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隐在浓黑的夜色中,迈步跨了进来。
等了许久,一直以来飘渺无绪的声音却没有出现。
黑袍人的手紧紧攥了攥衣袖,似有一些不安。
但从她露出的素白的纤手可以看出,此人是女子。
抬头望了望四周,又等了许久,还是没什么动静。
吕清音一向清冷如月的面庞难得露出一丝失落,正欲转身离开。
就见那抹身影出现在了眼前,顿时有些激动。
“阿鱼……”贞妃清冽的音色中带着些许颤抖。
眼前那身影正是那日唤顾庭师兄的黑袍少年,此刻听到贞妃的声音,身子僵了僵,但出口的声音却是无波无澜:“我要走了。”
贞妃一直攥着衣袖的纤手,又更缩紧了几分,苦涩地牵了牵嘴角,“那么快吗?但在走之前,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诸葛长鱼眸子暗了暗,又道:“你不要再插手了,我会处理好。”
“我……”贞妃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最后还是道:“好。”
两人又相对无言地站了会儿,诸葛长鱼就准备走了,但离开之前神色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你保护好自己。”
贞妃看着诸葛长鱼离开的方向,眸子闪了闪,似含泪光,但随即又脸色一正,眸中闪过一丝狠绝。
月妩华,你也安逸够久了……
又一日过去,天刚微微亮。
顾庭早已穿戴洗漱整齐,精神抖擞地去敲姬凡的房门,就见姬凡也早已整理好,不免有些失望。
没能看到凡凡刚睡醒的样子……不开心……
看着姬凡长开了些的容貌,眸子沉了沉。
又看了看姬凡依旧一身男装,心里这才安慰了些许。
嗯,没人能发现凡凡的女子之身,就没人会来和他抢凡凡了。
而此时顾庭的模样在姬凡眼里就是发呆样,不明白这人怎么又开始犯抽,只好扯了扯他的衣袖。
顾庭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抓在自己衣袖上的那只嫩白的小手,愣愣地又看向仰着头看他的姬凡。
见到那双魂牵梦萦的黑沉眸子此时牢牢地盯着自己,黝黑的瞳孔中倒映的也是满满的自己,不由心中一颤。
姬凡看顾庭还是那傻呆呆的模样,眸子闪过一丝不满,蹙了蹙眉心,道:“早餐呢?”
顾庭一直看着姬凡的眸子,这时自也感觉到了姬凡的不耐。
听言,忙整理了微乱的心绪,道:“已经吩咐小二去准备了。”
姬凡此时早放开了顾庭的袖子,听到顾庭的回答,就转身回了屋内,牢牢地坐在桌边等着。
顾庭看着姬凡等饭的那认真样儿,有些哑然失笑,也走了过去,坐在姬凡旁边。
两人用好早餐,就又上路了。
而在路上,姬凡收到了要离的加急信件。顾庭想了想,可能事态发展超过了他们的预料了,连忙和姬凡说了一声。
两人便没再在途中休息,两夜策马狂奔三日三夜抵达郑城。
顾庭当初虽有意让要离离开姬凡身边,所以提出派他去苍桐调查。
但苍桐之事还真不是顾庭胡诌的。
他记得前世苍桐之事是大约在两三年后被姬凡察觉的,但未深入调查。
可随着派遣过去调查的人一批一批的失踪死亡,姬凡便发现了事情不对,打算亲自去一趟。
想到此,顾庭又不由一阵心揪,他从未见过凡凡受如此之重的伤……
而随后,凡凡在养伤期间,他也想派人去查探一番,却全数被凡凡的人马挡了下来。
之后到凡凡的伤好了差不多,他就赶走了,离开了京都。
后来又得知姬凡再次去了苍桐,但他那时正去了趟南疆处理事情。
所以,他知道苍桐事关重大,对其中事情知道的却很片面。
但如今还早,他以为凭要离那小子的能力去苍桐,定能看出些蛛丝马迹,哪成想……
看来,苍桐之事比他想象的还严重些,这也是他一定要求和凡凡一同前往的目的所在。
而此时要离那边
他们来了有好些时日,虽然姬凡之前让他带了一队人,但为了避免别人注意,要离就只带了四人。
他们来的前几日,苍桐并没有什么异常,怎么看都像是个普通边陲小镇。
所以他们就按顾庭所言,去着重探寻了一番附近山林,却也没什么发现。
随后回了苍桐又呆了几日,他们便发现了古怪。
这苍桐不是什么中转地也不是什么商业小镇,人口数目是较为固定的,所以他们也可以敏锐地辨出前几日小镇里的人少了不少。
可他们却找不到一丝这些人是被人抓走的痕迹,随之他们便统计每日的人口,在这几日又发现人口开始不减少了。
此事实在古怪,要离便给姬凡传了加急信件。
☆、第五十四章 苍桐异样
顾庭姬凡二人在郑城稍作了休息,就又出发去了苍桐。
不过半日就到了,姬凡带着顾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去了要离他们所在的小院。
“主子。”
要离等人见到姬凡,便起身行礼道。
姬凡点点头,扫了要离身后的四人一眼,对顾庭道:“风、雨、星、月。”
风、雨是两男子,星、月是一对双胞姐妹。
四人都是暗部中行刺杀暗查之道,所以都是话不多之辈,姬凡语毕,便各自向顾庭点头示意就罢。
顾庭见四人身上透着的凛冽血气,就明白他们是做什么的,弯了弯嘴角,对姬凡道:“这名字倒是好记。”
姬凡“嗯”了一声,向四人介绍顾庭,也是只有简单的“顾庭”二字。
随后进了屋,要离又将苍桐之事对二人详细说了一遍。
顾庭拧了拧眉,有些凝重地问要离道:“你们发现人少了,却找不到人是怎么消失的?”
“我们来到此处,主子吩咐不可惊动他人,所以不敢大肆盘查,所以有些局限,打算等主子到了再行动。”
顾庭点点头,他事先也提醒过姬凡不要打草惊蛇。
姬凡看了顾庭一眼,对要离道:“再局限,你们也应该有些其他发现。”
“是,那些丢失者都是出了镇子的人,但又不是所有出了镇子的人都会失踪,而且丢失者最后所出现的位置也不是就固定在一处。”
姬凡思索了一番,看向顾庭,发现顾庭正看着他,便又开口道:“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抓人者,是想做什么?”
顾庭眯了眯眸子,“无非以下这几种可能,一抓人充作徭役,做不可告人之工程;二贩卖他处做奴隶;三……”
说到此顾庭顿了顿,其他人都觉得顾庭其他两点说的在理,正欲听他说完,便见他突然顿住,就不由都疑惑地看向他。
顾庭蹙了蹙眉心,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才问他们道:“你们可知南疆巫蛊之术?”
姬凡抿了抿嘴角,声音有些沉,“略知一二。”
“江湖上有些特殊医毒者,在研究药方时会用活人试药。
这南疆巫蛊之术研究时也是同理,但是此术依赖活人试药更甚,因为大部分蛊虫只在人体中才会有变化,才可进行研究,并且另有一些珍贵蛊虫是只有在人体中才可以存活。”
众人听了顾庭的话都不由一脸凝重。
若是医毒者试药那还好说,可若真是南疆巫蛊之术,那么苍桐之事便是涉及了两国。
南疆暗中遣人在西周境内埋伏多年,又用西周百姓练蛊,这等事不说他们忍不了,姬凡与西周帝更是忍不了,挥兵南疆是迟早之事。
姬凡看向顾庭,“你认为是南疆巫蛊之术的可能性有多大?”
顾庭脸色的沉重之色更重了些,“极大。若是前二点,抓人痕迹会很明显。而南疆除却巫蛊之术,也善阵法惑人之术,这些人消失的无声无息,很似那边的手法。”
顾庭刚说完,一直沉默的风开口问道:“顾公子似对南疆很了解?”
顾庭点头,“之前曾去往南疆游历。”
众人都一脸了然之色,他们也没有去怀疑顾庭话语中的可信度,毕竟是姬凡带来的人,他们对姬凡还是有着不需要理由的信任。
顾庭也没有想到苍桐之事会涉及南疆,但是想想前世凡凡对苍桐多次的探查失败,便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南疆作为。
要离这时也开口问姬凡道:“主子,那可需要再调集人手?”
姬凡看向顾庭。
顾庭摇摇头,“若真是南疆所为,人多了反而更不便,不仅打草惊蛇,还容易中了那些人招数。”
见众人都不再言语,姬凡才开口,“你们五人去准备一下,我们再这苍桐镇呆三天,若是还无其他发现,便深入山林。”
“是。”
其他人走后,顾庭没走,看着姬凡比平时更黑沉了几分的眸子,道:“你不要担心,对巫蛊之术我还是有些了解。”
姬凡看他一眼,良久,才开口问他:“你可会解蛊?”
“会一些。”顾庭难得谦虚道。
但姬凡想到莫琮与顾庭同时医术高超之辈,可莫琮对巫蛊之术也只知个皮毛,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顾庭:
“那你可知什么蛊进入人体后可潜伏数年没有动静,而数年后,中蛊之人便开始无故流失内力,最后流失生命力致死?”
顾庭听言吓了一跳,从他对姬凡的了解,知晓她应该不懂蛊,可居然那么详细地描述出了饲命蛊的中蛊过程。
当即问她,“这是饲命蛊,以人体生命之气为食,乃是南疆圣蛊之一。你怎会知道如此详细,可是身边有人曾经……”
顾庭还真知晓这蛊的由来,姬凡倒是有些惊讶,但听了顾庭最后的问题,黑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他。
“是我母后。”
顾庭的目光一直在姬凡身上,姬凡眼中闪过的那丝黯然,速度虽快,也是被他捕捉到了。
心神一动,上前紧紧握住姬凡的小手,没再言语。
姬凡看着顾庭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五指修长,比自己的手大了许多,眸子闪了闪。
几人又在苍桐镇呆了三日,这三日里,也没有人再失踪。
这日,众人打算分成两股,去往之前要离几人查探后最有疑点的几处。
顾庭自然是和姬凡一起,还加了个要离。而风雨星月在暗部中本就是一个小队,配合熟悉,四人一起刚好。
郑城已算偏远之地,而苍桐更偏。
郑城是通往边疆彭城的要处,所以处官道便通之地,而苍桐位处郑城东面,三面环山,只有一面通往外处。
苍桐附近山林面积广大,也是造成要离五人之前查探所获甚少的原因。
姬凡三人一路行去,三人都一路沉默。
这一路,要离五人先前行过,所以这次他们三人再走,自是也没什么发现。
行了大半日,姬凡打算休整一番再深入,顾庭二人当然没有意见。
而当三人起身,打算再度启程之时,却突然停下脚步。
姬凡眼睛定定地看向前方一处茂叶遮挡深密的地方,顾庭也是看向了那个方位,但似有什么感觉,眉心淡淡蹙起。
☆、第五十五章 诸葛长鱼
密林中静的可怕,要离屏着呼吸,身体进入警戒状态。
而顾庭与姬凡一直看着的那个方向,此刻走出一个人来。
人走动时,脚踩枯叶的沙沙声在这时显得格外明显。
走出来的是一少年,一身纯墨长袍,眉眼清俊冷冽,看向顾庭。
是诸葛长鱼。
顾庭眸子沉了沉,眉心蹙得更紧了些。
姬凡也感觉到了顾庭的不同,转头看他。
此时,诸葛长鱼率先开口了,声音一如他的人,带着丝冷寒,“不要再过去。”
姬凡听言,眯了眯眸子,再看诸葛长鱼,已经转身离去。
“凡凡……”顾庭见姬凡看着诸葛长鱼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不禁唤了她一声。
姬凡被顾庭唤她的称呼弄得一愣。
旁边的要离见诸葛长鱼没有恶意,也早消除了戒备,这时却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二人。
而顾庭似是未有所查,见姬凡看向他,面色有些凝重,继续说道:“现在我可以确定此事定与南疆有所关联,而若是我们要继续深入,其间危险怕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姬凡沉默了一会儿,问顾庭,“刚刚那人是南疆之人?”
顾庭见姬凡没有问自己刚刚所说的危险相关之事,反而问起了诸葛长鱼,不由有些怪异。
但转念一想,不论危险如何超出预料,此事已确定与南疆有关,姬凡便绝不可能放任。反正都要深入,再讨论危险与否已无意义。
而诸葛长鱼确是南疆之人,这也是自己判定此事定与南疆有关联的依据,凡凡如此聪慧,自也看得出原由,顾庭当即点头应了姬凡的问题。
姬凡敛了敛神色,也没继续问顾庭其他。
例如,方才那少年明显似警告又似提醒的语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人与顾庭关系匪浅。
三人都没将诸葛长鱼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前进。
但诸葛长鱼出现的地方像是个分界点。
三人没走多久,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太安静了。
诸葛长鱼出现的那片刻安静,他们以为是他们的气息变化所致,可是现在这样的安静依旧持续着。
旁边是看不见尽头的错落纷杂的树木枝干,灌木丛也比方才进来的时候少了一些。
抬头,枝繁叶茂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让周围的环境看着有些昏暗阴沉。
顾庭环视了一周,眸子晦暗让人辨不出情绪,在姬凡身边,俊朗绝美的脸庞上常有的肆意浅笑也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