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翻了个白眼:钟琰啊,钟琰,让你这般不走心,眼下可是把未来老泰山给得罪了吧!一想到父君若是知晓自己未来的女婿是个小气的魔界骗子,那脸架子怕是要拉到十八层冥府去了。
我起身端端正正地朝袁天煞一拜,算是正式接下了这份“有大来头的”破扇子。
许是见到了从前魔界相熟之人的缘故,当日同钟琰在樱云殿小住的日子,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浮现眼前。
那时虽说我二人已有了婚约 ,但在天界未成亲前男女同住倒底是不合规矩的,一时间也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记得有一次,我正同钟琰逛园子,身边也没叫上什么伺候的人,哪知道好巧不巧,竟听到了几个小仙娥躲在假山后面儿窃窃私语。也不是有意放慢步子的,就这样耳朵里也还刮到了几句。
只听得一仙娥忿忿道:“她竟如此行为不检点,真是枉为我们天界表率。”
另一个附和说:“日日同榻而卧,难怪未成亲就有了孩子。”
说得是谁?大伙儿都是心知肚明的,钟琰的面上当即就变了颜色,只是身形微动,像是预备着听听还能传出什么更不入耳的东西来。
也真是难为了这群仙娥,天界素来讲究口风,许多难登大雅之堂的词语都是不能随便出口的,所以这二人在此嘀咕了这小半刻,颠三倒四的也就还是这么几句。若换成是我,这些假大空的词汇,照心上说,都是万万不能表达心中激愤的万分之一的!
“唉!”我似是极其惋惜的叹了口气,半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假山后的二人,似是有所察觉,其中一个微微露出片粉色的衣角,随后赶紧闪身躲了回去。
片刻,战战兢兢地从后方半滚出了两个人影,皆似是像被吓破了胆儿,不由分说地跪在了地上,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喊求饶,哪个能料到哩?今儿就是这么不巧,被我们抓了个“嚼舌根子”的现行。
“你且说怎么办吧?”我她二人也是可怜,一时也拿不下主意。
“天界的事儿,你自己解决。”钟琰不语,但瞧着面色,心里也是能猜着个七七八八了,他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对“舌灿生花”的小仙女的。
可我毕竟从未对谁下过狠手,对樱云殿里的宫女们皆是人道惯了的,便是像从前落落犯了这么一个卖主的大错,我无非也只是逐她去了外间罢了。
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了,“得了,你二人去找芒闽领罚去吧!”
她二人如释重负,夹着尾巴,仓惶告退,似也没想到此番能够死里逃生。
“你这个甩手掌柜倒是当得轻巧!”钟琰双手抱胸在一旁道。
我也不在意:“有什么办法,我一向就在这方面是个不顶事儿的,方才叫你帮我你又不肯,我不打发了她们去找芒闽去,难道还叫一直跪着碍眼啊?”
“同我倒是伶牙俐齿的很,怎么管教起下人来倒是瑟缩了!也不晓得你是怎么在这天宫里养活大的!”他挑眉,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我一滞,心中无端有些酸涩,只是很快就敛了下去,低头不语。
眼前一暗,只见一片玄色的衣衫,随后我肩头一紧,便被他熟悉的气味所包围。
只听他似认真分析道:“也好在你不是个杀伐决断的,所以也正需找本尊这样杀伐决断的互想描补才好!”
我脸一红,这,这这......这话要是叫外人听了去,又是好一场口水风波了!他倒是半点不避嫌的,只是我身处在天宫倒是做不到这般肆无忌惮了。
“嘘!你快别说了!”
这突然发起疯来真是拦都拦不拦不住!我用力地推开,纠缠之间脸上绯红一片。
“你又怕什么?我二人是有婚约在身上的。方才没听那个仙娥说,日日交颈而卧,同榻而眠,只是抱一下这种程度,又算得什么?”他渐渐又凑近,鼻尖眼看就要碰上我的,修长的食指摩挲着我的下颚,像一条吐着红信子的美人蛇。
索性搬出了谣言来说事,倒真的是破罐子破摔,准备同我没脸没皮倒底了。
“明明不是!”我气结,瞪着他辩解,眼神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好端端的,你这样算什么?也忒不君子了些!”
“君子?本尊何时是君子了?在你心里本尊不一直同市井无赖一般吗?”他轻笑道。
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我躲开他的脸,心有余悸地逃到一边,离了六七步远才敢说话:“你这时不时发作的混蛋属性也忒可怕了些,我是受不住的,日后咱么说话还是隔远了些好!”
还来不及反应,他一个闪身,打横抱让我双脚离了地,“啊!”仓惶惊叫一声。
耳边嗡嗡一片“怎么远些,这么远够不够?需不需要本尊再远些?”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世间竟还有如此恶劣之人,同他再硬碰下去,我定是讨不着半分好的。低头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必了,魔尊这距离甚好,甚好!”
可想而知,这一圈溜达下来的后果,便是我好几天没敢再出樱云殿,只恨不得自己天生是个聋子哑巴,听不见半点外头的风言风语。
若是能双目失明更是再好不过了,见不到宫里那些暧昧试探的表情,也就不觉得羞愤,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偏偏某些当事人铜皮铁骨,无知无觉的紧,什么风霜刀剑都上不了分毫。也偏偏某些道貌岸然的假正经,便是我日后的夫君!
想想便出了神,也无暇顾及此刻袁天煞又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引得底下的众人又是一番赞叹。
当务之急,一手是要抓紧回到钟琰身边怒刷存在感,稳固我正儿八斤魔后的位置;一手抓牢同重烨的关系,免得未来“相依为命”时多有尴尬!不仅要两手抓,还要求两手都要抓得好,齐头并进,这样才能共同建设幸福美满小康新生活!
抬头看对面的重烨低头不语,阴沉的面色不变喜怒,侧头对着一旁伺候的小芙低声吩咐:“将我面前的老君眉给重烨殿下端去。”
重烨接过茶一愣,蹙眉抿着唇瓣,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
我端起面前的果仁松露,摇摇一举,小啄一口,算是示好了。
☆、乌龙
他半眯着眼睛,盯着那盏老君眉许久,也不急着喝,不知又在瞎想个什么?以我后来对他的一贯认知,想来八成也不会是什么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正常思想。
譬如:子霁这厮怎么会好心给我送盏茶呢?不会是吐了口水在里面的吧!怎么又偏偏递的是老君眉?难道接下来上的菜里有什么与它相克的东西?吃了我会不会中毒?诸如此类的邪恶念头倒是大有可能的。
眼看着那盏热气腾腾的茶笼盖着似有似无的清香,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失了温度,我堆砌地满脸的笑容也渐渐凝固僵硬。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讪讪收回手,又故作镇定的喝了两口松露,冲一旁的仙娥假意抱怨了两句:“奇了怪了,今儿怎么这容易口渴啊!”
小芙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重烨的黑脸吓着了,一副惊慌的模样,架子上颇有些端不住。我自然是心疼她的,当即好心关切:“你这是怎么了?见着什么牛鬼蛇神了?”
小芙微微一咳,摇了摇头,凑上我的耳朵。
我心里一紧,不得了!方才我神游太虚那会儿不会私下里出了什么我不晓得的阴私事儿吧!还不能光明正大汇报的那种。看向小芙的眼色也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的眼神里有些为难,又有点羞涩,被我瞧着看了半会儿脸上竟有些微微发烫,颇像近几日天界最流行的烂番茄红色号的口脂。她似有些犹豫,惴惴不安的朝对面看了一眼,不知晓在担心些什么。
我的心腹,断不可受什么委屈的!头脑一热,我鼓励地握住了小芙的手,坚定地替她壮胆:“别怕,可是谁欺负你了?有什么委屈的尽管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这一番气拔山河,威风凌凌的护犊子话,若是温吞,岂不就显得我子霁特别怂包了?所以略提了点音量的豪言壮语当即就引来了周遭不少围观群众的侧目。见他们纷纷投来或钦佩或感概或探究的目光,我更是自信心爆棚,不自觉正了正腰板。
小芙越发地支支吾吾,难以启齿。我则越发坚定,方才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不想想我是何许人也?这虚长的四万年哪能是白长的呀!和钟琰的那番恋爱又能是白谈的吗?
对面?对面有谁?重烨,太白星君,紫航道人,紫薇真人,北斗星君。这其中除去我那玉树临风哥哥,其他几个哪个不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况且这半刻的功夫,小芙也就方才替我送了盏茶去了回那出。那答案简直是要呼之欲出了......
转瞬间,心思已经是千回百转,鼻尖竟嗅出了几丝□□的味道。尤其是想到后来重烨继位,小芙居然跟着母妃避世去了,两者一联系,这里头的关窍就颇带考究了。
心下一有了这种猜测,看人的时候便更戴了层有色眼镜。重烨微蹙着眉,一不小心对上我“正气凌然”的目光,瞳孔一瑟缩,面色不善。
哼哼,这是心虚了吧!换作从前我定是不会放过这么个让他出糗的好机会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我贸贸然就捅破了这桩秘辛,叫他在三界面前下不来台,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在心里给我狠狠记上一笔,留着往后找日子报复?
如此一想,当即就有些后怕了,我往后还要和他兄妹情深呢!本就不尴不尬的关系岂不更是雪上加霜!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若是能撤回不作数就好了,唉!现下只恨自己嘴上没个门把,诚然古人说的好,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好不容易给了他挤了一个放宽心的微笑,我硬着头皮语重心长的转向小芙打圆场道:“今日在座都是客,什么事情都等宴会结束了再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小芙悄悄攥紧了右手,我知道她气愤,怕是方才重烨怎么得罪狠她了。但事到如今,我该当乌龟的时候还是要当乌龟的。
心下不免凄然,从前这低人一头的日子过惯了,即便现在重走一遭,有些疏离畏惧早已不知不觉刻在骨子里了。
“适才不过是想提醒帝姬一句,您喝的这松露甜腻,不解渴的!” 小芙压低了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一字不落的落进我的耳中。
我早已顾不上看她的神色,当然不用看光是猜也知道,此刻定时同我一样同吃了苍蝇似的,怎么着都觉得心里膈应了。
闹了这么大个乌龙,我这面子上倒是忒挂不住了。好在父君并未留意这边的动静,一直在同堂下的几个老臣说说笑笑,要不然弄得人尽皆知我也是没脸再在这堂上继续坐下去了。
我偷偷朝对面看去,重烨低头,微不可闻的身形一抖,怕人察觉有异,顺手端起手边最近的那盏没有一丝丝热气儿的老君眉押了一口,好似心情还特别愉悦。
方才闹得乌龙他必心下了然了!我顿时垮了张脸,以袖掩面,做出一副不适之状,不敢看他的目光。
接下来,我可不敢再这么折腾下去了,落不着还不说,再把自己给搭进去,真真是叫得不偿失。何况今日我分明是做东的寿星,怎么在他眼里倒像了跳梁的丑角了。心下虽是忿忿,面上却不得表露半分。
母妃见我神色不宁的,差人送了碗补气宁神的金花银草汤来,我心中有事,自是喝不下的,勉强应付地喝了两口,倒叫她更为担忧了,时不时朝我这儿投来关切的目光。偏生这周遭有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着,我也不好张这个口,就生生地干等着这劳什子的宴会结束吧!
待魔界冥界的使者酒足饭饱,仙界众人聆听完了我父君的重要思想讲话后,总算是能先行告退了。
本来还有个什么游园赏花的项目,我借着略有不适的由头给推拒了。这种场面客套的事情最为麻烦了,我一贯是能躲则躲的。何况经方才一事,要想再佯装淡定地站在重烨面前同他面不改色地示好,怕是还要有些日子,让我缓缓。~~
时间不等人,也不等仙。细细算来,眼下据父君母妃归隐的日子不过百余年。于我们天界中人来说只是白驹过隙。
上一世,许是我实在是太乖了,以至于他们就能这样放心地随随便便将我托付给了重烨,不告知的情况下一走了之。但这一世,可没这么容易了,我打定主意,定要转了性子,做个不叫人省心的“问题女仙”,看他们还如何无牵无挂的做甩手掌柜!
那么当问题女仙的第一步,就是结交个问题女仙朋友,并融入一帮问题女仙小群体。所以作为天界闯祸第一人,渺芜自然首当其冲,成了我第一个攻略的对象。
请柬很快下到了水神宫,据送帖子去得仙娥回禀,海月仙君是万分郑重,一个劲儿地感慨我们天家待她们不薄,她家渺芜简直是走了狗屎运,竞得了帝姬的青睐云云。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渺芜果然是海月星君亲生的,我八成知道她这性子是随了谁了!
话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踏足我樱云殿,思来想去也就后院那块鱼塘能找些乐子,于是我邀她去鱼塘边小叙。
渺芜来时身后还跟了小仙娥,说是来伺候她的贴身侍婢。瞧着那张铁青的脸,虎视眈眈的眸子,亦步亦趋地动作,我心下已猜了个七七八八。什么贴身侍婢啊,分明就是海月仙君派来的“监察御史”!
我暂且按兵不动,端正受了渺芜规规矩矩地一礼,互相僵硬寒暄了一番,心中已是无趣恶寒的很了。从前我二人认识四万载,何曾有这么装模作样相对的时刻。
终是忍不住了,对周边的仙娥摆手道:“都下去吧,不必在边上伺候了!”小芙会意,带着一众人福身告退,倒是那个水神宫来的“监察”面色犹豫,进退两难。
我故作不悦的蹙了蹙眉,渺芜瞧这我的脸色眼咕噜一转,正了正腰板儿,颇有气势地道:“怎么?帝姬的吩咐可是没听清楚?”她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心情似是愉悦了不少。应是方才在路上受了不少这“监察御史”给的苦头,眼下总算出了口恶气了。
那位仙娥还是不肯乖乖就犯,硬是要强调:“奴婢是海月仙君派来伺候渺芜仙子的,不敢违了仙君的命令。”
她若不走我还怎么同渺芜推心置腹地探讨“问题女仙修炼之法”啊!当不成问题女仙,我怎么阻止父君母妃归隐呢?当即就没了好脾气,冷哼道:“这么说来,水神是怕我樱云殿生吃了你家渺芜仙子了?”
这个帽子扣下来可就有些大了,别说是这么个小仙娥了,就是海月仙君自己也是招架不住的。她立马跪下来,口中说着不敢,行了个大礼,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