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影卫杀了他的主上/不死影卫观察笔记——卧星听雨声【完结】
时间:2025-03-27 23:11:15

  他动动唇,没说话,没接过钥匙。
  “也方便我找你。”
  “……”
  沉默地样子让乔知遥心中叹气。
  就算在她从前的实验对象里,阿诺也是太闷太讷的那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难搞清楚他想要什么,好像有了一层坚硬风化的岩壳,将他与世界隔绝开来。
  侧眼去看,他依然维持着她叫他按住棉球的动作,一动不动木讷得像是美术馆里的蜡像。
  就在她思考如何迂回地道明自己的意图时,空气中有人很小声地冒了一句:“是。”
  [会听您的安排]
  。
  等阿诺带着她的那杯热牛奶离开,天空已经彻底亮堂,甚至偶然能听到几个同事从楼下的走廊走过的声音,乔知遥打开电脑。
  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几个字。
  在不断刷新的字条中,第一个弹出的是一条十二年前的新闻。
  ――[范城烧烤店煤气罐爆炸引发大火,致16人死亡]
  点进去,新闻上的图片极其雷同。从招牌,到陈设,甚至就连爆炸后的残迹完全一致。
  寥寥几句的报告写述了当时的惨状,爆炸引起了大火,烧毁了包括一家电影院在内的整条街巷,因此造成了极其重大的伤亡,其中在烧烤店中的16人当场毙命,而街巷其他店铺的客人也均有大小不一的烧伤,其余43人在医院抢救无效而亡。
  当时的事件很大,甚至举行了降半旗默哀。
  受难者里,就包括夏烟老师。
  有评论怀疑是人故意纵火,可怀疑终归怀疑,这件事情还是最终还是当作防患不规范的意外处理。
  ……
  正欲关掉页面,却在看到角落时忽然一顿。
  她瞳孔轻微收缩。
  点开,拉大。
  这是一张拍摄火灾前场景的照片,正好是当年他们春游时的场景,十来年前的画质不如现在高清,连行道树也照得模糊。
  她看到了。
  照片的一个不起眼的拐角,那时她背着书包,穿着校服,一个人站在街巷对面公园的树下。
  就在树对面同样不起眼的马路旁边。
  魁梧穿着玄黑劲装的熟悉男人,一个人孑然站在公路的长椅旁边,带着漆黑的眼罩,安静沉默地。
  ――向着她的方向。
第9章
  空荡荡的办公室忽然吹进来一阵风,发凉,乔知遥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却发现那里已被冷汗浸湿,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一点来自过去的寒意。
  对了,想起来了。
  她说阿诺为什么看起来那样熟悉。
  那是一个落着雪的冬天。
  很早很早以前的冬天。
  乔父乔母从来不会带着她过年,就好像从来没有生过她,所以每一个冬天,在西郊的矮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地住着。
  有时候因为太过无聊,她也会出去走走。
  就在一片雪中,有一个年长的中年妇女和她搭话。
  “小妹妹一个人啊?你的家长呢?”
  “在陪弟弟。”
  “真可怜。”女人叹了口气,又以诱惑的语气,“想不想和其他小朋友玩呢?”
  年幼的孩子没说话,静静看着对方:“我不会和没有价值的人玩。”
  小孩子的语气冷漠如一只不知感情的怪兽。
  女人脸色变了变,忽地拉住她的手腕:“小孩子家家说什么胡话呢,快和妈妈回家。”
  然而,她的手根本没能碰到他的胳膊。
  另一只手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女人完全没想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而且对方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心里发虚,还是虚张声势。
  “我管我家孩子,你干什么?!”
  抓住人贩子的人很高,当时很小的她只能看到他黑底的靴子,以及冬日里略显单薄的衣服。
  对方一句话没说,只是将手上的力道加重。
  乔知遥甚至听到了嘎嘣嘎嘣的声音,想在想想,大概是那个女人的骨头被捏碎了。
  女人扯着嗓子喊起来。
  “你做什么?放手啊!!”
  “不是……”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整个人像是一柄染血生锈的刀刃。
  [她不是。]
  “她是。”
  “你是哪儿来的疯子!是不是人贩子贼喊……”
  说着,女人的声音渐渐小了,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乔知遥的额头上。
  像是泪水,很热。
  她那时候分辨不清血和泪,只是感觉到男人好像稍微俯身下来,拿出一方皱皱巴巴的绢布,试图帮她擦去额上的滴到东西,一边擦,一边无措地反复嘀咕着什么。
  他的口音很怪,只能隐约听出个“原谅”。
  后面发生的事情她记不太清了,只是觉得当时他颤抖的指尖抵住额头时传来的温度,比雪更凉一些。
  ――叮
  有消息打断模糊的记忆。
  乔知遥现在实在没有回复的心情,将热可可一饮而
  尽,闭眼缓了许久,最后从通讯录离翻找出来一个人。
  ――许渡医生
  想了想,乔知遥编辑了一条消息过去。
  [症状加重了,我想预约一下]
  。
  几乎是同时,在某个废弃的郊区。喧嚣的城市还未来及完全苏醒,因为不会有人在清晨六点踏入这里。
  废弃公园的角落里,缩在角落的怪物,握紧了自己的长刀。
  “骗―子――杀了――都杀了!”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头,喉咙间是野兽般的嘶吼咕哝,似在压抑某种难以忍受的的疼痛。
  眼前的场景在阿诺面前纷飞变化,扭曲,像是隔着一层猩红的血液。
  当漆黑消散,他又一次看到了光亮。
  不那样美好的,虚假的光亮。
  喧闹和汗水的人群中,上方人类的咒骂声不断,下方地牢的痛苦与嘶嚎此起彼伏。
  双手双脚被人用锁链拴住,架在刑具之上,石牢里推着他前进的狱卒似乎正和别人议论。
  “好歹以前也是个做统领的,大风大浪见过不少,怎么一点反抗都没有?”
  “大概知道死期将至,吓傻了吧”
  “谁知道他这么大的胆子,那位都敢……”
  说话的狱卒比了一个咔的手势。
  “受人俸禄,食人粮糠,那位待他多好啊,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另一个晃了晃锁链。
  “喂,说说话,马上就上刑场,有什么遗言交代的。看在半个同僚的份上,兄弟没准能帮你一把。”
  唇瓣蠕动间,他似乎说了什么。
  他看见狱卒诧异到诡异的神情。
  “你说泰昌公主?”
  “她的陵穴…好像在巫山南边吧。好了好了,有啥话下去和她说就行了。”
  双手双脚被绑缚上粗糙的刑具,冰冷刀刃贴住脊背,他看向巫山的方向,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让人战栗的剧痛从背后传来,撕裂的痛楚从肌肤向骨髓蔓延。
  痛,好痛。
  没关系,再坚持一下。
  只要熬过这一阵,就可以赎清他的罪。
  罪?
  记忆又开始混乱。
  他犯了什么罪?
  好痛。
  血肉淋漓模糊,在生与死昏暗的边界,他看到了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笑吟吟地看他,嗓音清冷,像是蟾宫里的玉石清响。
  “阿诺。”
  “这是你家乡那边的曲子吗,还挺有趣的。”
  “再唱一遍,我想听。”
  她是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
  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很多。
  可是为什么…看着她,已经多年麻木过的心脏那样疼痛。
  他张了口,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脱口而出她的名字,视线却渐渐渐渐得为黑暗吞没,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人影愈发模糊不清。
  为什么?
  他的眼睛又怎么了?
  当掌心下意识地伸手碰到眼角部位时,触觉的反馈告诉他,本应当有眼球的部位只剩下一片粘稠的漆黑液体。
  对了,对了。
  ……
  原来他那时候就死了,灵魂被囚禁,形体异变成了怪物。
  是他自己毁掉了一切。
  也毁掉了她。
  即便如此,黑暗里,在她身影消失的一瞬间,阿诺陡然停住动作,用力抱住头,嘶哑着,像一头癫狂的怪物般自言自语:“不要…这样…不要走,求求您……”
  “在这里呢,真是让我好找。”
  “你在外面停留太久了,严大人让我来看看。”
  忽地有人搅碎了梦境,嗓音懒洋洋的:“怎么,这次又吃了什么不干净的玩意,盲眼?”
  ――盲眼?
  盲眼又是谁?
  他鲁钝地从黑暗里抬头,然而什么都看不到,敏锐的感官告诉他,有一个青年身形的家伙在他面前蹲下来。
  “哈?又把我忘了?”他啧啧了两声,“范无咎,地下的术士。瞧瞧,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蜷缩在地上的怪物全身污糟,头发披散凌乱。
  最惹人注意的,是一双干瘪,残留着黑黢黢的不明污垢的眼眶。
  能够遮掩的单薄眼皮和周围的肌肉也被人毫不留恋地暴力取走,只剩一片虚无。
  空洞的双目硬生生破坏了整张脸的协调,让原本英武的五官显得诡异。
  “你是谁?”
  怪物的声音如外表喑哑难听。
  “都说了,范无咎。”他有些不耐烦,“咱俩在泰昌公主墓里认识的。”
  “墓?谁的墓?”
  “泰昌公主,李知遥的墓。百年前我去给李老三他们一家收尸,结果……”
  谁想。
  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关,几乎完全不等他话说完,怪物抽出刀冲了出去。
  但听峥得一声清脆。
  刀刃劈在漆黑的勾子上,范无咎额角划过一声冷汗,心道还好自己反应迅速。
  “你,敢闯,她的墓?!”
  剩下的半张面容几分癫狂。
  “对对,你那时候的反应也是这样。”他提着勾魂锁往后退了三步,嘿了声,“一点新意都没有。”
第10章
  回应他的是是长刀侧过脸劈入土地的声音。
  范无咎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等那柄刀调转了个方向袭来,他脸色一沉,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展开勾魂锁朝着阿诺的心口攻去。
  阿诺身形一晃,几乎刻在骨髓的战斗本能让他后撤收刀。
  如同石油般的粘稠物质毫无征兆顺着他的眼角流下,让身上的那股子非人感加剧。
  阿诺反手再握刀,单手撑地,借力之际一个转身间又要劈来。
  所幸范无咎及时握住勾魂锁挡去攻势,奈何长刀刀刃向后以一个更加刁钻的角度袭来,范无咎急忙后退,再次躲过杀招,可刀刃依然擦出一道鲜红。
  范无咎骂了一句:“别癫了。现在人根本就不在那里面。”
  怪物拿可憎的眼眶盯着他,明明看不见,却仿佛在向虚空锁定某人的模样,单手握着刀柄:“不在?”
  “我说盲眼,人是往前走的,一千年都够一个人死个千百来回了。”
  “不在…墓里……”
  他仿佛听不到他的其他半句,咕哝着,突然间拿另一只未持刀的手捂住了血淋淋的眼眶,像是想遮住某种痕迹,“那她在哪?”
  浑身污糟的怪物在空地上紧紧抱着刀,好像忽然间想到了某个场景,脸色一层一层越发苍白,如个精神恍惚的病人。
  “你告诉我。我是她的死士。如果她死了就要为她报仇……”
  他一把抓住了范无咎的手腕,漆黑如石油的液体仿佛融化的蜡油,从铁青的眼眶流下,每落下一滴,他的面孔上的肉就溃散一分,五官也跟着融化,甚至裸露出干瘪猩红的轮廓,只剩下非人的诡异感。
  “你告诉我,那天是她的生辰,我赶了一天的路。”恶鬼哆嗦的打了个冷战,念念叨叨过去的记忆,“她就坐在正殿,她说她在等我…”
  眼眶周围仅存的肌肉轻微收缩,握住他的手腕也在颤抖:“之后…发生了什么?”
  像是一团在高温下失去形状的烛油,从四肢开始,原先还算美观的形体消融,黑色液体滴落在土地上,像是硫酸腐蚀地面,将花草在一瞬间枯死:“为什么?…那天的事情,我什么想不起来了…为什么……”
  不经如此,他的影子也在渐渐的消失。
  “是谁做的,是谁做的!”
  “谁?”对方以没有波动的语气,“不就是你吗。”
  忽地,地上的那一滩生物的时间仿佛停滞了,很久之后,长刀刀刃被已经融化的血肉液体卷起丢到一边。
  “……我知道。”
  干尸的声音又沉又痛,可总算清醒了不少,“我知道……”
  溃散的身体形状不再发生改变,如潮水涨潮,在枯白的指上缓慢凝着出一层遮掩的皮肉。
  等风重新吹过这篇荒凉之地时,怪物出声了。
  “见笑。”
  他似恢复冷静。
  范无咎总算吐出一口气,收回魂锁,将手里的一叠黑缎丢给他:“越来越控制不住了,能行吗?”
  阿诺拿起黑纱,重新将眼眶藏起,古怪地笑了声:“如果我彻底变成怪物…你受累。”
  “别。我可不想摊这种麻烦事。”范无咎耸肩,“找别人去。”
  这事说来不长不久,但也过去了近百年。
  大约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他和另一个鬼差追查一幢
  一家四口无故枉死的阴案,查到最后,却查到一个数千年前便已杀业无数,却又至今未被清算的生魂头上。
  直到现在,范无咎都很难忘掉当时的场面。
  墓穴里,干尸一样的人就缩在角落,他抱着刀像一尊滑稽的雕像,又好像维持了这个姿势千年之久。
  “闯此地者,死。”
  他知道,盲眼原先的主子于他有救命提携之恩,可某天他忽地亲手杀死了对方,成了如今不定期疯疯癫癫的模样。
  地下缺人缺得厉害,不然不至于启用这样的危险分子当打手。
  ……
  当墓穴里面目作呕的恶鬼与沉肃寡言的男人与再一次重合时,范无咎不由得感慨。
  许多年的从前,他精神尚且稳定的时候,也是一个极让人安心的统领。
  “还不到时间。”他低低的,“之前的恶鬼我已斩杀。按照约定,我现在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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