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成为家长的使命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她猜，柯秉舟现在一定急切盼望她的到来。
调解室在二楼。
上楼的时候，柯明缨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她即将要面对的是坚持要把柯秉舟关起来的人。
接下来的一切于她而言仿佛是一种不能失败的挑战。
在民警的带领下，她大步走进调解室。
她想过要如何诚恳地向被打学生道歉，想过解决好这件事后要怎么在柯秉舟面前得瑟。
唯一没想过的是柯秉舟见到她后的反应。
“你来干什么？”柯秉舟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怒意，“谁让你来的！”
第8章
08 一定不要原谅他
如果时间能倒回到十分钟前，柯明缨绝对会重新考虑要不要来救柯秉舟。
调解室里，柯秉舟靠在墙角，四肢健全，脸上没有明显的伤痕。
被打学生陶然和他的母亲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班主任因为要赶回学校二十分钟前就先走了。
陶然的嘴角破了皮，见到柯明缨先是一怔，接着飞快低下头。
负责调解的警察看向她，问：“监护人呢？”
柯明缨心态崩了，但又做不到见死不救。
“父母都在外地，还不知道这个事。我是他姐姐，和我说就好。”
警察轻轻拧眉，脸色有些为难。
姐姐也是高中生，以被打学生母亲目前激动的情绪来看，俩孩子只有被训的份，不顶事啊。
“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儿子在学校打同学，父母连面都不露，一家子都是野蛮人。”被打学生母亲翘着二郎腿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看把我家孩子打的，脸都花了，这不土匪吗！”
警察： “陶然妈妈，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刚刚我们也向老师了解了情况，你也听见了，这两个孩子平时相处得还是不错的，柯秉舟在学校从来没惹过事，成绩也优秀，所以我们主要还是要弄清楚来龙去脉，从根本解决问题，防止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陶然母亲拍桌而起，指着柯秉舟大骂：“这种人就是社会的祸害，必须关进少管所！作为警察，你们竟然帮着罪犯说话，我要投诉你们！”
柯明缨想道歉，但一直插不上话，毕竟打断长辈说话不礼貌，所以一直忍着。
但对方言语过激，祸害、少管所、罪犯……每一个词都让令她觉得无比刺耳。
她瞥了一眼柯秉舟，后者神色淡漠，似乎并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心里。
某种程度上，她忽然能理解被打学生的母亲为什么这么愤怒了。
柯秉舟这个态度，换作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忍受。
她走到柯秉舟前面，向陶然低头，语气诚恳：“同学，对不起，治疗费我们付，该赔偿我们也一定会赔偿，希望你能原谅他，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原本面无表情的柯秉舟听了这话脸色一凛，他一把将柯明缨拉到身后，“你道什么歉，和你有什么关系。”
柯明缨简直要被柯秉舟这态度给气死，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陶然一米八几的个子，杵在那儿一动不动，视线上下左右飘忽不定，就是不和柯明缨对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打人的人。
陶然母亲不屑地哼哼： “我们才不要赔偿，我就要警察处罚他，给他个教训，让他留案底，看以后找工作哪个单位敢要他。”
“妈，算了。”一直沉默陶然忽然开口：“都是同学，犯不着。”
“说什么鬼话？你当他是同学，他当你是练拳的沙袋。”陶然母亲很铁不成钢道：“窝囊的东西，帮不上忙就给我闭嘴。”
见陶然松口，柯明缨瞬间找到了攻破点。
“同学，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打你吗？我弟弟不是会随便打人的人，肯定有理由的对不对？”
“我、我……”陶然有些无措地看向柯秉舟，仿佛是在向他寻求答案，但却在看到他警告的眼神后瞬间闭嘴。
“怕什么，这是公安局，他不敢对你怎么样，有妈在，你大胆说！”陶然母亲狠狠剜了一眼柯秉舟。
“没有理由，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柯秉舟不耐烦地说：“关我抓我随便你们。”
柯明缨猛地回头去看柯秉舟，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公安局说出这种话。
这让低头向人道歉的她像个多管闲事的笨蛋。
“警察同志，你们瞧瞧，这什么态度！”陶然母亲气得把皮包用力扔到椅子上，要不是警察拦着就要冲上去打柯秉舟了。
柯明缨绷着脸问柯秉舟： “你认真的？”
“你觉得呢？”
柯明缨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亏她光着一直脚火急火燎跑去医院，还打了无辜的简熄一巴掌。
结果做了这么多，人家还不领情。
那就如他所愿，她不管了还不行吗！
她重重深呼吸，大步走到陶然面前，一字一句道：“你妈妈说得对，他那种不知好歹是非不分的人就应该受到处罚，是他活该，所以你一定不要原谅他，一定不要接受和解！”
说这段话的时候她没有停顿，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相比于惊讶，陶然的脸上更多的是惶恐。
陶然母亲显然被柯明缨这番操作整懵了，一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
警察无奈扶额： “同学，别说气话，咱们还是得好好解决问题。”
柯秉舟脸色渐沉，抿了抿嘴别过头不去看柯明缨。
像在生气，又像在赌气。
柯明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安局的，放过狠话后她的脑子里就像被塞了个打结的毛线团，怎么都找不到线头在哪。
唯一感知到的情绪就是后悔。
她后悔和混蛋弟弟较劲，后悔把他一个人留在公安局。
可是现在回去她又觉得很没面子。
真要是不管他，爸妈那里她也没法儿交代。
纠结了几分钟，她决定先待在公安局门口等等，以不变应万变。
板等了近半小时，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重新进去时，陶然母亲脸色铁青走了出来，陶然跟在她后面，大气不敢喘一下。
经过柯明缨面前，陶然母亲重重哼了一声。
陶然小声对柯明缨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紧跟了上去。
“同学，你没走啊？”这时负责调解的警察领着柯秉舟走了过来。
看到柯秉舟似笑非笑的表情，柯明缨有些不自然地说：“正、正准备走！”
警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然后看向柯秉舟，语气严肃：“大小伙子做事不要这么冲动，仗着年轻气盛说话做事不考虑后果是要吃大亏的。同学之间再大的矛盾也不能用武力解决，今天是和解了，万一和解不了，你就得被拘留，要是在档案上留下记录，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
柯秉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表情看上去比之前缓和很多。
回家的路上，柯秉舟一直缄口不提对方为什么和解，柯明缨端着姐姐的架子，硬憋着不问，但视线总是忍不住往柯秉舟脸上飘。
“行了别看了，我脸上又没有你要的答案。”柯秉舟淡淡开口：“陶然那小子威胁她妈，如果不和解就不离开公安局，补习班也不去了，所以他妈同意和解。”
原来如此。
柯明缨脸色松了松，觉得陶然这个人还挺讲同学情谊的。
“他人还挺好。”
话音刚落，柯秉舟忽然停下脚步，眼眸森然。
“你怎么看谁都觉得挺好，是不是地上的狗屎你也觉得好？”
听了这话，柯明缨的第一反应是低头看地上哪里有狗屎，免得不小心踩到。
看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柯秉舟是在讽刺她。
“你怎么这么说话，你把人打了，他原谅了你，他人可不就挺好的。反倒是你，性格易怒，说话阴阳怪气。”
“你记住了，以后看见他就当他是空气，不许和他说话，不许搭理他，记住没。”
“你说话怎么疯疯癫癫的，要不是你，我都不认识他。”
柯秉舟语气软了下来，“反正按我说的做就对了。”
“你为什么打他？”
柯秉舟眼角微挑，勾了勾嘴角：“想知道？请吃大餐外加帮我写一个星期的语文作业我就告诉你。”
柯明缨瞪了他一眼，“不想知道！”
柯秉舟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狠话说得响亮，其实内心特别软。”柯秉舟叹了口气，学着老人家的口吻摇头晃脑道：“你这性格以后走上社会可怎么办呦。”
“这个问题就不劳你操心了。”柯明缨撇嘴：“胳膊真没事？”
柯秉舟三百六十度用力甩动手臂，“看，好着呢。”
回到家，柯明缨还是坚持查看柯秉舟的胳膊伤成什么样，柯秉舟拗不过她只好脱下外套让她看。
柯明缨戳了戳他青了一片的手臂，心里不是滋味。
她知道他活该，但还是看不得他受伤。
“什么表情，我又不是要死了。”为了打破此刻突如其来的伤感氛围，柯秉舟笑着自我调侃。
柯明缨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默默找出药膏给他涂在皮肤上。
柯秉舟盯着药膏看了良久，对着空气嗅了嗅，表情微微抽搐。
“什么味？”
柯明缨又挤了一坨涂在他手臂上，“药膏味？”
“等等，这什么药膏？”柯秉舟拿过药膏，念起上面的字，“痔疮膏……？”
柯明缨：“……？”
柯秉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给我抹痔疮膏？！”
拿他胳膊当什么？
柯明缨：“……”
谁让痔疮膏和活血化淤药膏的包装这么像，连颜色都差不多。
看错也情有可原？
……
柯明缨的好奇心很重，特别是柯秉舟一有事瞒着她，她就更像刨根问底弄个明白。
第二天柯秉舟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柯明缨提前二十分钟到学校，在柯秉舟教室门口拦下了钟波。
第9章
09 简熄版朱丽叶
“他没告诉你为什么打陶然？”钟波犹豫片刻，露出退缩的神色：“还是让他亲口告诉你吧，他肯定是不想说才没说，要是知道我告诉你了，还不得弄死我。”
惹谁都不能惹柯秉舟那个活阎王，惹了他，朋友也照揍。
柯明缨也不逼他，“不说就算了，我直接去问陶然，到时候我弟弟问起来我就说是你告诉我的。如果你直接告诉我，我弟弟面前我就装不知道，肯定不让你为难。”
看陶然昨天守口如瓶的架势，估计问了也不会说，
但用他来吓一吓钟波还是可以的。
果然，钟波肉眼可见得慌了。
“你可别害我，我还要留着小命飞月球呢。”
他的梦想是成为宇航员，未来有一天能踏上月球，在月球上吃饭，打滚，自拍。
叹了口气，他开始叙述起昨天的所见所闻。
“早自习快开始了，我长话短说。你弟打陶然，是因为陶然问他要你的手机号，说想追你，让他帮忙撮合撮合。你弟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黑下来，看着就像放了半年的香蕉，有黑又臭。”
柯明缨：“……”
这是什么邪恶的比喻。
“但他只是让陶然滚远点，并警告他不准靠近你。哪知道陶然这傻叉不知死活，硬要往他面前凑，还当着他的面嬉皮笑脸喊他小舅子，这谁能忍？反正你弟没忍，上去就是一拳，打得陶然嗷嗷直叫，打完他对陶然扫去一个蔑视的眼神，说出了震惊全场的金句，我来给你模仿一下。”说到这里，钟波精神一振，挑着眉毛模仿起柯秉舟当时的神态，用不屑的语气说：“就你也配凯俞我姐？”
柯明缨一脸茫然。
什么是……凯俞？
钟波憋笑道：“他把觊觎说成了凯俞哈哈哈哈哈。”
柯明缨：“……”
柯秉舟严重偏科，数理化年年考第一，语英历常常不及格。
但把觊觎说成凯俞确实过分了。
“这些千万别和你弟说！”
柯明缨眉心含怒，语气不快：“说什么，说你笑他文盲？”
文盲也是她弟弟，她弟弟只能她说，别人说就不行。
钟波：“……”
冤枉啊，他哪句话说柯秉舟是文盲了！
……
早自习铃声响起，学生陆续回到教室，走廊上瞬间安静下来。
回自己班的路上，柯明缨不免又想起陶然在公安局里的神态。
缩头缩脑，萎靡不振。
和钟波所描述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这让她感到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她甚至有些后悔刨根问底。
如果可以，她很想将陶然这个人从记忆里抹去。
……
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马不停蹄组织大家进行话剧剧目和角色抽签，两个班级为一组，每组两个班主任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去抽剧目，学生抽角色。
5班班主任抽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高三5班和6班排在最后，排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放学的时间。
大家颇有微词，不满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学霸认为排练话剧占用了自己学习的时间，学渣认为占用了自己玩乐的时间，像柯明缨和段晶这样的普通生则认为在这里排队都是浪费时间，只不过心态比较好，抵触情绪没那么强。
总而没有人愿意积极参与这项活动，除非———能抽到一个自己满意的角色。
比如柯明缨，从小学开始就参加过各种芭蕾舞比赛，大大小小的舞台登过不少，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新鲜感，相比较而言，她更想感受一下幕后工作，比如导演或布景设计。
再比如段晶，她对舞台有恐惧感，别看她平时性格大大咧咧，但一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以她更倾向于交流最少的道具组。
按学号排队抽签，排队的时候，柯明缨听到前面两个同学的对话。
“听说1班和2班抽的是《无人生还》，2班和3班抽的是《哈姆雷特》，哪个都比《罗密欧和朱丽叶》强。”
“你懂什么，我就觉得《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好，万一我抽到了朱丽叶，简熄抽到了罗密欧呢，做梦都能笑醒。”
“别异想天开了，就算简熄能抽到罗密欧，你也不一定能抽到朱丽叶啊。再说了，之前论坛上的帖子你没看到？你怎么还喜欢他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