暄白了他一眼,无情道:
“几杯酒啊?醉成这样。”
说着在虞晴旁边坐下来。
程竞也不气,乐呵呵地点起歌来,过了一会儿,包房里便响起了程竞全是感情毫无技巧的歌声。
周晚霁拧眉听了一会儿,跟周围人打了个招呼去洗手间,便起身开门先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陈靳恪也出去了。
周晚霁感觉自己的耳膜有些隐隐作痛,不想立刻回去,便站在窗台吹了会儿风。
“怎么在这站着?”陈靳恪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周晚霁回头看,陈靳恪已经来到他旁边。
周晚霁冲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说我,你不也来了。”
陈靳恪颇感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唱歌的攻击性比一年前更强了。”
周晚霁摇头失笑。
两人沉默地望着窗外的繁华夜色。
“今天怎么回事儿?”陈靳恪冷不丁开口。
周晚霁默了默,回: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还怕她会伤害虞晴?”陈靳恪扯了扯唇,带着谑意道,“看不出来,周总现在这么护短。”
周晚霁没有回答。
过了半分钟,陈靳恪确定的语气道:
“看起来,你真的爱上她了。”
“没什么爱不爱的。”
周晚霁缄默片刻,平静地说:
“只是容女士说希望我幸福,就突然想试一试结婚,也算让她安心,虞晴就刚好出现了。”
陈靳恪微微一怔,余光似乎看到有个人影落寞地走开了。
第45章 chapter 45
半晌, 陈靳恪再次开口:
“那现在呢?”
周晚霁似是一愣,微微偏头,四目相对, 从容地笑了:
“骗不过你。”
他的语气正经起来:
“父母失败的婚姻让我感到失望,甚至厌烦, 但是容清的话又让我愧疚,我到现在依然想不明白我当时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向虞晴提出的结婚。”
“维序一段婚姻的因素有很多,两个人相爱是其中最微不足道也是最脆弱的,既然娶了她,我想, 哪怕没有爱, 有责任也够了, 我可以对她很好, 可是……”
“你发现这样还不够。”陈靳恪坦言。
周晚霁轻轻摇了摇头:
“我看到她莫名的生气和失落, 我会难过,我想这都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 可是后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些, 我发现她的性格就像哆啦A梦的口袋,你永远不知道她还会掏出哪一面,可怕的是,我竟然都不反感。”
“两个顶着夫妻名头的成年人朝夕相对,耳鬓厮磨,难免生出一些复杂的感情, 欣赏也好, 依赖也罢,在我这里, 都不足以称为爱。”
周晚霁的语气努力维持着冷静和理智,脸上的表情却似冬雪消融般渐渐舒展。
“直到,她的高中同学出现,我心里突然莫名有了危机感,挺可笑的。”
周晚霁唇角微微牵起,似无奈地自嘲。
窗台光线晦暗,夜风调皮地从玻璃的罅隙中钻进来,又报复似的撞到企图阻挡它前进的人身上。
陈靳恪听得入了迷,待他回过神,想着说些什么,侧目望去,竟从周晚霁寒凉的笑意里窥见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
他心头一颤,突然讲不出任何话了。
风声仍不厌其烦地呼啸着。
周晚霁眺望着远处明灭的灯火,半晌,发出一声短叹: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对她的感情究竟到了哪种程度,我只知道她是很重要的人,可能……像容清那样。”
“依赖,喜欢,和爱的界限本就是不明晰的……”周晚霁沉吟片刻,自我肯定道,“又或许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深究爱和不爱反而是一种负担。”
陈靳恪目光沉静地俯视着夜色下停滞的车流,了无意味地笑了笑:
“或许吧。”
踩在琉璃铺就的艳丽地板上,像是踩着缥缈的云,走廊斑斓的氛围灯此刻变得格外刺眼,从卫生间到包房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虞晴却觉得走了很久。
虞晴推开包房的门时,程竞仍站在屏幕前沉浸地演唱着,对上他一闪而过的目光,虞晴像是被激光射到似的,心头一缩,稍显局促地朝他点了点头。
虞晴快速看了一眼吴一暄,她正低着头认真地对着手机屏幕,似乎在处理一些要紧的事情,顿了顿,她慢慢挪到了沙发的角落处坐下。
房间光线昏暗,虞晴仰靠在沙发上,像只羸弱的小兽,安静地隐匿在黑暗中,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屏幕上的歌词换了一茬又一茬,嘈杂声像海水退潮般慢慢在她耳边消弥。
等她再次听到周围的响动时,是吴一暄和程竞二人的交谈。
“一暄,你和小周周,你俩,怎么回事啊到底?”程竞唱得太投入,说话时嗓音还带了些沙哑。
“什么怎么回事……”吴一暄语气闲闲,不太想搭理他。
“别装傻,就你俩搁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的,”程竞嘁了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吴一暄轻哼了声,不屑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
“你是不是单独去找过虞晴了?”程竞得意的口气肯定道。
吴一暄轻啧一声,朝角落快速瞥了眼,随即拍着程竞的胳膊,压低声音:
“你能不能小点声!”
“没事儿,她不是还睡着呢。”程竞摆摆手,满不在乎道。
吴一暄白了他一眼,叉着手坦诚道:
“是又怎样?”
“你找她干嘛?”程竞凑近她,“别告诉我你想和她做朋友,鬼才信……”
角落,虞晴的眼皮不自觉颤了颤,她的手掌此时像稻草一样失力地摊在身侧。
吴一暄抿唇不语。
“你该不会……”程竞惊讶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吴一暄,正色道,“一暄,小周周当初无情地拒绝了你的表白,是他不够体面,但是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不管你还喜不喜欢他,你都不能去破坏人家的家庭。”
吴一暄本来懒得和他解释,听到他这么说,火气一下窜上胸口:
“程竞,你有病吧!”
程竞立马噤声,默默坐了下来。
“我以为我在饭桌上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我说了和她做朋友就只是做朋友,难道你觉得她不配成为我的朋友,还是我,曾经年少无知跟人表白被拒,如今就不配交朋友了?那你呢,你又算什么?”
吴一暄直视他,沉声质问道。
“哎呀,你别生气嘛,我又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提醒你,别越界。”程竞语气柔和,双手在空中上下挥舞,像是隔空安抚她。
“就他?”吴一暄轻蔑一笑,凉凉道,“你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
程竞还想开口时,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周晚霁朝虞晴的位置看去,那里空落落的,他的心莫名缩紧,逡巡一圈,在角落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又暗自松了口气。
“唱完了?”陈靳恪问。
程竞微怔,旋即来到陈靳恪身边,猛拍了下他的胳膊:
“你俩掉厕所啦?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真是,我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