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委屈,声音里听起来也有些低落。
尽管坐拥江山,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而且,除了想要谋权篡位的慕言之外,凤鸾之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问出这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凤鸾之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像逗猫似的,笑盈盈的道:“有个当皇上的哥哥,谁会不高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哀家也不能不要你是不?”
说什么都显得虚伪,唯有与名利相关联,才会给人真实感。
果然,慕凉傾听到此话,仰头,高兴的咧嘴笑了,兴致勃勃的道:“以后弟弟想要什么,孩儿都给他。”
“那若是个妹妹呢?”
“自然更得护在手心里了。”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到时老师可不准跟朕抢妹妹,反正他也抢不过。”
凤鸾之故意逗他,“怎就抢不过?”
慕凉傾急了,好像下一刻妹妹真被人抢走了似的,拉着凤鸾之的手都紧了几分,“朕···朕···朕下道圣旨,把妹妹接到宫里来,天天陪着朕。老师还哪里能抢得过?”
“妹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啊,难不成你要她在宫里一辈子?那不成老姑娘了,没人要的。”
慕凉傾突然蹙起了眉头,白净净的小脸儿皱巴成一团,为难极了。
就在凤鸾之刚要开口不再逗他之际,谁料慕凉傾突然郑重起来,眼内满是认真,连声音都比往日坚定了几分。
道:“娘,以后就把妹妹许配给朕吧,朕想好了,朕只娶妹妹一人。往后谁待妹妹好,都不会有朕待她好,朕会给她比娘还要多的保护,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行不行?”最后那一句,似带着祈求的口吻。
凤鸾之最欣慰的是慕凉傾承诺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锦衣玉食、不是国母之位,而是给她无穷尽的保护与爱。
世人皆说,慕家男子最是深情专一,认准的人,到死也不改。
从先祖爷钟情于慕珩之母阎皇后、到先帝钟情于慕凉傾之母李婉馨,别说,瞧慕凉傾这模样,颇有几分痴情男子的气势。
凤鸾之眉开眼笑的掐了掐他的脸蛋,“弟弟妹妹还说不准呢,你倒是替哀家都安排妥当了。”末了,又道:“哀家饿了,你这妹妹还是弟弟的,估计也是个大胃王,这才用过午膳没一会儿,怎的又想吃了呢?”
慕凉傾哈哈大笑,“孩儿有钱,养的起的。”
俩人说说笑笑的又吩咐御膳房重新做了些可口的糕点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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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刚刚骑马进入京城,便瞧见从城门口一路延伸到看不见的街角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喜气洋洋,惹得全京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围观。
众人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公主,说是皇上的亲姐姐。”
“听闻嫁给了新上任的内阁次辅,叫什么来着?”
“迟锦瑄,才二十出头的年岁,英俊又多才,公主嫁给他啊,也是享福了。”
沈辞:“······”
“好你个慕凉傾,亏得我一路策马狂奔,硬生生将赶路的时辰缩短了一半,不然媳妇都让你收拢朝堂命官卖了去,等我抢回媳妇的,非烧了你的国库不可。”
沈宁与沈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一路除了吃饭喝水必须得张嘴外,其余开口所说的话都是骂骂咧咧的,真不知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
啧啧啧!
“愣着干嘛,走呀,一会儿我媳妇都跟人拜完堂了。”
再说凤鸾之这边。
也不知慕凉傾抽的哪门子风,非让人给她做了身大红色的襦裙,而且,她现在正是孕反最严重的时候,见什么都烦、闻什么都吐,根本不想出门,奈何非要拉她看什么戏。
沈辞施展轻功,在内阁次辅迟锦瑄的府上来回找了三圈,终于锁定了凤鸾之所处的屋子。
四敞大开的房门前,有个正巧对着门外的硕大屏风。
他悄无声息的靠近,房内毫无察觉的俩人的对话也全都入了他的耳。
慕凉傾:“娘,您穿这身大红色真好看。”
沈辞咬牙:“慕凉傾,你给老子等着!”
慕凉傾:“娘,听闻迟锦瑄也跟您一样,有过目不忘之本领。”
沈辞:“老子鼻子还特别灵呢,谁没个真本事?”
慕凉傾:“娘······”
沈辞再也听不下去,‘咣’的一声拍了下门板子,“别鬼叫了,拿了老子那么多钱······诶?你们是谁?放手,放开小爷······”
沈辞刚刚跨进门,便被早已埋伏在内的大内大手控制住,而站在他身后的沈宁与沈离也都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神同步的全都垂下了头,佯装什么都没看见。
沈辞:“······”
此时,慕凉傾绕过屏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他负手而立,霸气尽显,一个‘打’字,硬生生的吼出了战场上对阵的气势。
“我操。”沈辞立刻蹲地抱住头,絮絮念念道:“小爷还指望这张脸勾·引我媳妇呢,可不能让你们打坏了,诶···嘶,轻点轻点。”
慕凉傾看着几个身高马大的壮汉拳脚落在沈辞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气不过,上前一步亲自动了手。
都知道沈辞的身份,谁敢不要命的真的打?
慕凉傾边打还边恐慌道:“你以为你是朕的老师朕就会放过你,欺负我娘,朕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弄死你。还敢躲,吃朕一记飞毛腿。”
沈辞老实儿的蹲在地上,直至余光瞥见一双秀气的女鞋,长长的裙摆遮住了大半,只余鞋头的两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在昏暗的房间内发着暗淡的光。
他噌的站起身,笑眯眯的望向凤鸾之,那一刻,面前的女人也正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彷如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辉,唯有眼前人,唯独可以看到彼此。
“媳妇······”他声音有些干、有些哑,也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与心疼。
“媳妇,我···”沈辞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为何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好像眨眼的功夫,大滴的泪就你能落下来。
凤鸾之旁若无人一样,像只小鹿,瞬间撞进了他的怀里。
“傻子,我们输了,若是生了女儿,怕是要便宜那小子了。”
沈辞哪里知道,凤鸾之与慕凉傾打了个赌,赌沈辞用不过五日便能返回来。
赌注···自然是那还未出生的小妹妹。
从吴周城到京城,这一路的驿站,时时有人将沈辞的行程递进宫内,折子一道一道,跟雪花片子似的。沈辞也一日比一日快,凤鸾之担心极了,生怕他累坏了身子。
慕凉傾却不以为然,只气哼哼的道:“娘,朕得好好威慑下老师,免得他日后欺负了你,回头朕揍他的时候,您可不许帮哦。”
沈辞只顾着抱紧自己打从十四岁开始便惦记着的女人,根本没注意她说的什么。
整整十一年的光景。
十一年啊!
从年少无知,到阅尽沧桑,四千多个岁月,四万多个时辰,此刻,他才觉得,原来人生的圆满就是这样。
最幸福的事,不过是你爱她,她也爱着你,不论多艰难多险阻,只要你愿意,那么请你站在原地,刀山火海,我依旧走向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正文完结了哈。
明天会来个番外。
今天晚上12点前,准备更一章种田的,书荒的可以点点试试看哦。
不甜不要钱。
☆、番外
沈辞带走凤鸾之费了好些功夫。
皇上那关最是容易, 好赖不计他是下了血本的,皇上再怎么无耻, 也得看在国库的份上饶了他不是?
最难的,当属凤翎那关。
“安儿可是凤家的掌上明珠,想娶她, 没些保护她的本事怎么行?”沈辞不要脸的刚想说他轻功了得,话未出口,便被凤翎打断,冷言道:“别遇事只会跑, 到时莫说是我凤家姑爷, 丢不起人。”
因着凤翎是习武之人,凡事都喜欢用武力解决, 唯一的妹妹要嫁人,自然得有些真本事傍身才可。
凤知名与慕白茯也没意见,至于凤鸾之, 近来孕反的厉害, 吃什么吐什么, 又嘴馋的什么都想吃。
她现在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甭说帮着沈辞求情,恨不能让凤翎割了他的小弟弟, 免得日后自己再受苦。
沈辞苦哈哈的像只小鸡仔似的,每天被凤翎拎过来打过去,鼻青脸肿是常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功夫若是学不好, 甭说媳妇带不走,自己的小命八成也得留这。
没办法,硬逼着自己苦学。
因是用了心,动力也足,别说,学起来还挺快,不过四个月,沈辞已能与凤翎对上十几招。
凤翎见着凤鸾之的肚子已经大的跟个皮球似的,心想,八成这人是留不住了,无奈,只得让沈辞将人带走。
凤鸾之走的那天,本以为一家人就算不会掉眼泪,至少也该表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情,没想到,除了凤翎红了眼眶子外,其余两位老人,只是摆摆手,叮嘱路上小心着,再无多话。
“娘,我莫不是你捡来的?”凤鸾之委屈的眼泪含在眼圈,纠结了半天终于问出。
慕白茯哈哈大笑,忍不住捏了捏女儿的鼻子,道:“难不成你希望看到生离死别的场面?又不是见不着。再说···”慕白茯瞥了眼沈辞,笑着又道:“这孩子娘信得过,把你交给他,娘放心。”
“······”
又没见过几次,怎就信得过了?
凤鸾之不知道的是,沈辞在尚不知凤鸾之已怀孕,打算将凤鸾之骗到吴周城之时,就已提前拜访过凤知名与慕白茯,推心置腹的聊过一番。
慕白茯本以为他只会耍些嘴皮子,承诺些‘以后会对安儿好,拿性命保护她’之类的虚伪话,谁料,沈辞率先拿出的,竟是一枚印章,沈家家主、沈博文的印章,有此印章,相当于掌控了整个沈家。
也就是说,沈辞把整个沈家交于凤知名。
这样的信任,慕白茯还有什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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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之还未等到到达吴周城,便听到一个不得了的大新闻。
当朝太后凤鸾之因患恶疾,不治身亡,且皇上因此病倒于太后榻前,整整昏迷了三日。
“······”
凤鸾之坐在马车内一路走过,见着百姓们自发的组织吊念,不知为何,竟有些想哭,鼻子酸酸的,眼泪也就掉了下来。
沈辞揽她入怀,先是吻了吻她的秀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道:“安儿为百姓们受的苦难,百姓们都记得。你是功成名退,史书在册,千百年后,人民仍旧记得,曾有有一位勇敢果断的太皇太后,为了百姓,出生入死。”
凤鸾之窝在沈辞怀里,委屈的吸了吸鼻翼,小声的道:“我做的还不够,我的初衷是让百姓们都可以有衣穿、有良田、富足安康。可是你看看,一路走来,街上有多少乞讨的乞丐?看着他们,我会自责,扪心自问,我在位的这一年多,并没真的做过什么。”
沈辞轻轻的拍了怕她的背脊,慢慢摩挲安抚着,又道:“你让百姓们免于战乱,免于流离失所、免于家破人亡,这就是你做的最大的贡献。够了,安儿,足够了。剩下了,交由皇上吧。他立志要做一代明君,我们自该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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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之生产当天,沈家举家上下都在门外候着,直至一声婴儿响亮的哭叫声响起,众人才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是个女孩,取名沈安儿。
沈家老爷子像是如获至宝一般,宴请了整个吴周城的百姓,大肆庆祝,生怕别人不晓得他得了个孙女似的。
可想而知凤鸾之在沈家的地位了。
出了月子没多久,凤鸾之便收到一封信。
来自慕言。
信内不过寥寥数语。
安儿亲启:
得知你过的好,心安了。
安儿,世人皆说慕家男子深情且专一,我想,我要打破这个誓言了。
我不爱你了。
真好!
一想到不爱你,整个人都轻松了。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得知我不爱你,你会不会有一丝丝的难过?
呵呵!
安儿,你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我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日子了。
我也累了,爱你累了,争夺累了。
我想,我还是适合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比如朝堂内的勾心斗角,这样安逸简单的日子更适合我。所以,你也好生的过自己的生活吧,不必再担心。
安儿···好想回到当初,那一天,若你问我“没人嫁你,我便嫁你,可好?”的时候,我想郑重的回答一次,“不好。我是皇子,怎会没人嫁我?”
那样,是不是我便不会惦记十几年?
那样,我会不会也能敞开心扉接纳其他人?
安儿···我真的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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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儿半岁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两位贵客。
凤知名与慕白茯。
俩人抢着抱孩子,最终还是凤知名让步,只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断过。
“怪不得娘跟爹当时都不难过,原来早就想好了要来吴周城与我们一同生活呢。”凤鸾之自打生了孩子后,脸颊圆润了不少,此刻笑眯眯的样子,像个娃娃似的,甭提多招人喜爱。
沈辞忍不住倾身亲了亲她的秀发,柔声解释道:“你家相公我早就规划好了,怎舍得让你与岳父岳母大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