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他们迫切地需要刘秀竖起大旗来,也好让自己的奔头更清晰点。
  行进到南平棘县时,屡次劝诫刘秀称帝的耿纯再次进言。
  也不知是不是被逼急了,耿纯这次直白的让郭圣通听了都不好意思。
  “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其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
  今功业即定,天人亦应,而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
  大众一散,难可复合。
  时不可留,众不可逆。”
  耿纯大概以为嚷一句你再不听话我们就要各奔前途就能说动刘秀了,没想到刘秀只是大为感动了一下,继续推让。
  郭圣通听着消息后都想为耿纯吐血。
  所以这次诸将再劝,郭圣通想刘秀假设再不从,说不得他们真得急眼了。
  还好,刘秀也懂做人不能太过分的道理。
  看看……
  还说什么刘秀温柔宽和,其实最坏的就是他啊。
  他麾下诸将真是个个都决意要舍命为他争天下了吗?
  不见得。
  肯定也有人觉得就这样偏安一方,当个土皇帝不错。
  争霸天下,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可刘秀卯着劲不肯称帝,又叫这些人越来越不舒服。
  我们这般出生入死为的什么?
  还不是要那从龙之功?
  你这三番五次地推诿算什么?
  将来再让别人坐了天下,哪还能有我们的活路了?
  于是,诸将越来越急切。
  他们已经觉得刘秀不称帝不可了。
  今次刘秀终于顺从后,想必大家都是松了口气。
  郭圣通跪在地上,魂游太虚地听完了册后旨意后深伏在地:“谢陛下。”
  使者不敢受礼,忙避开。
  她站起身来,双手接过旨意。
  也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突然冒出些感慨之意。
  很是意外的感慨之意。
  为什么要意外?
  难道刘秀起初没有立刻封她为后?
  可迟一点早一点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要感慨?
  难道除了她,还有别的选择?
  使者又从袖中摸出一封诏书,清了清嗓子道:“刘疆接旨……”
  还有?
  这是立太子吧。
  也是,她被封为皇后,刘疆作为嫡出长子,毫无争议便是太子。
  立了也好,免得将来刘秀再跑丢了叫诸将慌乱。
  羽年连忙上前抱着刘疆跪下,代他道:“刘疆接旨。”
  使者的嗓子已经明显冒火了,不像之前那般感情丰富了。
  郭圣通很同情他,大夏天的念这么久谁受得了?
  “……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嫡长子疆,天资粹美,宜立为皇太子……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嗯,还好,这次诏书明显短得多了。
  羽年抱着刘疆俯身接旨。
  使者长出了口气,就此功成身退。
  郭圣通想赏他碗酸梅汤都没来得及。
  估计是急着去回命。
  不过,刘秀怎么还没回来?
  也不打发个人回来。
  郭圣通把两道沉甸甸的旨意交给常夏封存后,本想叫她去打听打听,但想想还是算了。
  刘秀刚称帝,诸将的分封就够他忙的。
  流血流汗了,终于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要对谁偏颇了,那不得委屈死?
  由着他去折腾吧。
  没想到的是,她叫人打水来给自己和孩子净面洗手后刚准备去竹林,刘秀回来了。
  他大踏步地进来,一脸兴冲冲。
  满屋侍女在刚望见他的身影便跪下去,“拜见陛下……”
  于是,她也跟着躬身,“妾迎陛下……”
  他忙上前扶起她来:“你我夫妻一体,不用讲这些虚礼。”
  她顺从地起身,把刘疆递给他抱:“那陛下抱抱四个月的太子。”
  她眉眼带笑,站在廊下恰如一枝清丽的梨花。
  他笑着接过,本想唤她桐儿。
  但想初称帝,还是不这样了,再叫人觉得他轻慢了桐儿。
  于是,他唤她皇后。
  他们进到里间,常夏奉上冒着凉气的酸梅汤。
  他满饮了一大碗后,和郭圣通说话。
  “临时起意,凡事都仓促简陋。
  等以后定下来了,朕补给你和疆儿隆重的册立大典。”
  郭圣通点头。
  册立大典礼仪繁琐,累得很。
  但她没有说不用。
  为什么不要?
  她问刘秀:“陛下一直苦拒,今次为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刘秀就明白了。
  他道:“朕长安时的同舍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群臣以为天意不可违,复奏曰:‘受命之符,人应为大,万里合信,不议同情,周之白鱼,曷足比焉?今上无天子,海内淆乱,符瑞之应,昭然著闻,宜答天神,以塞群望。’
  朕只得命人在在鄗县南边的千秋亭五成陌设立祭祀天地的坛场。而后称帝。
  朕是高祖血脉,国号依旧为汉,帝号建武,并改鄗县为高邑。‘’
  他说到这,叹气道:“昨日大封群臣,忙乱到三更还在吵嚷。朕到后来便索性歇在那了,免得回来吵醒你们母子。”
  郭圣通趁机好奇道:“那想必现下是封的差不多了吧?”
 
  ☆、第两百四十章 孤家(两章)
 
  ?9??nH?"6???`^ZJK6??1?ez&Z???o???S?B??q???v???有冰山,只能把四面的轩窗都支起来,指望着风透进来。\r
  但午后时分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又哪来的风呢?\r
  好在还透气,不至于把人憋得气都喘不上来。\r
  刘秀抱着刘疆,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r
  刘疆瞪着大眼睛看着他,没有哭。\r
  小孩子的眼眸实在太清澈,一尘不染地。\r
  刘秀只是这么望着他,就觉得看到了夏夜星辰。\r
  他忍不住拿额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逗得他咯咯直笑后才说话。\r
  “吴汉有诛苗幽州、谢尚书之功,朕封他为大司马,统帅三军,更封舞阳侯……”\r
  是了,刘秀到河北后便越权封景丹与耿弇、吴汉、盖延四人为列侯,如今大封诸将吴汉还能混个改封,也是一等一的风光了。\r
  她点头,继续听着。\r
  “大司徒自然得留给邓禹,朕已经派使者持节去任命了。\r
  景丹封为骠骑大将军,盖延为虎牙将军。\r
  贾复拜执金吾,封冠军侯……”\r
  他说到这,郭圣通忍不住倒抽了下冷气。\r
  他看向她,笑道:“怎么?觉得比不上霍去病?”\r
  冠军侯是孝武帝为霍去病首创的封号,取自勇冠三军之意。\r
  如果郭圣通没有记错的话,那是霍去病的首征封赏。\r
  彼时,他不过十七岁。\r
  却就敢领八百轻勇骑孤军直入大漠,斩敌近三千人,俘虏匈奴相国。\r
  捷报传到长安城里,孝武帝激动不已,提笔为这个少年名将写下了冠军二字。\r
  此后,霍去病封狼居胥,观兵瀚海,实在没有愧对冠军侯这三个字。\r
  他太出众了,太耀眼了。\r
  以至于二十三岁这样的年龄便陨落了。\r
  但此后将近两百年的时光里,谁提起霍去病敢说他不是旷世名将?\r
  便是郭圣通,每读《太史公书》都忍不住在心中描摹霍去病的样子。\r
  那该是怎样个气度非凡的少年将军啊!\r
  只是可惜,可惜去的太早。\r
  郭圣通觉得贾复再勇猛不凡也是抵不上霍去病的。\r
  冠军侯的封号,应该就此尘封。\r
  那是对纵马河套,一扫汉室七十年耻辱的霍去病最后的尊重。\r
  可这不过是她的私心罢了,如何能对外人道?\r
  兴许再过百八十年,贾复也会在世人心中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r
  到那时,她会被如何评价呢?\r
  只怕是没什么好话。\r
  她不在乎。\r
  管他死后洪水滔天又如何?\r
  她望着刘秀点点头,痛快地承认了。\r
  他笑,一脸我就知道。\r
  但看样子,他是不准备改的。\r
  郭圣通略想了想,就明白过来了。\r
  他大概也羡慕孝武帝能有霍去病那样的名将吧。\r
  而这个封号一下去,贾复只怕高兴的不行。\r
  她这样的闺阁女子都对霍去病崇敬不已,何况贾复这个领兵打仗的?\r
  贾复肯定比封他当大司马还要高兴。\r
  她笑,“继续说吧。”\r
  “岑彭被封为廷尉、归德侯,行大将军事、冯异封阳夏侯、朱祜为建义大将军、耿弇拜建威大将军……”\r
  他说到最后才提起自家亲戚:“李通为卫尉、郭况为偏将军、刘扬封无可封,还为真定王。”\r
  他说到这,兴许是觉得封赏的太薄,想跟郭圣通解释一下。\r
  郭圣通打断他:“我知道,你刚登基,诸事草创,不论是后戚还是宗戚都不能封得太高。”\r
  李通是刘秀姐夫,郭况是刘秀内弟,他们俩就是庸碌之才起点都比别人高。\r
  将来定天下后,还能少了他们的荣华富贵?\r
  但不能是现在。\r
  即便他们的功劳不在旁人之下,也得压低了封。\r
  封高了,打击诸将的积极性。\r
  还容易早早养大外戚势力。\r
  他把话咽了回去,“我还想了一肚子的话来宽慰你……”\r
  看,真还是刚当皇帝啊。\r
  这就从朕的自称中切换出来。\r
  郭圣通心道,等什么时候你做梦都在自称朕,那我们想必已经远得不能再远了。\r
  皇帝嘛,都是孤家寡人。\r
  即便那个真爱小贵人,也无法和他算作一体的。\r
  若是能,她郭圣通怎么当上太后的?\r
  “……”\r
  好像太酸了。\r
  最近怎么凡事都该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小贵人比较一番呢?\r
  嗯,是吃醋。\r
  但她觉得更多的还是比比下去后的不甘。\r
  她自我安慰了一通后,又听得刘秀道:“当初和大舅结盟时,朕许了他河北王。如今一时不能兑现,皇……桐儿写封信代朕解释解释吧。”\r
  这屋子里也没什么人,他还是觉得叫桐儿舒服些。\r
  皇后……\r
  总像是在叫一个陌生的人。\r
  郭圣通点头,表示知道了。\r
  其实,说句不该说的话。\r
  河北之王这名头太大了,刘秀从前是代更始许下的,如今换成了他自己割肉,只怕私心里是心不甘情不愿的。\r
  他要是能像他的老祖宗高祖那样无赖些,压根就不提这回事。\r
  大舅能把他如何?\r
  如今的刘秀,跨州据土,带甲百万,人称其为“铜马帝”。\r
  他没必要巴巴地去给大舅低头解释,叫他消气。\r
  他大概是怕她左右为难,将来没法见娘家人。\r
  她心下忍不住发涩,为什么?\r
  为什么现在能待她这么仔细?\r
  为什么以后又要那么无情?\r
  难道这不是你的真心吗?\r
  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r
  她深吸了口气,把酸楚狠咽下去。\r
  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累。\r
  莫名的喜悦,莫名的难过,和莫名的焦虑。\r
  前一刻的患得患失,后一刻的毫不在乎,让她时常觉得自己快要被分割成两个人。\r
  她想,吕后后来能那么清醒,那么能忍,一定是因为那满腔爱意早就被耗尽了。\r
  而她,什么时候才能看透呢?\r
  他说完这些后便把孩子递给她,起身要走:“前面事还未完,朕是抽空跑回来的。”\r
  郭圣通道:“回来用晚膳吗?”\r
  她发誓,她纯粹是顺口问的。\r
  昨天他叫她等,幸好她聪明,不然得饿到什么时候。\r
  想想都有些傻。\r
  但刘秀听了这话,却一脸被挂念地感动折回来。\r
  他搂住她,“回来,今天一定回来。”\r
  刘秀走后,郭圣通便立即提笔给大舅写信。\r
  她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不能拖。\r
  她把刘秀的意思说明白后,忍不住又提笔多说了几句。\r
  她觉得大舅不如趁此提出不接受河北之王更好些。\r
  不是她嫁人了就偏向刘秀,而是整个河北之地实在太大了。\r
  大舅若真为河北之王,说句不好听的,想造个反轻而易举的。\r
  而且就算大舅没有这个心思,只想安享富贵,但群臣会信吗?\r
  不会,诸吕之乱和七王之乱早就把士大夫们弄得战战兢兢的。\r
  他们绝不希望看到大舅作为后戚拥有如此大的实权。\r
  哪怕,只是有苗头都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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