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芜见没了掣肘,眼里顿时又了笑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委实有些吃不准了:
“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我可以拉远了些身子,语气戒备。
她不语,只是嬉皮笑脸个没完,同前些日子我寿诞上的态度大相径庭。
“什么意思?你笑什么?”我被她弄得心里有些毛毛的,若是从前早就要恶语相向同她怼过去了,可现在毕竟还是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万不可做得太熟稔。
“看不出来啊!你倒是有些本事!”她捡了面前盘子里的一个蜜合果子,大剌剌地咬了一口。“紫鹃这么难搞的人,就被你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厉害厉害,能不能教我两招?”她啧啧咂嘴,满脸期待。
我心下得意,那是自然,在天宫多浸淫了四万年,长期装模作样的本事不是白练就的。区区一个海月仙君身边的小仙娥,我还不放在眼里。
“小事小事,你若是想随时都可以。”
渺芜满意地点点头,一下子就同我亲近了许多,推心置腹了起来。说什么水神殿里的规矩重,在海月仙君的魔爪下日子多么苦不堪言云云。我自然是了解她的,话又专门找些她喜欢听的说,一来二去,关系突飞猛进。
“唉,子霁,你今儿叫我来所为何事啊?”她咬着果子不经意问道。
这个.....我笑道:“我想同你学学是怎么惹你家仙君生气的!”
☆、支招
“什,什么...咳咳,咳...”一口果子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呛得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眼角的水儿也是不住的往外头飙,喷出的唾沫星子飞的老远,宛如一个破了口的风袋,哪儿哪儿都在射程范围以内。
我有些嫌弃地同她挪开了些距离,指着面前那壶茶说:“要不先喝些水顺顺气吧!”显然是没有打算帮她倒好的意思。
渺芜也不甚在意,连连摇头摆手,兀自拍着胸口,一浪高过一浪的咳嗽声终于勉强止住了。
“你方才说什么?”她还是惊讶于方才我说的那番惊世骇俗的话语,怕是自己个儿耳朵听岔了,遂又不死心的重问一遭。
我笑意妍妍,还是一贯乖巧温和的模样,同她更是软语道:“你想的不错,我就是想同你学学那些闯祸的招数。”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似是要在我脸上瞧出个洞来:“真是奇了,长这么大只听过人家要学正经规矩的,还从没见过想学怎么调皮捣蛋的惹麻烦的!”
我有点受不了她那幅你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吧的表情,尴尬地掩了掩唇,正色道:“怎么着?你到底是教不教吧!还以为遇上个爽脆人,没想到也是这般墨迹的性子。”
打蛇打七寸,渺芜的七寸便是最受不了别人说她娘儿们唧唧的了,一提这茬就和你急,百试百灵。果不其然,她腾的一下子就站起身,面色焦红道:“怎么墨迹了,我教!你开口了自然是要教的!”
此话正中我下怀,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亲自上前给她斟了杯茶,端上道:“那既然同意了,渺芜师傅喝了这杯拜师茶后便要给我出谋划策了!”
她一下子被捧得老高,看来我那声师傅叫的她是心痒难耐了。不免喜形于色道:“我如今成了你的师傅,回去看我家老娘还怎么叫我和你学习礼数!”
原来是这样,从前她对我心生芥蒂,竟是因为海月仙君总是夸赞“别人家的孩子”,让我们的渺芜心生不平了。然而世事难料,我就是那个让她眼红了这么多年的“别人家的孩子”。当然世事更难料的在后头,眼下这位一直学习的榜样要给自己做徒弟,你叫她如何不欢欣雀跃呢?
“只是这桩事情万不可同旁人泄露,你可知道?”我刻意凝重地同她叮嘱,若是不小心走漏了什么风声,被父君母妃有所察觉,可就不大妙了。
她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自是满口答应:“懂得懂得,干这种事情谁希望被人抓包啊!”
“就是这个理儿!”我随声附和,很快便直奔主题:
“为今之计,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渺芜胸有成竹:“这还不简单,随意打翻自己殿里的几个瓶瓶罐罐,你父君自是要发通火教训一番的!”
我摇头:“低级,低级!这种水平的小打小闹我父君从不过问,最多是叫库房再送两个更结实的来摆着,不成事的。”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那不如去瑶池掀了一池子的花?这是公共区域,若是被发现肯定是免不了一阵罚的吧!”
“幼稚,幼稚!花有什么稀罕的?我父君肯定叫人重新种些新的了!”
渺芜有些犯难了,一手托着腮,一手摸着鼻子,蹙眉:“这都不行啊!换做我这么做,我家仙君还不扒了我的皮,把拎到宫门口罚跪个几天几夜方才解恨!””言语里溢出了满满的羡慕嫉妒。
我讪讪一笑,好歹还得求她出出主意,总得顺着她些,故扯了话题:“我瞧你这般聪明机灵,更为高明主意定是还有许多,快再同我讲讲。”
她被脸上贴了金,自是不好意思半路退缩的,片刻又出了个主意:“不如你偷偷潜入天帝的行宫,将上呈的奏折给撕了,这样他定是不肯饶恕你了。”
我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太好吧!若是影响到了什么大势,可就是天界的罪人了!我只想闯闯祸,可不想犯什么罪!”
见她小脸儿皱成了个包子,面上似是纠结的不行。光是杯中的茶水就添了四五次,实在是快没招儿了。我怕方才表述的不够清楚,她未能全然明白我的意思,遂换了种说法:“其实吧,我也就是想闹出点小动静,能让他们为我担心担心。”
她似猛然想到了什么,激动抚掌道:“哦~!原来你是想引起你父君母后的注意啊!”
我一愣,是这样么?被她说得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是吧!不确定的点点头,听她像打了鸡血般侃侃而谈。
“这个容易,你不早说!最简单的,只要你把从前对人对事的态度都转个变,他们自然会发现你的异常。”
“什么意思?”我见她说得煞有其事,深究下去。
“就是以前你同谁好的就同他恶语相向,同谁不好的就主动和他关系亲近,不出半月,你父君母妃自然就觉得你不对劲儿了。”
“这样能行吗?”我有些犹豫,虽说她这计策倒是与我对重烨的计策不谋而合了,可倒底也是一项庞大而且复杂的巨大工程,一个不慎露馅儿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这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刻了。只要你演技过关,听我的准没错!”她信心十足地一派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那......我演技要是不过关呢?”我实在不忍打击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自信心,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
谁知她不以为然,大手一挥:“一计不成咱么再想一计嘛!以后有这种事情,你只管问我好吧!”
我倒是很乐意她的仗义相助,立刻堆上笑容,同她细细商谈具体对策。以上在此不多赘述。
近日,我发现,樱云殿里的小仙娥们遇见我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选择绕道而行。外界有传言说,子霁帝姬怕是得了什么癔症,和从前变得大不一样了,不仅成了泰苍宫的常客不说,还和水神宫的渺芜走得听近。许是近墨者黑,在渺芜仙子的教唆下脾气都变得暴躁易怒,委实祸及了一干伺候的仙娥们。
泰苍宫前,一个白衣仙官儿拦住了我的去路,苦恼道:“帝姬恕罪,殿下他真的是在修炼,不便见客。”
竟不见我!“你说说这是我何时吃过闭门羹的?”本以为这般向重烨示好他就算是块木头也该有所察觉,何况照从前看来,眼下他应该是开始筹划“兄妹情深”的戏码了,于我怎么说都是一拍即合的。哪晓得他如今脑子不知道搭错了那条线竟选择避而不见,极力和我这个最近行为反常,得了癔症的妹子撇清关系。
想想心里就来气,从前是他为了急于表现一个劲儿的给我樱云殿一个劲儿的填补东西,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成了我眼巴巴的凑上去,他反倒不领情了。
哼,也不想想这关系是想他撇就撇的吗?我还要靠讨好这座大靠山铺平未来的路呢!顿时又是干劲十足了!
深吸一口气,道:“哥哥又不是在闭关,怎么就不能见我了?我还备了盒金丝法绒糕要拿给他试试好不好吃呢!”
白衣仙官儿赔笑道:“这是殿下的吩咐,吾等也是听命行事。”
“那这盒我辛辛苦苦做的糕点怎么办?”我不打算无功而返,若是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落在重烨眼里不就是诚意不足?更有甚者直接归于别有用心一类。
“殿下他素来不吃甜食!”
这话他倒是说岔了,据我对重烨的了解,他虽不爱吃甜的倒也不至于半点不愿碰。从前他来我在樱云殿时,我偶尔做些甜口的点心,他也是会用几块的。
“我不信,要不然得他亲自同我说才做数,你说了不算!”好在眼下我还只是个三万岁的丫头,耍耍无赖的手段倒还能适用。
“这个.....”白衣仙官儿一脸为难,但瞧这那依然堵在门口的身姿知晓他还是没有放我进去的打算。“帝姬不然先回去,待殿下有空了,自回去找您。”
我若是信了他的推诿之词便不是子霁帝姬了,铁了心的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索性耍无赖耍到了底,想想从前钟琰是怎么做的来着,没错,死缠烂打!
“任凭你怎么说,我今天见不到重烨就不走了!”脖子一梗,裙子一撩,所幸一不做二不休的坐在了台阶上。
见他愕然,我趁热打铁,出言道:“你就去告诉你家殿下,叫他看看他就是这般对自个儿的妹妹的,当这是体贴爱护的紧呢!不知父君瞧见了,心里是何滋味?”
白衣仙官儿面上似有松动:“帝姬也别恼了,容我再去瞧瞧殿下可有修炼完!”
我轻轻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个大白眼子。
不待我开口,只听一人道:“不必麻烦了,我出来了,现在人你也见到了,可以回去了吧!”耳畔传来道熟悉的声音,抬头重烨正站在门里头,一顺不顺的看着我,神色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站好cp,没毛病!都是套路,请放心
☆、问题女仙
瞧这样子,也不知是刚来还是已经躲在门后看了片刻。索性这些小事也无关紧要,眼下好不容易得空见他一面,总是要把握住机会才好。
我立刻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拎了放在边上的食盒子,热情地向他走去:“殿里做了些点心,想着我一人吃不下,就给哥哥也送了些来。”
之前同他本就生份,若是贸贸然说是特意为讨好他而做的点心,未免急功近利地太过明显,怕是很快就被划分到别有有用心的一类了。
他眼睛都不抬,面无表情道:“多谢了,只是我不吃甜的,你拿走吧!”
这怎么行,既然拿过来了怎么还有拿回去的道理?耐着性子和气同他辩解道:“这盒子里不仅有甜口的还装了些咸口的,你不妨尝尝,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日后便再多做些。”
他微微蹙眉,似在辨别我此行的来意,片刻开口道:“不必麻烦了,这食盒我收下了,松鹤......”他眼神示意那个被换做松鹤的白衣仙官儿,接过了我手上分量还不轻的盒子,接着问道:“还有旁的事吗?”言语间还是多有防备。
我心下略略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好歹是拿了,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一就又二,有二就有三,我到不信重烨这个家伙在我的连番示好下心里不会起半点波澜!
面上还是不能表露的太过得意,敛了敛神色:“没有什么事儿了!只是哥哥一向法力精湛,得空能不能想你讨教两招?”
他面上更是不解了,也对,平日里我这样一个散漫偷懒的人,哪会想到用心去真正练什么本事,上一世也是父君母妃避世后才晓得去西王母门下发奋图强的。
“父君不是给你挑好了师傅的吗?”
重烨这个人防备心一贯重的很,认定了的事向来油米不进,委实难搞。好在我此番是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来的,打定了主意是要有所进展,继续不放弃:“话虽如此,但毕竟哥哥早年便跟着父君南征北战过了,见识阅历皆是师傅传授不了的!我诚心想向哥哥学习,哥哥不会不让吧!”
说着就眨巴着星星眼,满脸期待。
他抿唇,不急作答,待被我看得没辙了,才松了口:“嗯,好,只许申时来呆上半个时辰!”
“好,那便说定了!即便是只有半个时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便是成功的第一步!
一旁的松鹤似是有些出神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伺候的殿下,他可能也没想到重烨这样一个难说话的人居然三言两语就被我逼迫的步步妥协了吧!
哎,这也难怪,毕竟我同他多处了四万余年,他有什么软肋忌讳,我自然是清楚一点的。眼下他最害怕的不就是父君的不喜吗?为了父君的另眼相待,再不乐意也是要给我三分薄面的!当年我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如今又岂有有不懂的道理?
果不其然,很快我在泰苍宫里的一番动作便引起了父君的注意。派人来传唤我去问话,我心下大喜过望,却不能显山露水,板着张脸对小芙吩咐道:“伺候更衣!”
小芙虽心下生疑,不明白我最近怎么变得如此喜怒无常,但也不好贸贸然开口询问,只得作罢,憋在心里旁人瞧着都觉得难受。
我自然是不忍心这般对她的,好歹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情分皆是在的。可为了眼下的大事,也不得不委屈一下她了。
稍稍收拾了一下后,动身到开元殿去面君。只是万没曾想到,殿里居然还有旁人。父君正坐在中央的椅子上,母妃坐在右手,重烨侧立一旁,似在同他们说些什么。看那个表情,八成可能在说我呢!
只是父君看着倒不显得不快,还时不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较之母妃若有所思,略显担忧,这让我反而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现在重烨难道在替我美言?简直神奇!总不至于吃了我两块点心他便回心转意了吧!要知道就算前世,他即便是送东西送的火热之际也绝对不会说上我半句好话。为此还我曾暗暗佩服过他,觉得这便是一个铮铮铁骨的坚持,可以委曲求全,但决不奴颜媚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