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难道将来刘秀身边的莺莺燕燕会相信她不想争?
  即便相信,她们也定是不放心的。
  可用孩子来固宠吗?
  她不想。
  她还没有那个信心可以保证自己可以给孩子一个安稳的未来。
  她唯一的出路,便是强大自己。
  只是,该怎么做呢?
  她心下一片茫然,毫无头绪。
  “桐儿——”母亲拍了拍她。
  她忙回过神来,收敛情绪望向母亲。
  “昨夜没睡好吗?”母亲关切地道,“等用过午膳后,你便回漆里舍歇下吧,晚膳也不用过来了,就在那边用吧。”
  最心疼她的,永远都是母亲。
  郭圣通点头,握着母亲温热的手没有说话。
  她怕一说话,就带着哭腔。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串联
 
  用过午膳后,郭况寻了机会悄悄地来问她:“阿姊,母亲说你只会在家住一段时间就要走是吗?”
  郭圣通也不确定还能住多久,但想必是一定要走的。
  她轻轻点头。
  郭况难过地低下头去,半晌才闷闷地问道:“可以不走吗?”
  他接受了阿姊嫁人的事实,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阿姊以后会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可母亲告诉他,阿姊住一段时间就要走。
  他不肯信,非要来问。
  如今听了郭圣通的回答,虽是早就料到的,却还是难掩失落之情。
  家里以后就只有他和母亲了吗?
  这三天阿姊不在,他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心被人硬生生砍掉了一大块一样,血肉模糊。
  郭圣通见他这样,也跟着说不出话来,心下酸的要命。
  她如何又能舍得况儿呢?
  她眸中浸满了泪,却硬咽了回去。
  真想不嫁人。
  尤其是嫁给刘秀。
  可为什么,命运就如此无法挣脱呢?
  活着,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不是吗?
  *****
  郭圣通的坏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到漆里舍中歇午时。
  漆里舍中因着那满满一花架的迎春花叫人觉得春光尤其烂漫,有几只云雀歇在梨花枝上卖弄着婉转歌喉,听得几朵闲云都挪不动脚了。
  她无心去看,洗漱后便进了房中躺下。
  至于刘秀去了哪,什么时候回来。
  她懒得问,也不想管。
  风轻云淡中,她很快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夕阳已经漫到帐幔上。
  她披了褙子下了地。
  刘秀还是没有回来吗?
  她心下刚这么想了想,转过榻前屏风便在南窗下的苇席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听着脚步声转过头来,温声问道:“起来了吗?”
  郭圣通点点头,从案上取了只玉杯倒了水慢慢地喝。
  他扬了扬手中的帛书,“这《太史公记》可否借我看看?”
  有什么轰地一声在郭圣通脑中炸开,她握着杯的手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力道,手指节处很快就失血发白了。
  他见她没说话,又低低笑了一声,“我想了想,总觉得叫夫人没那么顺口。
  不如以后也像岳母那般唤你的小名桐儿吧?”
  她低垂着眼帘,握着杯的手微颤起来。
  刘秀怎知她内心的波涛汹涌,只当她还在闹性子,便笑着哄她道:“我哪惹了你生气,你不愿意说要打要骂也行,别闷在心里坐下病来。”
  她还是不说话,全然沉浸在那铺天盖地的梦境回忆中。
  前世回门时,她好像也因为什么事生了他的气。
  他耐心地哄她,还举起手中的帛书哄她道:“桐儿,过来,我为你讲《太史公记》——”
  那时的她,初见之下便对他倾心。
  成婚后又过的蜜里调油,纵是不快也不过是借着由头发脾气撒娇罢了。
  他低下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哄她,她心下早就溃不成军了。
  等着她自己都觉得过分了,便再也撑不下去了,笑着上了前去。
  原来,《太史公记》是由他将给她的。
  难怪她这世初读时会那么熟悉。
  许多事情,似乎改变了模样,但细究起来,还是按照预定的轨迹在往前走。
  她的心头由此漫上一股无法抵挡的恐惧。
  她还会像前世那般身不由己地沦陷进去吗?
  她很想坚定地回答自己不会。
  可是,她没有底气,没有那个底气。
  刘秀前世再待她不好,那也是前世的事。
  如今的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如何能忍心将他的柔情蜜意断然拒之门外?
  恍惚间那个冷漠鄙夷的声音又响在了耳边。
  “你看,你还是这么不争气……”
  她阖上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再睁眼时,脸上徐徐绽开粲然一笑,“好。”
  总算是哄笑了,刘秀心下松了口气。
  他倚在南窗下为她讲了半日的《太史公记》。
  黄昏时,刘秀部下持急报来见。
  他展开帛书匆匆扫了一眼,眉头就紧蹙起来。
  等望向郭圣通时,眼角眉梢间的烦躁又落了下去。
  他指着那恭谨立在原地的彪悍武将,“这是我麾下的偏将军吴汉——”
  吴汉会意,纳头就拜,“见过主母。”
  吴汉?
  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但一时间郭圣通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她按下满腹疑惑笑着叫起,又看向刘秀:“你有急事你便去吧,不用管我。”
  她一时骄纵任性,一时又善解人意。
  刘秀却半点意外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在大事上拎得清。
  他点点头,没有多话,“我回来再跟你细说。”
  郭圣通点头。
  他便领着吴汉转身就走。
  他走后,郭圣通去了锦棠院中用晚膳。
  母亲和弟弟问她刘秀呢?
  她摇头说不知道,但估摸着和王昌有关,因为刘秀去了真定王宫,当是找大舅去商议了。
  说是商议,主要目的应当就是借兵。
  用过晚膳后,母亲想和她再说会体己话,但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想好歹也能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不必急在这一会,便叫她先回去了。
  刘秀直到亥时末都没有回来,郭圣通躺在榻上转辗反侧地睡不着。
  她心里呢喃着吴汉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
  夜深了,她的睡意渐沉。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地记起来了。
  原来是之前的梦境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梦中,刘秀柔声劝慰她道:“你别担心我,我会小心行事。
  那谢躬虽接管了幽州的兵马,但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不是什么难对付的。
  我明日就和吴汉领兵出发,将这谢躬击杀,收编其兵马。”
  吴汉出现了,可谢躬在哪?
  再往下回忆,似乎能和她之前的一个梦境串联起来。
  梦中的刘秀一身戎装,杀气凛人。
  甲胄的缝隙间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腰间的长剑却因为尝着鲜血的甘甜而格外闪耀。
  他杀了人。
  而她对他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杀的是不是谢躬?
  她心底泛起嘀咕后,竟有些睡不着了。
  等刘秀子时回转时,她还瞪着眼望着帐子顶。
  他洗漱过后撩开帐子见她醒着,只当她放心不下,忙把今天的事对郭圣通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遍。
  谢躬出现了。
  作为刘玄派遣来助刘秀讨伐王昌的助力出现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出征
 
  繁星不知何时被厚重的黑云掩盖住,深沉昏暗的夜空中唯有一轮明月大放异彩。
  漆里舍中几树梨花沾染了一身夜色,在微寒的春风中轻轻颤动,摇曳下一地光点。
  卧房内只剩了一盏铜灯在角落里徐徐燃着,不时啪地一声炸开灯花来,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听得人心下一颤。
  郭圣通穿着一身素白中衣拥被坐在榻上,如云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身后,微淡幽暗的光浸透帐幔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一层半透明的光晕。
  从刘秀的角度看去,越发觉得她柔白细腻的像一块玉。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看去,而后昨夜的旖旎浮上心头。
  她浑身雪白,触感细腻,滑嫩的像豆腐一般。
  他的手无法控制地在她身上游走着,理智早已涣散。
  …………
  他的喉间一紧,下句话要说什么都忘了。
  “夫……夫君……”
  他听见她在唤他,那声音娇糯软绵,撩拨的他那本就绷紧的心弦愈发不堪一击。
  他艰难地移开目光,尽量不去想她那通体雪白的身体。低沉暗哑地应了一声后,略微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这谢躬字子张,也是南阳人。文武双全,心性忠厚,一向深受刘玄爱重,是他心腹中的心腹。”
  “所以——”她忍不住接话,“这明着是来助你,实际上却是来监视你的吧。”
  他点头,“刘玄本就与我有杀兄之仇,又忌惮猜疑于我。
  若不是我那时能忍,他又没有合理的借口来服众,只怕我早就死在他刀下了。
  遣我来镇抚河北只是无奈之举,如今见得我声势日渐壮大,又有你大舅相助。
  难免担心我荡平王昌之后,无法再为他所控制,自然得遣人来监视我压制我。
  这一点我早就料想到了,桐儿不必担心,我自有对策。”
  嗯……
  前世的对策就是杀了谢躬,明目张胆地反出去。
  所以她倒真没有担心,可她听刘秀那话音似乎对谢躬颇为赞赏,存着有心收服的意思。
  但想来成功的几率极低,不然前世时不会由吴汉领兵杀之。
  说到吴汉,她起了好奇心,笑问道:“那这吴汉也是你的心腹吧?”
  刘秀颔首,见她感兴趣便详细地为她介绍起来:“吴汉字子颜,南阳宛县人,出身贫苦。
  新朝未灭时,他曾任宛县亭长,后因门下宾客犯法而被牵连。
  无奈之下他便逃到了渔阳郡贩马为业,在燕蓟之地结交了无数豪杰,声名鹊起。
  刘玄称帝后,有人向韩鸿举荐吴汉。
  韩鸿召来见之,见他虽不能以辞自达,但胜在谨重周密,智谋无双,便喜爱的不行,代刘玄任命其为为安乐县县令。
  我到河北后,他便有心来归附,还劝渔阳太守。
  只是我那时被王昌追杀的四处仓皇而逃,渔阳郡上下自然更看好已然称帝兵强马壮的王昌。
  他说上天去,他们也不信我还能有什么明天——”
  他说到这,心下想起那被王昌围追堵截的种种往事,语气不由冰冷了几分。
  那时,刘玄只怕比王昌还盼着他死吧。
  “吴汉伪造我的亲笔书信交与渔阳郡郡守彭宠,终于说的他意动。
  于是彭宠遣他与上谷诸将会师南进,在广阿时追上了我。
  我便任命其为偏将军,令其领数千骑兵。
  他作战勇猛,又常有过人智谋,实在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
  郭圣通心下暗忖,吴汉果然深受刘秀信任,不然他不会把诛杀谢躬那么重要的事情交托给他。
  毕竟,李通从弟李轶的背叛多多少少都在刘秀心底留下了阴影。
  可刘秀既如此赞赏谢躬,想必那定是个不凡人物,杀之实在可惜。
  若是能为刘秀所用便好了,因为目前来看他强便是她强。
  可前世时刘秀定然想尽了办法终是不成,才出此下策。
  郭圣通很想尽力试一试。
  如果命运注定刘秀要成为天子,那么尽量多笼络住些开国之臣,那么她即便做不了下一个吕后,也是根基牢固,声动天下,何人能动?
  只是,这想法如今看来委实遥远又虚幻。
  收服谢躬便是她要踏出的第一步。
  她深吸了口气,抿着唇想看来明日还得寻些兵法计谋之书来看。
  可不能买人不成,倒被人卖了。
  刘秀又道:“我明日一早便要稿赏三军,而后和你大舅、谢躬分兵三路一起东围钜鹿。
  战场形势变幻莫测,也说不准知何时能回来。
  你平素若是觉得无聊,便叫那些将领夫人进来和你说话。
  若是嫌吵,也不用管她们,只安心在漆里舍等我回来就行。”
  管!
  怎么能不管呢?
  自古以来枕头风都好用的很,她若是能和她们交好对她将来定是有益处。
  她刚刚还想着这些一早就跟着刘秀的将领没处突破,他就送了登天梯给她。
  她唇角微弯,“你尽管放心去讨伐王昌,我会替你安抚好这些家眷的。”
  对。
  安抚。
  帝王心才是真真正正的海底心,为了叫来日刘秀想起时不会对她存疑,这个可得一早就说明白了。
  她可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
  至于她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人心隔肚皮,她就不信刘秀真能把她看透。
  刘秀笑笑,既然她愿意那自然再好不过。
  主母再尊贵,也只是因为身份使然。
  但倘若能叫她美名远扬,为诸将信服,对稳固她的地位有好处。
  桐儿心性纯善,那些性子爽朗大方的将领家眷想必一见就会喜欢上她了。
  至于,她能不能领悟他的深意那都不重要。
  夫妻本就是一体,不是吗?
  他拍了拍她的肩,“这么晚了,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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