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意不明所以,还有点儿生气,说要去帮她讨个“公道”,但隔天就告诉她,周明礼已经离开京市了。
周明礼行程一向神秘,就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他在哪里,更别说关宁意这个“不熟的人”了。
桑迩真的是连个打听的对象都找不到。
正在她苦恼的时候,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是关宁意发来的消息。
【小迩,今晚有空吗?我听说周明礼今晚会参加一个宴会,我这儿还有一个名额,你要不要一起来,正好把上次的误会解开?】
桑迩微微一顿,立刻回复:【几点?】
关宁意:【8点开始,但位置有些远,从市中心开车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桑迩迟疑了。
她不知道今天刘西娅他们何时回家,就算自己能赶在他们之前返回,也很难不被保姆发现,无论如何,到时候都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可她又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思索片刻,还是发去了信息:【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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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京郊一座装饰华丽的庄园里灯火通明。
门口的环岛上各式豪华座驾争奇斗艳,明亮的庭院灯淌过流畅的车身,透着不可言喻的尊贵。
身着华服的名流大佬西装笔挺,美人佳丽小露香肩,或意气风发,或婷婷袅袅,走过璀璨如白昼的绿荫道,踏上铺着天鹅绒红毯的台阶,在侍从的引领下进入了宴会厅。
厅内装饰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上至下地垂落,如银河落九天。
觥筹交错之间是莺声燕语,不经意的眼神交错也能品鉴出暧昧的滋味。
桑迩将车停好,然后翻下车上的镜子,稍稍理了理头发。
她出门的时候并没想到今晚会参加宴会,穿的还是运动服,现在身上的黑色礼裙还是来的路上顺手买的,更别提什么首饰打扮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朴素。
她沾了点水,抹在唇上,尽量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滋润一些,但总体来说,还是有点杯水车薪的意思。
算了,就这样吧。
她关灯熄火,走下了车。
还未找到入口,就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小迩,这里!”
桑迩扭头一看,正是关宁意。
关宁意迎上来,道:“天啊,你怎么也不穿个外套?只穿裙子不冷吗?”
桑迩有些不好意思,她实在说不出口,自己的外套是个灰色的加绒连帽衫。
关宁意拉住她的手,吓了一跳:“你的手好凉!”
桑迩明明直打颤,却还是嘴硬:“还好,去室内待一待就好了。”
关宁意把披在肩上的皮草敞开,将桑迩裹了进去,道:“这样就不冷啦。”
桑迩愣了半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宁意带着跑了起来。
俩姑娘一口气跑进大厅,桑迩刚想道谢,就听见关宁意又“哎哟”了一声。
桑迩以为她是撞到哪里了,赶忙问:“怎么了?”
关宁意道:“你今天怎么连妆都没化呀?”
然后不等她回答,又说,“不过你就算脸上抹泥巴也是仙女。”
说着,她套出随身携带的补妆包,给桑迩现场上妆。
“唔,我只有眉笔和口红,只能委屈你凑合一下了。”
桑迩笑了起来:“这哪里委屈了,简直是雪中送炭。”
关宁意又将自己的耳饰和项链都摘了下来,自顾自地要帮桑迩戴上。
桑迩不肯拿:“这就不必了。”
关宁意却说:“要的。”
她压低了音量,凑到她身边,“小迩你不知道,今晚是私人的慈善晚宴,周明礼那些大佬都在内厅,你不贵气一点,应侍生会拦着不让你进去。”
桑迩还是有些犹疑:“你给我了,你不是就进不去了?”
关宁意道:“悖我又无所谓了,今晚我就是想带你来和周明礼解释清楚的。”
桑迩推辞不过,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她那一直寒若星子的瞳眸里,难得泛起了带着暖意的光彩。
“宁宁,谢谢你。”
关宁意得意洋洋,翘起了下巴:“哼哼~事成之后要带我去吃怀石料理!”
桑迩笑颜温和:“一定。”
她按照关宁意说的,找到了内厅,顺利地进入其中。
不同于外厅,这里的光线柔和,如涓涓细流般均匀铺满整个厅堂。灯光被经过精细切割的水晶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轻轻地在地面上舞动,深木色护墙板与低调金线描边的壁纸相间,几尊铜制或大理石雕像置于壁龛内,既有厚重的历史感,又不显过分华丽。
一众才子佳人之中,有一道身影格外的夺目。
周明礼站在偏西的位置,他眉目疏懒,身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领口的温莎结打得板正,举手投足之间都隐隐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高傲与冷漠。
达官贵人将他簇拥于中心,争先恐后地赔笑敬酒,阿谀奉承。
名媛淑丽如彩蝶扑花,或矜持,或轻挑,一颦一笑皆是风姿万千。
但周明礼却鲜少给予回应,眉宇之间透着淡漠。
桑迩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她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迈出的脚步却愈发虚浮。
她的礼服过于廉价,偏偏又戴着品相绝佳的首饰,眼尖的宾客们一下就看出了端倪,他们的眼睛像一把量尺,把她浑身上下都打上了标签。
微小的议论声OO@@。
“她谁呀?人挺漂亮,但怎么打扮得这么寒掺? ”
“不知道呀!保安也真是,什么人都放进来。”
“哎哎,你们看她,是不是往周总那儿去了?”
……
刻薄的言语如同尖刀一般划破了桑迩的耳膜,一字不落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桑迩慢慢地蜷起了指尖,手心也微微渗出了薄汗。
最终,她在周明礼的面前停了下来。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发生。
“周先生。”桑迩浅声开口。
周明礼侧眸,目光扫过她,却没有停留。
桑迩知道他认出了她。
“周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周明礼连余光都没分她半点。
人们见周明礼并无反应,也不再注意桑迩,重新开始攀谈。
更有几个保安模样的工作人员上前,对桑迩说:“女士,这里是VIP贵宾区,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桑迩哪里有什么邀请函。
见她拿不出来,工作人员们就要把她“请出去”。
桑迩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
“周先生――”她抬高了声量。
会场内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忽地安静下来,周围人都看向在桑迩。
除了周明礼。
他依旧背对着她,挺拔的侧影像是座遥不可及的山。
桑迩脊背挺直,语调稍扬却微微发颤。
“我想和你结婚。”
第5章
她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十分清晰。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神屏息,偶有几个胆子大点儿的,战战兢兢地瞄向周明礼。
周明礼有一瞬明显的停顿。
他慢悠悠地侧过身,睨眸审视桑迩,冷峻的面庞看不出丝毫波澜。
接着,忽然勾唇,扬起的弧度满是轻蔑。
“你哪点配做我的妻子?”
桑迩抬眼望向他,眸中泛着水光,长睫微颤,像风中瑟缩的蝶翼。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道:“凭我是肖建仁的未婚妻。”
全场哗然。
“她是桑家的二小姐啊!”
“天啊,她疯了吗!”
“脑子坏了吧!”
“真无语,听说前些时候刚有一个女的怀孕逼宫,结果被周总从2楼扔下去了,现在还躺医院里呢,这下又来一个更癫的!”
桑迩闻言,心脏立刻沉了下去。
她垂下头,尽力想掩饰自己慌张的表情。
同时在心里默念,亏好没说出怀孕的事情,不然自己或许也会像她们口中的那个女人一样……
周明礼看着桑迩那低微进尘埃的模样,却依旧无动于衷,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眸色似乎阴沉了几分。
桑迩压住狂跳的心脏,再次开口:“周先生,求您帮帮我。”
她好似一只掉落陷阱的兔子,只等着命运宣读残酷的审判。
可周围除了众人戳自己的脊梁骨的嘲讽和质疑,再无别的回应。
桑迩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逐渐变凉。
好像在冰窟中快速下坠,即将陷入无尽的黑暗。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之时,忽然一只大掌扣住了她的手腕,整个人瞬间被带起。
她仰脸,对上了周明礼漆黑的瞳眸。
他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拖着人就往外走。
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们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嘴巴也像是被拉上了拉链,顷刻间一个个噤若寒蝉。
周明礼的力道不小,拽着桑迩的胳膊生疼,她没有办法,只能一路小跑,试图跟上他的步伐。
他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走廊,周明礼推开一间房门,毫不怜香惜玉,将桑迩扔在了沙发上。
还好靠垫柔软,加上惯性,桑迩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呃!”
她下意识地哼唧一声。
周明礼毫不在意,只是虚倚在茶柜旁,漫不经心地拿出了烟盒。
他点燃香烟,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氤氲了周明礼锋锐的轮廓,嘴角的冷意却更深了些。
“这次桑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桑迩站了起来,轻声道:“我不想卖药,只想卖楼。”
“4号楼是我父亲桑军临走前留给我的遗产,我的养母刘西娅为了侵占这栋楼,伪造了我的就医记录,以我有精神疾病为由,成为了我的监护人,可以代为处理4号楼的买卖。所以,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要将楼卖给肖付,也是真心想把楼卖给您的。”
说着,她看向周明礼,企图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一些反应。
可周明礼却只是微微抬了抬长眸,脸上也不曾浮现任何情绪。
桑迩顿了顿,继续道:“我希望能通过和你结婚的方式,将我的监护人改成你,借此摆脱刘西娅的挟制。作为回报,我可以用三千五百万的价格将4号楼卖给你,事成之后,我们立刻离婚……”
话未说完,便被周明礼的轻笑声打断。
“你觉得值吗?”他问道。
桑迩以为他说的是楼价,便回答:“如今那栋楼的市价就快破亿,以3500万的价格买下绝不算亏。”
周明礼冷哼一声。
“钱不算什么。”他慢条斯理道,“我是说,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值得和你结婚吗?”
桑迩轻轻拧眉:“钱或许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那栋楼落入肖家手中,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用各种办法恶心你,你想用创业园区的楼做什么都不会顺利。纵使最后你能压制对方,那也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倒不如和我合作,将肖家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周明礼漫出轻笑。
“你的诚意听上去倒像是威胁。”
桑迩一时语塞。
周明礼抬腕,漫不经心地摁灭了烟头。
他长眸半垂,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底覆上一片阴影,继而慢腾腾地开口:“可以。”
简单二字,却像是花火,瞬间点亮了桑迩漂亮的瞳眸。
“您答应了?”
周明礼道:“可以合作,但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我该怎么配合您?”桑迩有些迷茫。
周明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手,道:“手机。”
桑迩立刻掏出手机,解锁屏幕,递了过去。
周明礼稍稍躬身,接过手机,往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
接着,又将手机递换给她。
“等我通知。”
简洁明了,像是命令。
“谢谢。”桑迩小声道谢。
周明礼并不理会,抬腿就要走。
桑迩却想起了什么,出声喊住了他:“等等。”
周明礼顿住脚步,侧过脸看她。
桑迩星眸微动,似是在思考如何表述。
“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房子?”
周明礼稍稍皱眉:“房子?”
桑迩点头:“对,钱我会给你,只是用你的名义租房。如果我用自己的名字租房,很容易就会被我的养母查到。”
周明礼悠悠扫视她一眼,语气寡凉:“你的要求过多了。”
桑迩抿唇不语。
周明礼没再看她,径直走出了房间。
桑迩没有追上去。
她伫立在原地,良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和她预期的结果有出入,但目前的情况倒也不算坏。
回到外厅,桑迩找到了关宁意。
关宁意好像比她还急:“怎么样?误会说清了吗?”
桑迩想了想,道:“应该是说清了。”
她顿了下,又说,“但是,对不起。”
关宁意满头问号:“怎么还道上歉了?”
桑迩道:“因为有些事情我并没有提前告诉你。”
关宁意不太懂,歪了下脑袋:“什么事情?”
桑迩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我刚刚向周明礼求婚了。”
关宁意:“?”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望着桑迩:“你说什么?”
桑迩却说:“就是字面的意思。”
关宁意懵了,拉着桑迩跑到了一个小角落,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桑迩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她娓娓道来,但隐去了找公关和怀孕的部分。
关宁意听完,恍然大悟:“原来那栋楼一直都被你养母控制着!我就说大学的时候她怎么三番五次跑学校请假带你去医院!当时我还真的以为你身体不好!”
桑迩无奈地笑了笑:“确实不好,那段时间是抑郁了,正好给了刘姨钻空子的机会。她利用这点,联合了医生,开了
很多高强度的精神性药物逼我服用。”
关宁意越听越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今年是我俩第六个年头,我居然才知道!”
桑迩垂下脑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而且……”
她深呼吸,坦白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觉得很羞耻,也很矫情。”
“我个性敏感孤僻,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