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能力,现在被称为什么,变种人是吗?我了解过。”莉齐用湿漉漉的、快要哭出来似的眼睛看着他,“史蒂夫,时代不同了,但对变种人的态度还是一样残酷。那时候如果我说出来,会不会被人当成是怪物呢?”
莉齐凑过去,依赖地把头靠在美国队长的手臂上。
“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联系泽维尔天赋学校。那是查尔斯教授专门为变种人设立的,我猜想你会喜欢那里的氛围。”
美国队长声音低沉。
莉齐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一点。
“现在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听着,我没有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使用过我的能力,九头蛇的领导没有能察觉的。因为我身体素质够强,他们只把我编进敢死队作轮换人员。”
“他们给巴基洗脑——但没有洗去我和Buck的血脉联系。事实上他们还有意加深了这层,让我们能互为枷锁、互相掣制。”
“但他们不知道我会给巴基下暗示。我能缓解洗脑给他带来的痛苦,我给他的心灵加固,帮助他把心灵火焰趋于稳定,别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窜得老高。”
冰冷的九头蛇工厂,他们像两只被困死的野兽一样互舔伤口。
“帮帮我——史蒂夫。我们能把巴基重新带回来。”
她像只夏日的蝉,蛰伏漫长年日,才鼓起她小小的坚强,等来这次机会,逃出了生天。但巴基连她也失去,很有可能会被重新洗脑,将她遗忘,彻底变成没有情感的人形兵器。往日亲情亟待作废,想到这里,她的心快要挣脱枷锁的束缚,疼到裂开。
史蒂夫凝蓝的瞳孔里闪着冷静的光,仿佛那些细碎的疼痛只是错觉。他把自己的悲哀掩饰,只因为有人尚需他支撑。
“我会带回巴基,我向你保证。”
……
莉齐洗完一个热水澡,精神得到彻底放松。
她穿着宽大的浴袍——实在不太合身,温润的乳白色把她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热气蒸腾的小脑袋。她顶着一张粉脸蛋,趿拉着毛绒拖鞋,在卧室走动。
“来点牛奶?”史蒂夫端着杯子重新出现在门外。
“我正想要这个呢。”她眉开眼笑地接过来一口喝完,舔了舔嘴边一圈黏糊糊的奶渍。
史蒂夫向她投来慈祥的眼神。
“我忘了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你住在大厦的这段时间需要人照顾。”史蒂夫在心里快速扫描一圈,四平八稳道:“鹰眼明天回来,他会帮我照看你。”
“他是我们的伙伴。别担心,他有时会有点奇怪,但人不难相处。他只是习惯了蹲在隐蔽的暗处。”
“——像鹰眷顾他的爱巢。”
莉齐表示理解。
“完全正确。”
“嘿,cap,我说真的,你看不见吗?我在这,大活人在这儿呢。”托尼不知什么时候倚在卧室门口,手里托着香槟。
“——我想你很忙。”美国队长意有所指。
托尼晃了晃手里的香槟,冰块儿发出碰撞的声响。
“一点也不。”他毫不客气,“我自认自己能力足够照顾小孩,何必劳烦巴顿。”
“如果你今晚没有因为你错过的兔女郎频繁扼腕叹息,我会很乐意接受你的帮忙。”
“嘿!任谁错过美妙的夜宵都会心怀遗憾。你总不能因为这桩小事怀疑我至高的责任感。”
托尼拧着眉毛表示不满。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责任心……甚至它有时候有点过剩。另外我对你的前半句抱持否定。”
“come on,”托尼受不了地挑眉,“英雄不总像伟大的美国象征一样。美女、沙滩、冲浪……英俊潇洒的钢铁侠还有更……私人的责任。”
他舔舔牙根,笑出一小排雪亮的牙齿。
在他们身后,听着两个超级英雄你来我往的莉齐看了看他,也露出有点傻乎乎的笑脸。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的小姐。”托尼假装脱帽致礼。
莉齐一本正经地回他一个提裙动作,“尊敬的先生,明天你还能给我带点巧克力球吗?”
“不成问题。”
“别卖弄风骚,托尼。”美国队长蹙眉把他往门外一推,回头对莉齐微笑,“你应该早点休息。”
莉齐乖巧地点头。
她冲史蒂夫招手,美国队长走过去。莉齐踮起脚,在他左脸颊印上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好像这样亲昵的动作已经在他们的生活中发生了无数次。
Uh……这看起来真有点肉麻不是。
下一秒,托尼敏锐地瞧见了严肃的美国队长在一秒怔愣后,露出了傻爸爸一样的笑容……甚至还在小冰棍的脸边礼貌般地贴了一下。
他完全被搞定了,史蒂夫daddy!
托尼已经数不清自己今天翻了几个白眼。
……
在温暖的、柔软的被褥包裹中,莉齐陷入沉睡。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酣甜的梦境,她早恨透了这些年的阳奉阴违,逼迫自己干背离本心的坏事。
她手上沾的血可能这辈子都洗不净了。和冬日士兵不同,他因为错误的理念植入而无怖无惧;她却因为自己的能力躲过了这精神上的摧残,因此取而代之的是良心和执念的拉锯,没有一个时刻不让她饱受折磨。
她得活着,人总有奔头。她的奔头只是她的亲哥哥,巴基。
她没有大义无霾的勇气,所以只能深深俯首,甘作九头蛇脚下的一撮泥,肮脏自厌地活下去。
她想和巴基一起活。
这份执念让她夜夜难寐,忍挨至今。
现在,在久违的梦境中,依旧是黑暗,无边无际。但在这无穷尽的黑暗之中,却亮起了唯一的光源。
莉齐觉得自己在梦里越缩越小,变成了个肉乎乎的孩子模样,踉踉跄跄地,向光亮扑去。
她没有摔倒,她被人接住了。
她抬起头,然后屏住了呼吸。
抱住她的人笑起来嘴角弯成一个温柔的小弧,他还有一双颜色浅浅、洗去尘埃的碧色眼睛。
那是詹姆斯·巴恩斯,她的哥哥、导师、甚至父亲。
他的名字只能是巴基。
作者有话要说: 妮妮的心是白色的。
下章大片回忆杀预警,可能微虐,微微的……一点点……
莉齐和巴基两个是双向控,哥控妹妹控哥……
巴基哥哥明天梦里见!
☆、第四章 梦境
梦境里,回忆像金子被河流淘洗,而依然闪闪发光。莉齐把它们打捞出来擦干,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她看见短手短脚的自己,小鸡崽似的闻风抱成一团。孩童时期曾经有这么一段日子 :一个人从第五大道走过是她最害怕的时候。住在暗巷的人可不友善,经常会在小孩女人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抢他们的午餐袋。
莉齐边跑边哭地回家,眼泪珠子淌了一脸,哇哇着连“哥哥”、“巴基”都喊不清楚,手上还抓着半个五美分一个的热狗。
巴基打开门,微微蹲身,把这个哭得喘不上气、一把撞过来的小炮弹搂进怀里。
她打着嗝伏在他的颈窝里,才知道什么叫“温暖”和“安全”。
后来巴基就不让她一个人出门了,他一个人一手午餐袋,一手牵着莉齐,在暗巷住民不怀好意的窥视里坦然穿行。他少年时期就长成了一棵小杨树,挺拔又高俊,瘦削的身形底下蛰伏着结实的肌肉力量。
他们还结识了一位叫史蒂夫的少年。他年纪比巴基还要大一点,身材却远比巴基瘦弱,矮得像颗没根的小豆芽,风一吹人就能没了。听说史蒂夫经常生病,哮喘、猩红热、心律不齐……还有其余不下十种折磨人的长期病症。
万幸史蒂夫有颗毫不孱弱的强者之心,巴基虽然经常拿“你得做个身体移植”来调侃他,却和他建立了十年如一日的深厚交情。
莉齐在慢慢长大成人。梦里的时间走得很快,她有点焦虑——
怎么不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些?她企图抓住这些光彩熠熠的回忆,它们却狡猾地从她指缝里溜走了。
她长成了个少女模样,身段、脸庞和现在几乎别无二致。她和史蒂夫、巴基三个人坐在河岸边,两个男孩的手里抓着画本,散漫地讨论着未来的梦想。
“我想去洛杉矶道奇队打球,或者当个电影明星也不错。”
这是巴基。
史蒂夫一直想当个士兵,莉齐嘴上不说,心里却为他的身体素质担忧。
“伙计,如果非得流血才能换和平,那我会跟你去战场,毫不犹豫。但你瞧,战争是平白最惹人厌的东西,弹药、心理障碍和疟疾……我真希望我们的小莉齐永远不用经受这些,否则你会怎样地手足无措呢?”
巴基起先还对着史蒂夫唤“我的好伙计”,后来脑袋一偏看向妹妹,眼睛里的波光就跟早春的水一样粼粼漫出了。
“嘿,别对着我用你把妹时柔情无限的烂招数,也别再叫我‘小’莉齐。”
莉齐嘟囔着,伸手摆弄帽子上的蕾丝沿边。
“别动——就这样,好极了。”
史蒂夫把她喊住。少女牛乳凝成的柔白手臂听话地定住不动了。阳光把她编成两个辫子的蜜褐发梢染成金色。史蒂夫低头勾画两笔,把画纸从夹子上取下,递给莉齐。
莉齐满意地左右偏着脑袋端详,“真是棒极啦!我可以把它裱在我的卧室里。史蒂夫,你还缺舞伴吗?就冲这张画像,博览会上和你跳到黎明我都愿意。”
纽约即将举办明日世界博览会①。明明这天还远,女孩早已心驰神往,仿佛鲜花和焰火近在眼前。
巴基把画着乱七八糟小人的画纸揉成一团,随意地塞进莉齐怀里:“想都别想,你跟我一道。史蒂夫听我的,我们自有……男人的主意。”
巴基懒洋洋地将双手交叉脑后,往后一躺,鼻间顿时沁满湿润的青草气味。莉齐把画纸展平瞅了两眼,对他怒目而视。
“从红杉树林到湾流水域,这土地原本为你我而造……”②
巴基哼起歌谣,避开她的眼光。莉齐鹿样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停留在史蒂夫脸上。史蒂夫状似心虚地摸摸鼻子,悄悄红了耳根。
“好啊,男人……这就是男人,祝友谊地久天长!”
莉齐耷拉着脑袋,很是丧气。
“别这么说,亲爱的。”巴基这会儿不太乐意,“如果不带着你这只拖油瓶,布鲁克林兄弟组合将会有一次完美的四人约会。”
莉齐揪起一把小花,恨恨扔到他皱起的鼻子上。
……
博览会上是四人同行。巴基、莉齐和史蒂夫,还要捎上一位略微丰腴的妙龄少女——她是巴基的一位朋友,兴许还能成为史蒂夫的今日舞伴。这姑娘含笑的眼光扫过史蒂夫的时候,莉齐看见瘦弱青年自认隐蔽地整了整领带。
巴基则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他仿佛天生懂得讨女孩子欢心,莉齐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对姑娘甜言蜜语:“珠宝衬不出你光彩的万分之一。”
是以巴基回头寻找他们的时候,莉齐还要揪住机会揶揄:“怎么不去找你的珍宝们啦?”
“珍宝难道不是早就被我握在手心?”
巴基佯装惊讶,握住妹妹搭上来的手。莉齐再也忍不住,抿起嘴角甜甜微笑,两人滑入舞池。
舞池光怪陆离、周遭彩灯旋转。莉齐穿一条珍珠细吊带的珠光粉长裙,皮肤比牛奶更白,一根丝绦系住瘦腰;巴基头发梳得齐整,露出清秀分明的五官。莉齐注意到四周女孩们的眼光像狼像虎,警惕心大作,恨不得把哥哥挡得严严实实,不让痴女看去。
莉齐分心踩了他几脚,巴基都没反应:他虽然嘴角上翘,眉头却不舒展。
他情绪不佳。
“史蒂夫也要去征兵……我劝不动他。”音乐渐渐由温柔变得激烈,巴基伸手一拉,把她整个圈入怀中,贴在她耳朵边说出心事。
“他一直希望去到国家需要他的任何地方去。他兴许没有强健的体能,但从来不乏勇气,失败不会打击到他,反可能使他越挫越勇。”
或者再大胆点,改名换姓去各个城市征兵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完全是在犯罪!莉齐几乎可以预见他的未来。
“帮我跟他好好谈谈?我已经束手无策了,liz。”
“不……如果你劝不了他,我更不可能起到作用了。我只要看着史蒂夫那双坚定的蓝眼睛——你肯定清楚这种感觉——我说不出丁点冷酷的话来。”
史蒂夫是冰层下的深流,平静、也许柔缓,但是强大。
舞会仍在继续,然而心事重重的人又多了一个。
……
莉齐在梦里频繁跳跃。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流线,从时光的这头一个猛子扎进那头,明艳的、亮眼的风景一下子被截断、割开,把她提溜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身上很痛,非常痛……她差点要哀嚎出声了,关节里好像被灌满了水银,任由整个人发着抖往下坠。这时候有人在耳边高喊一句“莉齐!”,连接着她的这条风筝线突然被拽住了。
她睁开眼睛。
史蒂夫激动地看着她,眼角通红还带泪水,旋即被他胡乱拭去。他身边站着厄斯金博士,两个人对望一阵,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似的紧紧拥抱。
她被注射了稀释十倍的超级士兵血清,她活了下来。原本病得快死了,而今体内的新因子积极地填补着身体的残缺,让她重新恢复了健康——甚至比往日更强健、敏捷。
钝痛慢慢消失了,她的意识又变得昏昏沉沉。梦里一会儿是穿着皮夹克、瘦小抹着泪的史蒂夫,一会是穿着板正军装、肌肉轮廓分明的美国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