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瑾扔下手中的藤条, 施施然走到廊下, 那里还有一把空着的椅子, 她悠然地坐到上面, “现在,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开口道:“这还用说吗?就是那个——”
“打住!”唐若瑾冷笑一声, “难道老太太当时在现场?还是听那个当事人说吧。”
老太太被她顶得面红耳赤, 说不出话来。唐思文看着跪在院子中间的丫鬟, “你来说。”
那丫鬟被唐若瑾抽了十几下, 直疼得浑身颤抖, 眼前金星乱冒, 强忍着说道:“奴婢奉老太太之命,来老爷的书房, 给老爷送夜宵过来,结果,还没到书房, 半路上突然有人从树后面钻出来,捂住奴婢的嘴,把奴婢拖到树后,他,他把奴婢……呜呜呜,趁着月光,奴婢认出来,他就是铁牛。老爷,你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铁牛上完药,从厢房已经出来了,又重新跪在院子中间去,“小姐,不是我,我当时还在房间睡觉呢,他们来抓我的时候,我还在床上呢。”
丫鬟道:“奴婢遭此大难,心中难过得只想死去,在树后面哭了许久,老爷,这段时间,他自然可以回屋假装睡觉。”
唐思文为难,“你说是铁牛,可是,铁牛又说不是自己……”到底该相信谁呢?
丫鬟大声哭了起来,“老爷,对女子来说,自身的清白大过天,谁会拿这样的事来污蔑别人啊。”
“那你说说,他把你怎么了?”唐若瑾开口,“是只摸了你,还是到了最——”
唐思文大惊,“瑾儿,慎言,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传出去,让人怎么看她这个闺阁女子。
唐若瑾没有理会他,不让自己问,可是他自己也不会问啊。
“让老奴来帮小姐问吧。”不知何时,魏妈妈也来了。她站到唐若瑾身侧,低声对唐若瑾说道:“老奴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放心,让老奴来问。”
魏妈妈盯着丫鬟,“说吧,他把你怎么了?到哪一步了?是只摸了,还是到了最后一步,夫妻之事也做了?”
那丫鬟面红耳赤,吭哧半天,低声道:“夫妻之事……也做了。”
唐若瑾微微一笑,“这样啊。”
魏妈妈心领神会,“请唐老爷找经验老道的婆子来给她验身。”
丫鬟大惊失色,“什么?验身?!”老太太不着痕迹地横了她一眼,慌什么,只要她按照自己所教的,铁牛肯定跑不了。
陈氏手下就有这样的婆子,唤了一个出来,魏妈妈也跟着去了,两人带着那丫鬟去了厢房,院子里的人都沉默地等待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魏妈妈和那婆子出来了,丫鬟跟着她们身后,脸上红白不定。
婆子站在院中,恭敬地回话:“回老太太、老爷、太太、大小姐,那丫鬟已非完璧之身。”
院中的仆人都暗暗交换眼神,陈氏诧异地看了唐若瑾一眼,她本以为铁牛肯定是冤枉的,这下可说不清了。
老太太冷笑连连,“怎么样?铁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她早就安排好了,丫鬟借口给唐思文送宵夜到外院来,她未婚的夫婿也在外院,两人先云雨一番,丫鬟等未婚夫婿走了,再嚷嚷起来,这样的话,越是验身,铁牛就越是说不清楚。她抬着下巴,扫了唐若瑾一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痛苦难过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了。
婆子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她却并非是今夜破身,她早已不是完璧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那丫鬟,她院里的丫鬟竟然如此大胆?丫鬟目光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老太太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她是定了亲的,即便她之前与未婚夫婿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那也是年轻人不够尊重,有失体统,即便如此,铁牛也是罪责难逃!”
魏妈妈低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婆子继续说道:“可是,她今夜并没有与人有鱼水之事。”
老太太呆住了。秋夜的凉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寒颤。
那丫鬟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老太太虽然交代了,让她和未婚夫婿先云雨一番,可是,她要陷害大小姐的人,心神不宁,实在没有心思做那件事,想着自己反正也不是处子了,就算不做也没什么,谁知道竟然验身出了纰漏。
陈氏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她是故意陷害铁牛啊。”
唐思文气得要死,“你好大的胆子!”他这府里是怎么了,丫鬟个个都胆子大过天,下毒陷害随手就来。
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爷饶奴婢一命!”
唐思文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眉心,“来人,把她拉下去——”
“慢着!”唐若瑾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却看都不看唐思文一眼,他难道真的蠢到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异常吗,恐怕不是,他只是不敢深究,不想面对罢了。
她看着那丫鬟,“你倒说说,你为什么要陷害铁牛呢,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丫鬟拼命磕头,却不敢开口,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指认老太太啊。
唐若瑾道:“不如,就在这里打板子罢,打到她说为止。”
丫鬟浑身一颤,刚才唐若瑾抽她的十几藤条,她已经疼得快要死过去了,要是打板子的话,那可比藤条疼多了,可能骨头都会打断……
她不敢再想,抬头看着老太太,哭道:“老太太,你救救奴婢吧,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一向很听您的话的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让人怎么救你?”要是她乖乖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怎么会把事情搞砸?
唐思文为难地看着唐若瑾,“瑾儿,就到此为止吧?”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和自己的嫡长女这么不对头,三番两次地弄出事来,不是说家和万事兴吗,她们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呢?
唐若瑾的嘴角微微勾起,“到此为止吗?好吧。”反正,就算丫鬟把老太太咬出来,她也不肯承认,而这个丫鬟想必也没有什么证据,唐思文也是一心想要和稀泥。没关系,她马上就要让唐思文彻底转变态度。“不过,这个丫鬟要打板子才行。”
唐思文见她松口,很是松了一口气,“好,瑾儿说打多少下?”
“多少下?不拘多少下,直到彻底断气为止。明天再打,让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管事仆从都来旁观,让他们牢牢记住,无事生非陷害他人的下场是什么。”
那丫鬟惨叫一声,“不——大小姐,求求你,不要——”
唐思文也没想到唐若瑾如此心狠,不过,只要她不再揪着老太太不放就行,不然,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来人,先把这个丫鬟关到柴房里去。”
“派两个婆子严密看守着。”唐若瑾补充道:“要是她今晚逃了或者死了,那看守她的人明天就代替她被行刑。”
院子里的仆从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想被指派这个危险万分的倒霉任务。
陈氏随手指了两个婆子,那两人垂头丧气地跟着去了柴房。
闹了大半夜,此时天都快亮了,唐思文疲惫地挥挥手,“都散了吧。”
老太太嚯地站起身来,阴沉着脸,甩着胳膊走了。
唐若瑾对陈氏道:“母亲,铁牛受伤了,让他歇息几天。”
陈氏点头,“应该的。多歇些日子,不急,把伤养好再说。”
唐若瑾走到铁牛身边,看看他身上的伤,嘴角紧抿,“铁牛,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好在以琪半夜把她叫醒了,不然,天亮之后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铁牛憨憨一笑,“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没事的,放心。”
唐若瑾犹豫了片刻,“铁牛,要不,你还回庄子上?”
铁牛脸色一变,“小姐,要是你处境很好,在这府里受尽宠爱,你让我去哪都行。可是,眼下这么个情况,明摆着有人为难你,和你作对,我怎么能放心地走呢。就算我做不了什么,帮不上你的忙,可是,就守在你身边,我至少也能安心些。”
唐若瑾眼眶一红,“好,那你就留下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铁牛点点头,“嘿嘿,我相信小姐。小姐,你今晚可真威武,拿着藤条抽别人的时候,可真好看。”
以琪和魏妈妈都偷偷抿着嘴笑了。
唐若瑾带着两人回到海棠苑,院子里的人此时已经知道外院出事了,都悄悄地起身等着唐若瑾回来。
唐若瑾安抚了几句,进了卧房,对以琪说道:“告诉你们主子,我要问他借两个人。”
第51章 意外真相
天亮之后,那丫鬟便被活活打死了, 满府的仆人都战战兢兢地旁观了整个过程, 直吓得瑟瑟发抖。
唐思文下衙回来, 就听说唐若瑾不舒服,恹恹地一天也没有吃东西。
他急急忙忙地来到海棠苑,“瑾儿,怎么了,请大夫看过没有?”
唐若瑾歪靠在罗汉床上,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不要请大夫, 就是没胃口罢了, 请了大夫来开上苦苦的药,吃完更没胃口了,我不吃!”
她用这种半撒娇半抱怨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唐思文觉得十分受用, “好好好, 不吃药, 不吃药。”他见桌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燕窝粥, 端了过来, 哄着她吃了半碗。
第二日,唐思文下衙之后, 念着唐若瑾没有胃口,便想着在街上给她买些美味的点心回去。他派了长随去有名的点心坊排队,又想起唐若瑾不是很喜欢甜食, 有心再买些香酥鸡这样咸的东西,可是又要排长队,等长随排完两个队,天都黑了。
他犹豫片刻,干脆自己排队买香酥鸡好了,这样两样都有了,唐若瑾想吃什么都行。
香酥鸡的队伍不是很长,他站在队尾,前面是两个妇人,面貌打扮都很平常,正在低声交谈着。
“……那女人也实在可怜。”
“是呀,摊上这种事,也是命。”
“说起来,三十几年前,我婆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去四柳巷一家姓唐的人家接生,那家的老爷也是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下个夫人挺着个大肚子,还有个通房丫头,肚子里也有个差不多大的,两个遗腹子。”
“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守寡了,好在还有孩子。”
“更可怜的还在后面呢。那夫人前头生过一个小姐,想着这次肯定好生,结果,偏偏就难产了,好容易生下来,又是个女孩,已经活活憋死了。”
“啊,那岂不是绝后了?只有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是还有个通房丫头吗?那夫人也是要强,人都快虚脱了,还咬着牙,不让我婆母走,把那通房丫头叫过来,一碗催产的药下去,让我婆母直接给那丫头接生了。”
“啊,这,这也行?”
“怎么不行,大户人家,老爷又不在了,还不都是主母说了算。偏巧,那通房丫头肚子里是个男孩,虽然早产,也好好地生下来了,这就当成是那位夫人生的了。”
“哎,到咱们了,伙计,来一只香酥鸡。”
前面两个女人走了,唐思文心不在焉地买了香酥鸡,脑子里总在想他听到的话。姓唐的人家,老爷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和他自己的境况很是相似。不过,那女人口中的通房丫头既然生了儿子,怎么也得抬个姨娘吧,唐府里却并没有这样一个姨娘,而且,自己是老太太亲生的,再说,自己是住在文安巷的,那两个女人说的唐府却在四柳巷。
唐思文将点心和香酥鸡都给唐若瑾送去,哄着她吃了不少。
回到书房,他又想起那些话来,鬼使神差地唤了一个老仆人过来:“我们唐府是一直住在这文安巷吗?”
“回老爷的话,咱们府已经在文安巷住了三十几年啦。说起来,还是老爷您过满月的时候,老夫人买下了这座宅子,修整了一年,您周岁的时候搬过来的。”
“原……原来……是住在哪里的?”
“原来住在四柳巷啊,老爷就是在那里出生的。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哎,快来人啊,快请大夫来!”
外院的书房乱成一团,海棠苑里却很是安宁。
唐若瑾靠在宋逸成的怀里,把玩着他衣襟上的盘扣,“逸成,谢谢你。”
“傻丫头,谢什么,借两个人而已。不过,这样有没有用?”宋逸成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唐若瑾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光是借两个人用用,而是有了他的撑腰,自己胆气更足,心里更安定。
她眼里的依赖和信任很是明显,宋逸成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心里一阵阵压不住的欢喜,小姑娘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唐思文一定会起疑心的,只要他去查这件事,我会帮他的。”
宋逸成没有发现她直呼唐思文的名字,他的心里正翻江倒海地欢呼雀跃着,过了这么久,他的小姑娘终于在乎他,信赖他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她咬出来的伤口已经不见了,不过,那里的的确确打过她的标记。
“若若。”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唐若瑾抬起头,却觉得身子一翻,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动作。唐若瑾闭着眼睛,温顺地承受着。
宋逸成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大手缓缓地从她的衣摆下面探了进去,她的腰纤细柔软,皮肤滑腻柔嫩,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唐若瑾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并没有露出生气或者不适的表情,他放心地闭上眼,全身心地沉迷在舌尖和指尖的迷恋中。
一个吻漫长又甜蜜。
“若若,我有两次留宿机会,今晚,我要用掉一次。”他的声音暗哑,手还流连在她的腰间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