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子您是要救南越帝?”
姬凡眸子沉沉,“百里墨是长子,当年送入西凉为质的本该是如今的南越帝百里淳,可最后,是百里墨来了西凉。
如今百里墨听闻南越帝生死不知,宁可冒着多年心血被发觉的危险也要赶回南越,可见其对胞弟的情谊。”
“主子是想占百里墨一个人情?”
“他能白手而起,几年内深得西凉帝信任,位列西凉百官之首,将西凉朝堂半数掌在手中。
另外在南越,本殿看他也是有不弱的势力,不然远在西凉又如何能及时得知南越帝宫中的消息?他的人情,可有用得很。”
“那南平公主那边……”
姬凡只是道:“她会愿意的。”
扶风城公主府
这公主府,还是三年里雍门发展起来后新建的。
百里墨的伤,公仪玉已经派人来给他处理过了,那日公仪玉将他带回来后,就令人带他来了这间屋子。
随后,除了每日送饭的人以及门口的那些侍卫,他也没再见到过任何其他人。
公仪玉好像忘了他这个人。
百里墨盯着眼前新送来的饭菜有些发愣,除了内力被封,任何一个阶下囚都没有他待遇那么好吧。
他又环视了一遍屋里的陈设,也是没比他在丞相府的屋子差多少。
此时知道自己赶不回去,百里墨也就不急了,安安心心地吃饭养伤。
刚吃完,等着人来收拾走。
一阵敲门声后,进来的却不是往常来收拾的侍女。
是两名没见过的侍卫,身后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公仪玉。
公仪玉入门,看了眼百里墨刚吃完饭的桌子,对身后的侍女道:“收拾了,然后都退下罢。”
“是。”
百里墨坐在位置上,垂着头不敢看公仪玉。
众人退下,屋里又恢复了一片沉静。
公仪玉缓步上前,声音无波地道:“你现在倒是不急。”
百里墨抿了抿嘴,不语。
“三年前,京中传言即墨丞相连克两任未婚妻,是克妻之命,故圣上不敢再尚公主于你。”
百里墨有些不解公仪玉为什么会谈及此事,就见她在自己对面坐下,突然一笑,让百里墨抬起头来,恍惚看到了公仪玉三年前的样子。
可惜很快他又回过神来,原来的公仪玉最喜粉色罗裳,今时的公仪玉却是一直一身暗色袍服,即便是笑,眼中也都是漠然无情。
至于公仪玉如今的颜色的喜恶,不过是大婚之日见过太多的鲜血所以最讨厌有丝毫红意之物,而暗色是因为那日姬凡救她于水火,她的眼中便只有那一抹黑色身影,公仪玉总觉得着与姬凡相似的颜色会给她莫大的安心感。
公仪玉见百里墨还是不出声,声音有些放缓,继续道:“你不觉得我们的经历很相似吗?文妃母族尽亡,佟氏也被抄家灭族,你诈死隐匿西凉,本宫流放蛰伏雍门。”
百里墨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虽然她的这些事是帝王权谋下必然要发生的,但是他还是参与了。
他的不幸是那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造成的,而她的不幸,却是有他的一份……
此时,公仪玉越平静,百里墨便越觉得无望。
他们,终归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你有一个胞弟,本宫有一个兄长。”
“可是如今,本宫兄长死了,你胞弟却还活着,是不是你比我更幸运一点?”
公仪玉说到此,声音轻柔无比,可却是像凛冽的刀子直直扎在百里墨的心口。
百里墨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阿玉……”
公仪玉站起身,走到百里墨身边,垂头俯视他,道:“你可知玉容丸?”
百里墨闻言,身子一僵,他怎么会不知道。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玉容丸便可以救得回来。
“玉容丸,不是早就绝世了吗?”
公仪玉嘴角微勾,“三年前,西周帝寿诞,西周丞相献玉容丸为寿礼。”
百里墨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随即又按耐下来。
阿玉如今算是与他有深仇大恨,怎会轻易告知自己这些,不由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公仪玉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当年怀央害本宫兄长性命,又下药封本宫功夫,令本宫辗转贼人之手。你可看到她的下场。”
这些事,百里墨都不知道,但是他却是知道公仪怀央的下场,那案子就是他负责的,虽然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
手足尽斩,双目被剜,不着一物被弃于宫中御花园,令人惊惧的同时是无尽的耻辱。
百里墨微微闭眼,他以为阿玉远离京州便可安全些,没想到还会遭遇这些事。
“对不起。”
百里墨的声音很轻,但公仪玉还是能听个清楚。
嘲讽一笑,“本宫得顺安太女相救,玉容丸本宫自有法子相求。”
百里墨不语,静等公仪玉说出条件。
“我只要,你求我。”
“好。”
公仪玉闻言一愣,她没想到百里墨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再回过神来,就见百里墨已经起身,然后双膝跪地在她眼前。
“我求你。”
求你救淳儿,也求你,原谅……
公仪玉垂着头,看这个当年意气风发,傲骨铮铮的西凉状元郎,南越的皇子,如今如此卑微,如此低声下气地跪在她眼前。
她的心里却丝毫没有任何舒心畅意的感觉,反而更沉顿得厉害。
长袖一甩,一句话未说,就这样冷着脸离开了。
百里墨看着公仪玉离开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缓缓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眼前公仪玉坐过的地方怔怔出神。
☆、第二百二十三章 北齐
公仪玉离开了百里墨的屋子,回自己房间路上一时不慎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东方引。
东方引看见公仪玉的脸色阴沉,不由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公仪玉摇摇头,不想多言,正想绕开东方引继续往前走。
似是想到什么,脚步一顿,对东方引道:“东叔,你那边珍藏的梨花酿给我几坛尝尝吧。”
东方引见此,也不再多问,只道,“好,属下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嗯。”
东方引的酒醇馥幽郁,喝起来香甜十分而不似酒,可是后劲儿却很足。
公仪玉尝了一口,后一手抱着一个酒坛就飞身上了屋顶。
看着倚在屋顶上大口大口喝酒的公仪玉,东方引有些担心。
玉丫头的酒量是很不错的,但是也不能这般喝酒吧,他这酒本来就容易醉。
北齐京城
北齐三年前,付府被以抄家灭族,皇后党尽散,北宫奚依旧在西周为质。
四皇子北宫正与乐贵妃联手,三年间清除不少皇后党的一些残留者,另外几位在皇后倒下北宫奚不在变得有竞争力的皇子,也在这三年再次被四皇子与乐妃压下。
当初付查得知付府被抄家的消息后,边境的战事正结束,他本想赶回京城,一探究竟,但最后还是没有回去。
就这样消失了,也从曾经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变成了北齐全国通缉要犯。
至于皇后,北齐帝念在多年情分之上,并未降罪。
可皇后心里却是对北齐帝感到了真正的心凉,总归自己儿子没在身边,也懒得再参与北齐朝堂上的这些事,任由乐妃与四皇子二人折腾。
乐妃寝殿
因为乐妃无子,先前与四皇子合谋,便直接让北齐帝将四皇子记在了她的名下。
所以,四皇子也常来乐妃的寝殿请安,实则大都是商议事情。
陵阳公主去世也已经有了三年,乐妃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如今的眼里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让她迷醉。
这三年来,皇后不再管事,后宫的一切都是她说了算,不仅如此,她还可以通过四皇子与一些母家成员干涉北齐帝在朝政上的决定,可算是如今北齐权势最大的女子。
“母妃唤儿臣前来有何要事?”
乐妃想到前几日北齐帝歇在她这里时的状况,眼神一暗,道:“陛下年事已高,但至今未立太子,你是这么想的,说与母妃听听?”
“儿臣前几日让人试探过父皇一番,但是却惹怒了父皇。依儿臣看来,父皇怕还是不肯服老啊,那些重要的事也都是安排自己的人在做,丝毫没有想将权力放出给我们的意思。”
多年夫妻,乐妃也是极为了解北齐帝的性子,而且享受过至高权力滋味的人,哪里还那么容易会放手,哪怕那些人是自己的亲儿子。
所以,北齐的一个个皇子一直都不出众,也有北齐帝暗中压下的意思。
但是有些事情,压得越厉害,反弹的也会更厉害,特别是现在北齐帝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的情况下。
“母妃不满你说,前几日你父皇歇在母妃这里,这一晚上都是没睡的安稳,时时咳嗽,可见你父皇的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
四皇子闻言,神色微凝,“母妃想让儿臣怎么做?”
乐妃淡淡一笑,“你父皇估计是让人对外满着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们便让他无法再满,不得不立储君。”
若是一个帝王年老身体出现不好的状况,不用他们提醒,朝中百官不论是不是支持他们一派的都是会向帝王坚决地提议先立下储君。
就是以防帝王突然逝世,却没有合理的继承者,再次导致朝堂的混乱。
皇后一党尽散,朝中早没有了可以抗衡乐妃一党的势力,但北齐帝作为帝王,最擅长权衡之术,所以在这三年里不管先前自己对乐妃有多么的喜爱,也还是着手扶持其他与乐妃无关的臣子。
因此,此时的乐妃一党虽能干预一些朝事,却远做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故也不能直接出手强迫北齐帝立太子。
四皇子这三年来,在朝堂上的表现可算优异,毕竟有那些支持乐妃的文臣相助,怎么也不会出现太差的成绩,算是如今北齐储君最适合的人选。
而北齐帝迟迟没有立下储君,一是不想那么早放手,二便是考虑到四皇子是乐妃名下之事。
扶风公主府
公仪玉两大坛梨花酿早已下肚,倒了倒空酒坛,不满地砸下屋子。
随后纵身一跃,下了屋顶,只是停下时有些没站稳,一下跌坐在地。
旁边路过的侍女见了,连忙上前准备将公仪玉扶起。
公仪玉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开,本宫自己会走。”
三年里,公仪玉的作风不似以往,治下严谨,公主府中无人敢违背她,此时那几个前来扶公仪玉的侍女听言,自然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
然后就见她们家主子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然后步履虚浮地往院外走去。
侍女们相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去将东方引去请来再说。
天色有些暗了,公仪玉不知不觉胡乱走着,就走到了百里墨的院子。
百里墨此时正站在自己院子里,抬头望着昏黄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公仪玉看到百里墨的背影,眼睛一涩,突然好像有点清醒。
为什么呢,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就算她方才把他的尊严踩进泥地里,可她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开心。
不知不觉中,公仪玉就往百里墨走去。
百里墨内力被封,感知也下降了许多,听到门口侍卫的一声“参见公主”。
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就看到公仪玉拧着眉,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
“阿玉。”
公仪玉又往前几步,百里墨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不由微微一愣。
“你喝酒了……”
“嗯。”
公仪玉上下打量了眼百里墨,“你的伤,怎么样了?”
百里墨闻言,眼底浮起丝丝波澜,最后只是道:“无碍。”
公仪玉还是这样看着百里墨,眼神就这样的平淡,没有方才的漠然,也没有当年的欢喜。
☆、第二百二十四章 逗你呢
“你一点也没变,可是我却很不一样了。”
公仪玉淡淡道。
说完,百里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公仪玉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还传来一句,“玉容丸,已经在路上了。”
百里墨就这样看着公仪玉离开,站在原地良久。
眸中有些哀绝。
不止她,他也变了。
心变了。
曾经他以为除了淳儿,再也没有人能够搅动他的心绪。
他以为,为了淳儿为了母妃家族之仇,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直到这一切真正地发生了,他才明白一切都变了。
早就变了,只是他却不自知。
西周京都
西周帝的身体也算恢复了一点,所以今日顾庭给西周帝料理好一切,就前往未央宫了。
这几日西周帝卧病,朝中的奏折也都送到了未央宫。
顾庭到的时候,姬凡正在批阅奏折。
上前一把拿走姬凡手里的笔,笑道:“我来吧。”
姬凡摇摇头,伸手拿回笔,“你照看父皇也累了一日,还是我来吧。”
合上眼前的批阅好的奏折,拿出另一份,姬凡边看边对顾庭道:“南越帝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你不是送去玉容丸了吗?”
“你好像不心疼。”
毕竟功效如此逆天的药,她不留着却给送了人。
顾庭淡淡一笑,道:“反正我已经送与了陛下,要心疼也是他心疼。”
姬凡笔尖一顿,有些无奈,“你应该还有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