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的确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你更不能让陆衍和她在一起了。”
是啊。
许颖夏抬起了自己的手,阳光穿透她的手掌,带了透明的观感,一点点,慢慢地绽放着,是她先遇到阿衍的,也是她陪着阿衍从陆家的少爷走到陆氏集团的总裁,更是她将阿衍调教成会疼人、会宠人的模样。
言喻不应该一直享受着,她的劳动成果。
*
许颖夏又出现去找陆衍了,她对陆氏集团的布局很熟悉,陆承国接掌陆氏集团的时候,也没怎么改变布局,而前台对许颖夏还是认识的,所以也没多加阻拦,只是在许颖夏进去电梯的时候,给总裁办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许小姐正在上楼。
陆衍开完会,随意地扫了眼手表,正打算给言喻打个电话,抬起眼眸,对上了特助的眼睛。
特助刚要说什么,陆衍眸光微移,已经看到了突然出现的许颖夏。
她不像以往那样,一出现就是冲过来抱住陆衍,而是有些不安地站着,脸上的妆容很干净,几乎等于素颜,但眉眼都是温柔的弧度,她似乎有些紧张,素净的脚趾头轻轻地蜷缩了起来。
她轻轻地叫了声:“阿衍。”
陆衍抿直了唇线,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办公室。
特助看了看陆衍的背影,又转头,对着许颖夏道:“许小姐,你可以进去了。”
许颖夏推开门,陆衍已经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后,他靠着椅背,眉梢淡淡地挑着,问道:“夏夏,有什么事情么?”
许颖夏摇摇头,她说:“我想来见见你。”
陆衍拧眉,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许颖夏轻声道:“我太久没见到你了,在美国的三年,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可是我……我忘不了你,时间越是久,我越是想起我们当年的美好,我知道我错了,我现在想挽回,好不好?”
陆衍眸光冷淡:“夏夏,你做错了事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原谅的,我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许颖夏眼圈有些红:“过去不了,我忘不了,你说过的那些情话,我都记得,你说会一辈子爱我,我一哭,你就难受……”她眼泪落下,“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谁没有做错过事情,为什么你能原谅言喻,原谅你自己,你就是不能原谅我?”
许颖夏受了刺激一般:“言喻把你当替身,她欺骗你的感情嫁给你,她爱的人一直都是你的哥哥,这些你都能原谅,可是我,一直爱的都是你。”
“你也能原谅你自己。阿衍,你知道我刚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害怕你么?因为我亲眼看着你开枪杀人……可是,渐渐地,我看你都忘记了这件事,我就麻痹自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个开枪的画面都是我的想象……”
她抿紧了红唇,眼前泪水模糊。
“你看,你们的错误都比我严重,为什么你却不能原谅我?”
陆衍黑眸盯着许颖夏,他在桌子下的手,手背上青筋起伏,指甲隐隐泛白,他没有说话,一脸的阴沉。
他什么时候……开枪杀人?
他眯了眯眼眸,又忽然想起程管家说的话……
许颖夏往陆衍的方向走了几步,她凝眸,泪眼朦胧,声音又细又轻:“阿衍,我忘不了你……就算你对我没有爱了,可是……”
陆衍知道她没说出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她想说,他对她还有责任。
是啊,就算不论小时候的事情,成年后,那一次生死边缘,也是她救的。
陆衍收拢了手指,眼眸清冷,他说:“夏夏,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我的现在包括未来,都只会有言喻。如果你只是想过好现在的生活,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你想要更多,我给不了。”
许颖夏垂下眸,睫毛都湿透了。
*
言喻下班回家的时候,陆衍还没回来,今天保姆请假了,她提前下班,接了两个孩子回家。
小星星和陆疏木一起看电视,言喻嘱咐了他们两句,就去厨房做晚饭。
她从冰箱里拿出牛肉化冻,正在洗菜,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陆衍的声音接着传来:“晚上做什么?”
言喻手上动作停顿了一瞬,说道:“熬了粥,我做个牛肉炖罐。”
没过一会,他的脑袋就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沉沉的,他的双手从她的身后环绕着,言喻继续洗菜,水流声哗啦啦,间隔在两人之间。
陆衍说:“我来洗菜吧。”
言喻没跟他客气,松开了手指,让他来,她抬起眼眸,水槽前就是玻璃窗,外面是万家灯火,反光倒映出了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格外亲昵。
言喻关了水,右手肘撞了下陆衍的腹部,让他松开她:“我去拿东西。”
她原本是想从冰箱里拿东西的,却忽然听到她的手机铃声在外面响了起来,小星星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离她越来越近。
她探了脑袋进厨房,笑眯眯的:“妈妈,你的手机铃声响了。”
言喻对她笑了笑,夸奖了她一下,才从她手上接过了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听了起来。
那头响起的声音是南北。
她似乎很虚弱,很虚弱:“言言,我在你公寓楼下,你下来,好不好?不要告诉陆衍。”
言喻的心脏重重收缩,南北怎么了?
言喻回国那天给南北打过电话,没有通,但那天南北给她回了短信,说她现在很好,这几天太忙了点,等过几天再打电话。
言喻挂断了电话,陆衍正在看着言喻。
言喻深呼吸,摘下了围裙,轻声道:“陆衍,你先做饭,律所有点事情,我先回律所。”
她不等陆衍回话,抓了钱包和车钥匙,踩着室内的拖鞋就跑了下楼。
她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角落里,看到了南北。
这已经是夏天了,南北却裹着件毛毯,她的脸比巴掌还小,苍白又透明,一张脸上只剩下了漆黑的眼珠是分明的。
她看到言喻,木讷的眼里才有了一点点的亮光,眼泪紧接着就落下了。
“言言。”
她抱住了言喻,凸起的小腹隔住了两人,她轻声地说:“言言,帮我离开,好不好?宋清然今天去领结婚证了。”
“什么?跟谁?”
“不是跟我。”
☆、096
言喻愣怔了半天,觉得有些消化不了南北说的话。
南北神情却很平静,尤其是语气,她仿佛看透了所有,但也正是因为看透了所有,她才走不出来,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这样了解他。
她轻声道:“宋清然这种男人,他将婚姻和爱情分得很开,他根本不在乎婚姻,对他而言,婚姻就只是个形式,婚姻是物质,是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一边嘴上说着爱我,一边和别人结婚。”
南北唇色有些苍白,她轻轻地扯了扯唇角:“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他从来不觉得,他结婚了之后,我的地位会有多尴尬。”
这是一个冷静理性过了头的男人,他的爱也是克制而冷静的,甚至是打了折扣的。
言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明白南北的感受。
或许宋清然认为婚姻只是一个虚构的围城,除了一张纸,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婚姻的意义远远不止于此,婚姻是两个人对余生的郑重承诺,是两个人组建成一个全新的家庭。
宋清然今天能为了利益结合,明天就能为了利益和他的妻子生继承人,未来就会为了利益抛弃南北。
和别人结婚,只是宋清然背叛南北的一个开端。
南北笑了笑,笑容淡得几乎看不到。
“宋清然选择了联姻,他可能不会喜欢联姻的女孩子,但他会选择和他合法的妻子生下一个孩子,然后,他会告诉我,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个孩子,他想要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我。”
“是不是很可笑?”
言喻抿紧了唇线,抱着南北的手越来越紧。
南北继续道:“我从小就认识他,喜欢他,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是我不停追逐的对象,很久很久以前,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腻烦追逐他的身影。”
“后来,他知道我想走,就开始挽留我,我以为那就是追求,因为对象是他,只要他迈出了第一步,我都把余生的路途都设想好了。”
“发现怀孕的时候,故意大张旗鼓地离开,只是为了能够让他来追回我,可是,当他真的来追回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只是把我当做了他的所有物,他的禁.脔,因为他不喜欢从小到大一直听话又绕着他转的女孩,用一样的方法去对待另一个男人。”
南北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她睫毛翕动,深呼吸:“算了,不说了,我感觉我的经历都可以写篇知音体推文了,媲美男朋友跟闺蜜出轨了。”
她情绪隐藏得很快,转眼间,悲伤的表情就在她脸上看不见了。
她轻轻地推了推言喻的肩膀,往后退了点,认真地盯着言喻:“最近一段时间我被宋清然那个畜生关着,什么都接触不到,他收了我的手机,他有没有拿我的手机给你乱发短信?”
言喻想起最近南北不接电话,只回短信的怪异举止,她拧了下眉头,又舒展开,原来是宋清然拿了南北的手机,应付言喻,只是为了让言喻不怀疑南北的人身安全情况。
南北捕捉到言喻的神情,就知道宋清然干过什么事情了。
她深呼吸:“阿喻,宋清然现在没空管我,但再等晚一点,他安排的保镖就会发现我不见了,你能不能,先收留我?”
收留南北当然没问题。
但是……
言喻顿了顿:“宋清然应该会知道这个公寓的,说不定今晚就会找来。”她沉吟了会,提议道:“我们去酒店,用我的身份证开个房”
南北说:“有你的身份证的话,宋清然说不定还是会发现,哪里的酒店不需要身份证?”
言喻眉心一跳,她想到了陆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如果陆衍愿意帮忙的话……
“我带你们去。”
正想着,一道幽远且深邃的嗓音响起。
言喻和南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轮廓氤氲在了灯影之下,模糊了边缘。
他双手插着兜,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越走越近,越是能看清他脸上流畅的线条,似是雕塑作品一样完美。
陆衍淡声道:“我带你们去吧,去酒店,不需要身份证。”
还会抹去一切信息。
言喻睫毛翕动了下,对上了陆衍漆黑无光的眸子,她抿了抿唇角,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几人坐上了陆衍的车子,一路无言,南北靠在了言喻的肩膀上,她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眼睫毛,遮掩住她眼底所有的悲伤,言喻也垂着眼,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南北。
她的眸光从南北的脸,一点点地顺着线条延伸的方向,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瘦了太多,单单那一双手,仍旧白皙,却已经不止于纤细,而是那种失去了血色和生命力的苍白和瘦削。
因为南北是心理医生,她很少会有将悲伤情绪彻底外露的时候,她擅于掩藏,掩饰平静,言喻只能从一些细微末节来观察她的状态。
至于陆衍,驾驶座上的他,握紧了方向盘,视线时不时就看着后视镜,紧盯着后面的言喻。
她干净洁白的脸上扫落过两旁的浮光掠影,带着夏日晚间香甜的气息,她绒毛细腻,皮肤白皙,她的每一处都值得他看。
但是她今晚上了车之后,没再看他,就像是多看他一眼,都是多余一样。
陆衍带两人去的酒店是程氏集团在中国的分店,国际连锁酒店,陆衍将车停在了酒店下的私人地下停车场,从地下停车场的加密电梯上去,直接到达了顶层中央。
他继续输入门的密码,整整一层,就只有这个房间,灯光明亮,灯火闪耀,陆衍微微坐直了身体,靠在一旁的架子上,他的声音低沉:“这是我的私人房产,不会有人上来,我已经叫了酒店管家,等会由他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南北看了看陆衍,又看向了言喻。
陆衍识趣地走开,南北和言喻一起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旁边,南北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窗户,高层的风,向来是很大的,她一开窗,风就从窗外灌了进来,她手扶着栏杆,那一双手,握着东西的时候,手背上青筋突兀,整个手就像是没有丝毫脂肪一样。
她身上仍旧穿着宽大的毛毯披肩,紧紧地裹着自己。
她问言喻:“你和陆衍……?”
言喻淡淡地道:“就那样,不过,陆大少爷大概是想放下身段,重新挽回我吧,但是他的挽回,其实没有多少情感,并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她顿了顿,“没关系,你就住在这里,至少现在的陆衍,他不敢跟宋清然讲。”
南北转眸看言喻,笑了笑:“阿喻,其实,你对陆衍的态度一直都比较特殊,当年,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像程辞,现在呢?”
言喻嘴唇动了动,南北笑着打断她的话:“我说特殊,是因为,如果不是你相信陆衍,如果不是你对陆衍的态度有所软化,你是不会答应让我住在陆衍的地方。”
言喻眼睛垂下,她没有话说了,很安静。
南北一时间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寂静得出奇,她看着窗外,这个城市的星火遍布,霓虹闪烁,车流涌动,她却有一种冲动,从这上面,跳了下去。
这时候的宋清然在做什么?
他的一家人和他岳父的一家人,一起吃饭吧,分享着结为亲家的喜悦,共同讨论着未来的走向,两个公司的走向,两个年轻人的婚姻未来。
没有人会想起她。
她怀了孕,宋清然都不敢让宋家的其他人知道,一直藏着她,让她见不得光。
“阿喻,我有点累。”
南北的声音又低缓,又轻,如果一走神,就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分贝,“我不是什么女强人,一直都不是,我得过且过,工作不工作都无所谓,只要能跟宋清然在一起就好了,以前最大的期望就是,当我矫情离开的时候,能换来宋清然的回头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