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妙橙一指刑架:“塞进她嘴里。”
月蚀门少主清清楚楚听见了她的命令,声嘶力竭吼起来:“吕妙橙!你这个疯子,你怎敢如此对我!”
凛地卸了她的下巴,举起掺水的黏糊糊米糠往里灌,整个地牢里都回荡着杀猪般的叫声。
一碗灌空,月蚀门少主胃部一阵痉挛,她张大嘴,吐着舌头,凛地见状立刻躲开。
“呕――”
她吐了。
吕妙橙不慌不忙的吩咐:“把地上的东西扫起来,继续灌。”
“她吐多少遍,这碗米糠都得给我咽下去。”
“……是。”
凛地也有点想吐。
如此反复几轮,月蚀门少主紧紧闭着嘴,身躯颤了又颤,最终还是完全咽下去了。她脸上涕泪纵横,眼神呆滞:“我……我不要、不要再吃了……”
吕妙橙心说也不至于这样吧,知道你们城里人讲究,但米糠掺的是水不是尿,有什么好难受的?
第一次乖乖听话咽了多好,你看,这不是自找苦吃嘛。
大雪不吃东西时,吕妙橙也是这样做的。
月蚀门少主缓了缓,哑声道:“我说,我告诉你,求你别再让我吃那东西了!”
凛地瞪圆了眼。这也行?
“我月蚀门现已归顺雍王,她最近在寻找一个叫作‘兰霞泓’的东西。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啊,原来不是问月蚀门主,而是问雍王的吗。
吕妙橙沉下脸。
一个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追查雍王踪迹,是接了大活儿?杀亲王,那得收多少酬金啊,啧啧。
等等,杀皇室会被举国通缉,吕妙橙可不想和朝廷叫板,什么雍王,什么兰霞泓,她才不去找呢。
闻倾阁发展到这规模,何必找死。
“恭喜尊上!”
身侧爆发出一道声音,惊得吕妙橙一个趔趄,好险没一屁股坐下去。
我这个闻倾阁主都没激动,你这个护法瞎叫唤什么?
她没理会下跪的凛地,心不在焉道:“本尊有些累了。”
回去的路上,吕妙橙迎着料峭春风,面无表情,直到踏进温暖的寝殿,看见坐在卧榻上绣花的窦谣时,悬起的一颗心才安稳落下。
“妙橙,”他起身迎接她,贴心为她取下披风,“没有暴露吧?”
长出一口气,吕妙橙搂住他的细腰,用脸蹭他漂亮的颈项,“窦谣……我可以叫你阿谣吗?”
“可以。”
“太凶险了。”她贪婪的吸着美人身上散发的馨香气息,一双手极不老实地摩挲他敏感的腰际,引得窦谣喘息声渐起。
二人在卧榻上相拥坐下,窦谣依
偎在吕妙橙怀里,柔声问她:“地牢里的人,妙橙可认识?”
吕妙橙满脑子都是亲嘴,但窦谣用一根指头按住她的唇,于是她只得回答道:“我不认识,那个人说自己是月蚀门少主,然后我就问了她一点问题。”
“月蚀门少主啊……”
他的手指放下,吕妙橙就当他是默许了,凑过去亲了亲那双花瓣似的嘴唇。很软,比她想象中更软。
一触即分,窦谣又问:“那妙橙打算如何处置她?”
“她已经招了,那就关着呗。”
“她、她说了?!”
窦谣的情绪格外激动,就连声音也不自觉高了不少,他的眼瞳里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吕妙橙笑着说,“我喂她吃了一点米糠,她就招了……真没想到。”
“米……糠……”
花瓣似的双唇褪去了血色,然而吕妙橙对此一无所觉,用力搂紧了美人,手掌从他修长紧实的大腿抚上。刚摸到,窦谣就条件反射般站起来,连连后退,撑在一旁的柱子上干呕。
吕妙橙想去扶他,窦谣摆摆手,道:“我有些不舒服……你不用担心,我独自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她不明所以。自己刚才太心急了吗?
可是美人在怀,血气方刚的吕妙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啊。
匆忙逃出来,裘衣都没来得及穿,窦谣跑出几十步,伏在殿外的栏杆上大口呼吸着冷冽的霜风。风头如刀,吸进去就在胸腔里乱窜,又痛又冰。
他对闻倾阁主吕妙橙说谎了,无论是昨日的吕妙橙,还是今日的。
窦谣本是月蚀门少主武攸身边的一个侍从,自从一月前武攸设伏反被擒拿后,他便自请去闻倾阁卧底,造了个假身份。昨晚好不容易混上吕妙橙的床,她愣是没碰他一下,今早起来她又失忆了。
武攸于他有救命之恩,窦谣愿为她牺牲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身体。月蚀门中有不少人垂涎窦谣的美色,妄图占有他,可武攸不仅保护他,还许诺日后会给他找个好人家。
窦谣问过她原因,武攸说他很像她夭折的幼弟。
而现在,吕妙橙,居然敢灌她吃米糠……那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吕妙橙这个疯子、变态,即使失忆了,也依旧凶残。
他不想细水长流取得她的信任了,他决定趁她失忆,今晚就在床榻上杀了她!
第4章
午后闲来无事,吕妙橙在寝殿里翻看“吕妙橙”的物件。除了一些金银玉器之外,这间偌大的寝殿里就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东西。
书案上有“吕妙橙”练字的帖子,她拿起来一看,竟然和自己的字迹一般无二。
村野里长大的孩子本该是不识字的,吕妙橙却在五岁时被娘提溜着按在桌前学写字。那时的老娘病情不太严重,叼着一杆烟监督她一笔一划认真练,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吕妙橙只抬头看一眼,就被她用烟杆打手背。
爹爹在她习字那一年暴病而亡,老娘消沉起来,熬了两年后也下去找他了。
自此,无论窗外的鸟雀如何聒噪,吕妙橙练字时也不会抬眼去看。她知道这一次抬起头,不会再有人用烟杆拍打她的手背。
老旧的木桌断了腿,吕妙橙修不好,只能在长凳上练字。白日里要赶集种地,干各种农活,练字的时间越来越少……夜里点灯费钱,她没法练。
渐渐的就搁置了。
这里的“吕妙橙”有心练字,为何字迹跟她一个只练了不到三年的人一模一样啊?
这张书案的大小倒是和草屋里的三条腿桌子差不多。吕妙橙无意中看了一下四条桌腿,不由得愣住。
有一条桌腿,上边某处的颜色似乎和其他的不大一样。她伸手去摸索,指尖扣上一个凹陷。
“哐当”,身后传来门扉开启的声音。
窦谣牵大雪出去玩了,寝殿里只有她一人。
吕妙橙好奇地走进暗室里,门扉在身后自动合上。无边黑暗中,“噗嗤”,一点火光燃起,随即,几十盏灯烛一齐照亮了内部。
垫着干净稻草的小床,一张补齐断腿的木桌,四张长凳,角落里还有一个橱柜。
她几步上前。木桌的纹理每一寸她都很熟悉,桌角的磨损,桌面的刻痕、污渍和墨迹,还有她偷玩老娘的短匕在桌面上刻下的一个“吕”字,全部清清楚楚。
暗室里的陈设,就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草屋里的布局。桌椅板凳的摆放都分毫不差。
“天哪……”吕妙橙喃喃自语,“闻倾阁主就是我?我从十七岁活到二十几岁了?……中间的记忆呢?”
她真的成为了杀手组织的首领,坐拥无数财富,一呼百应?
即使事实摆在眼前,吕妙橙依旧不敢相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吕妙橙”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穷困潦倒,老实本分,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还清欠款,然后翻修草屋,要是能娶一个夫郎就更好了。
睡在温暖的棉被里,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就算外面下着雨雪也不必担心,她的屋子结实又御寒。
吕妙橙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几年后竟成了现在这般。闻倾阁非她所有,厮杀非她所愿,她现在只希望那几年的记忆回来,那个真正的闻倾阁主回来。
十七岁的吕妙橙没有这个本事。
说起来,她到底是因为,才失忆的呢?
而且还就这么巧,忘掉了离开村子后的事情,忘掉了十七岁的种田女想象不到的事情。
墙壁上挂着的一枚铃铛骤然鸣个不停,吕妙橙从暗室里出来,寝殿的大门正被人轻轻叩响。
暗室的门关上了,从外部看并无破绽。
“进来。”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吐着舌头呼气的大雪,亲昵地扑她,从屏风后绕出来,窦谣提着食盒在桌前布菜。
“妙橙,这是我亲手做的饭菜,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细腰长腿的美人还会做菜,吕妙橙心道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夫郎。嘿嘿,是她的,是吕妙橙的。
她接过玉箸,正犹豫着先吃哪一道,窦谣忽然解释:“已经让侍卫验过,没有毒的。”
“你说什么呢?”吕妙橙不解,“我的夫郎洗手作羹汤,竟然还要被别人查验。阿谣,今后你不必再给她们查看。”
“谢谢妙橙。”
他掩唇轻笑。
窦谣的手艺属实不错,吕妙橙一口气吃了个精光,吓得他不停劝她,说吃多了会积食。吕妙橙摆摆手,她的胃口她清楚,这些菜根本不在话下。
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吃自己夫郎做的菜,不能浪费他的一番心意。
用过晚膳后,吕妙橙一边翻看手下人送来的文书,一边饮着清茶。阁中一应事务都在这里,摞得老高,估计一晚上是处理不完的。
一间铺子的账房携钱逃跑,必须得追回来;今日训练营里又培训出几名合格的杀手,善;孙氏钱庄花钱请闻倾阁除掉赵氏钱庄老板,这是竞争不过急眼了……吕妙橙松了松领口,屋里烧的炭火太旺了,热气过甚。
一旦注意到这点,浑身的血管忽然都火燎似的滚热,她拆了半天腰带也拆不下来,想用蛮力又怕把贵重的腰带扯坏。
一双手覆在她腰间。
窦谣道:“我来为你宽衣吧。”
他的脸颊也在微微发烫,吕妙橙低头,覆在腰间的手,每一个指关节都泛着粉,漂亮极了。
她心跳得有些快。
窦谣的动作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解开,水汪汪的眸子含情脉脉,只是这一眼,吕妙橙就被勾了魂,鬼使神差的,推着他倒在床上。
他轻喘一声,偏过头去:“你坐着我了。”
吕妙橙也感受到他的变化,心想,画册上画的好像也对。
她思索之际,窦谣竟主动脱下了外袍,雪白满眼,他捉住她的手游走,吕妙橙的触碰令他止不住地战栗。
吕妙橙俯下身去,亲吻他的侧脸。
窦谣挡住她的嘴:“都这个时候了,你先……”
他是不喜欢亲吻吗。
她按照他的意愿动手,窦谣扭着身低吟,饱含水雾的眼睛越过她望着帐顶。
他颤声叫着,慢慢蜷缩起来。
窦谣好半天都没有再打开身体。
吕妙橙擦了擦手,拨开他的发丝,发现窦谣在哭。他哭得梨花带雨,很是伤心,仿佛刚才是
被她强制过一般。
“你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窦谣蜷缩得更厉害了。
今夜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防止关键时刻掉链子,窦谣也吃下了掺着烈药的饭菜,可是当他被吕妙橙压在身下玩|弄时,他还是退缩了。
窦谣不想和她同床。
仅是被她触碰,他就恶心反感得不行,遑论真正做到最后一步。他甚至连同她唇舌相交都做不到。
吕妙橙盯着他手臂内侧的艳红一点看了许久,在窦谣身侧躺下,轻拍他的背部安慰道:“没事,阿谣,不必着急。这件事等我们成婚那一日再做也不迟,”
“我不碰你。”
凛冽的寒梅香气笼罩了他,有如实质。
窦谣抱着自己,吓得发抖。
他加在饭菜里的药烈性极强,吕妙橙又吃了个干净,此时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早知如此,他就不放那么多了……现在她嘴上说的好听,等哄他放松警惕,她就会压上来强要了他。
窦谣后悔得要死。
美人的香肩光滑,吕妙橙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在窦谣的身体上来回游离。她按住蠢蠢欲动的手,咬了咬嘴唇坐起来,翻身下床,草草披了外衣要出门去。
窦谣叫住她:“等等,你去哪里?”
“我去外边的池子里泡一下。”
门扉开启,迅速关上,窦谣探头去看。
吕妙橙真的走了。
他脱力躺倒,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窦谣都昏昏欲睡,吕妙橙才回来。她站在床榻前,凝视着这个不经弄的娇软美人,他闭着双目,脸庞恬静又美好。
一缕发丝垂下来,挂在脸颊上。
吕妙橙向着他伸出手去,想替他拨开,结果窦谣在此时忽的惊醒,朝后缩了缩。
“你回来了……”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殿外池子里的水冰寒刺骨,吕妙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寒气太甚,把人冻醒的。她转过身坐下,背靠着床榻,等着自己冰冷的四肢慢慢回暖。
“妙橙怎么不上来?”
窦谣拿不准她在想什么。
自己临阵退缩,哭哭啼啼,她虽然出去泡冷水降火,但心里肯定是厌恶他的吧?
他方才朦朦胧胧的,嗅到她身上那股寒梅香,浑身打哆嗦。吕妙橙身上的这股香气不知从何而来,窦谣查看过屋里的熏香和她的挂饰,都不是。现下她出去浸了水,一回来,那股香气愈发浓烈。
窦谣在近距离接触吕妙橙之前,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一种香气,令他嗅之畏惧。
“我身上太冷,怕冻着你。等我烤暖和了再上来。”吕妙橙无聊地捻着曳地床帘上的珍珠,“阿谣你先睡,不用等我。”
她说到这里,起身去将屋内的蜡烛都熄灭了。
清月的光芒映照在漆面地板上,吕妙橙感到新奇,盯着那团白光看。这地板可真有光泽,又平整又干净,不像她的破草屋,墙角下是青苔和蘑菇,墙角上是蛛网,有一次从屋顶掉下来一只毒虫咬了她一口,吕妙橙昏迷了足足一天。
蘑菇和青苔铲了又长,蛛网用棍子搅了又结。
静坐了一阵,吕妙橙浑身都热乎起来,她这才蹑手蹑脚上床。窦谣睡在内侧,她掀起被褥一角钻进去,揽住他的腰身,轻轻把人带进自己怀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男子同床共枕,男子还是她的夫郎。
吕妙橙只觉得怀里的人软得要化了,她稍一带他便自动依靠过来,同她贴得严丝合缝。她在他颈间嗅闻,美人自有一股馨香,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她满足的闭上眼,呼吸声逐渐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