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婚衍衍——水折耳
时间:2017-12-16 15:58:45

  她睁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一点点地滑落,她扑进了许母的怀抱之中,闻到了许母身上让她安心的气息,胸口就像是有千千万万的蚂蚁在啃噬着,酸痛四窜。
  她有些哽咽:“妈妈。”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她在外面遭遇了委屈,就躲进了许母的怀抱里,只要她哭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许母都会毫无条件地帮她出头,就算她说欺负她的人是许颖冬,也是如此。
  许母心都要被许颖夏的眼泪给淹没了,她摸着许颖夏的后脑勺,顺着她柔软的头发,一点点地往下摸着。
  “没事,没事,妈妈会保护你的。”
  许颖夏回抱住许母,她能感觉到许母的瘦弱,她忽然觉得有些缺乏安全感,双手空荡,她无声地落着泪,泪水渗透在脸上的伤痕里,格外刺痛,良久,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才说:“可是,妈妈,你保护不了我一辈子的。”
  许志刚听到许颖夏的这一句话,眼神就冷了几分,他觉得许颖夏有些自私,他的太太年纪已经大了,夏夏也长大了,想的却永远都是别人来保护她。
  许母倒没想什么,她动作轻柔地拍着许颖夏的背部:“是啊,妈妈当然没办法一辈子保护你,不过,妈妈会找到一个可以保护你一辈子的男人。”
  *
  江笙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严重,江家和宋家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和最好的看护,脸上的伤口看似红肿可怕,但也只是皮外伤,而她一直捂着的肚子,也没有什么大事,腹中的胎儿生命力太过顽强。
  江笙撒娇着,一直握着宋清然的手,才肯躺下睡觉。
  宋清然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她,他修长有力的手被她握在了掌心里,等她差不多睡着了,宋清然神情冰冷地将手抽了回来,他抿直了唇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地擦干净了手指。
  他看都没再看一眼江笙,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病房外,江笙的爷爷江公正在等着,他拄着龙头拐杖,穿着一身唐装,眼眸锐利,脸色是充满了怒火的,看到宋清然,他脸颊的肌肉都气得颤抖,毫不犹豫地举高了手里的拐杖,狠狠地砸在了宋清然的背上。
  宋清然闷哼一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攥起,青筋起伏,神情隐忍。
  江公冷笑:“宋清然,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可以随便糊弄了。”他的声音大如洪钟,“我江某人混的时候,你宋清然他爸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今天笙儿出事,我不相信跟你没关系,打她的人是不是你家的那个养女?”
  江公眯起了眼眸:“一个小丫头,也敢对笙儿动手,还下了这样狠的手,她是不是记恨上次她的孩子流掉了,她也不看看,她有什么资格怀上你的孩子?”
  他的语气轻蔑,又含着狠厉:“不过就是孤儿,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宋清然喉结艰涩地滚动,他垂着眼睫毛,太阳穴重重跳动,半晌:“不关她的事情。”
  他抬起了眼皮,眼眸漆黑狭长:“笙儿上次做错了事情,惹怒了言喻。你知道言喻是谁吧,她的男人是陆家的陆衍,也是程家的家主,我不敢保证,笙儿如果对言喻动手,陆衍会有什么反应,但我能保证的是……”
  宋清然语速很缓慢:“爷爷,笙儿这次没什么事情,已经是万幸了,如果你们不追究这件事,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去找南北……”
  江公眼眸深沉地盯着宋清然看,眼底情绪起伏,带着打量和研究,似是在思考宋清然说话的真实性。
  许久之后,江公才道:“清然,你要记得,你和笙儿结婚了,你现在背后靠的是江家,只有你和笙儿好,你才会好,而那些情情爱爱都是虚幻的,更何况,论长相、论学历,笙儿一点都不输给你的那个妹妹,你们的孩子也要出生了。”
  他的意思就是他不会再追究南北打江笙的事情,但又无形间敲打了宋清然一顿,提醒他谁才是他最重要的依靠。
  江公很快就离开了,医院的走廊上比较安静,宋清然低垂着头,整张脸笼罩在了阴翳之中,额前的碎发垂落,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看到他薄唇微微扬起的讥讽弧度,下一秒,他忽然一拳头砸在了墙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的手背泛出了血迹。
  *
  江笙知道能帮南北的人就是言喻,所以她自然也会对言喻有所关注,言喻在找她自己的亲生父母,江笙权力大,虽然没办法拿到鉴定结果原件什么的,但是区区的一个口头结果,她还是能找到的。
  保姆正在喂江笙吃东西,江笙却盯着镜中的自己,满眼都是恨意,她多害怕,她脸上会留下疤痕,她只要想起被扇巴掌时候屈辱的画面,心底的恨就驱使着她去报复。
  保姆一不小心烫了下江笙的唇畔,她忽然沉下脸,一下就掀翻了滚烫的汤水,全洒落在了保姆的身上,保姆烫得叫出声,也不敢收拾,站了起来。
  江笙笑得天真:“你烫到我了,你知道么?”
  保姆瑟瑟发抖,只敢道歉。
  江笙笑意嫣然,做的事情却很残酷,但还没等她做,她就看到了她手机上收到的一条短信。
  那边的人回话说:“言喻和许志刚存在亲子关系。”
 
  ☆、129
 
  江笙凝眸,她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她这人,其实心计一直都很深沉,心态也很平稳,她见多了大风大浪,这点事实还不足以让她有所动荡。
  但她平时对一些事情的容忍度都很低,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让她无需忍耐那些令人烦躁的事情,而现在……
  江笙抿了抿唇,慢慢地勾起了笑容,衬托得神情有些冷然。
  言喻居然是许志刚的孩子,其实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不利的,言喻原本只是一个孤儿,但是现在成为了有父母的孩子,甚至她的父母身份还不错,让她对言喻实施报复的举动难以施展开来。
  保姆颤颤惊惊地等待着江笙的惩罚,她咬着下唇,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江笙会怎么惩罚她,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以为会落下的巴掌,她心惊胆战地抬起眼眸,对上了江笙含着冰凉笑意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寒颤。
  江笙勾着唇笑,眼尾上扬,在这样红肿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怕:“帮我做一件事。”
  “您吩咐。”
  “去叫许颖夏过来。”
  保姆知道她说的许颖夏是谁,她牙齿磕碰了下:“许小姐也受伤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笙冷呵了一声,她嗓音降低,凝着霜雪:“那又怎么样,我让她过来,她就得过来……快去,就现在……马上!!”
  *
  许母回去亲自帮许颖夏收拾衣物去了,许志刚被陆衍一个电话叫走了,所以病房里就剩下了许颖夏。
  她正在看电视剧,忽然就看到一个保姆推开门走了进来,畏畏缩缩的,许颖夏眉头拧了下,不太友善地盯着保姆:“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保姆说:“是江大小姐。”
  “她?”许颖夏眉间的怒意消散了一些,她深呼吸,压抑下了火气,“江笙让你来干嘛?”
  保姆:“江大小姐让你过去找她。”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凝滞和冷固。
  许颖夏不是不生气的,江笙对待她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奴才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她现在没有资本生气,因为她不是真正的许家大小姐,言喻的身份又成谜,她极度地缺乏安全感,言喻现在又被陆衍捧在了掌心疼爱,她又刚刚被言喻扇了一巴掌,今天右眼皮还不管不顾地快速地跳动了一整天。
  许颖夏又是深呼吸,胸口沉沉起伏,她勉强自己挤出了笑容,看着保姆,淡声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她掀开了被子,下床,踩在了拖鞋上,直到站起来,她才发觉自己身上有多疼,她还是一个伤患,却要忍受着痛楚,屈辱地去见江笙。
  许颖夏掐住了自己掌心的嫩肉,只有这样,她才能压制住胸口的怒火。
  她走出病房门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看护,许颖夏在外面向来是喜欢装出一副好脾气的,她柔柔软软地笑了笑,礼貌道:“你能扶着我去那边的病房吗?”
  只可惜,她忘记了,她现在脸肿得就像是猪头,笑起来,只有惊悚。
  *
  江笙靠在了病床的床头枕上,听到了推门的声音,微微抬起了眼皮,有些懒散衿贵地瞧着许颖夏。
  她自己看到许颖夏脸上的伤痕,都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她想起自己刚刚照的镜子,心里想,那个言喻下手可比南北狠多了,即便南北看起来更狠一些,而言喻下手是悄无声息的重。
  许颖夏回看江笙:“阿笙,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笙笑意更深:“我不是说过,要告诉你,言喻的身世吗?”她故意说话说一半,然后盯着许颖夏,想看许颖夏的反应:“你现在应该很紧张吧,是不是比你当年知道自己不是许志刚亲生的时候,还要紧张?”
  许颖夏的心跳的确跳动的速度很快,一下又一下,如同重钟在胸口轰鸣。
  她掐住了掌心,装出了一副淡然柔然的模样:“阿笙,你说吧,别再开我玩笑了。”
  江笙轻笑出声,她就喜欢这样吊着别人的胃口,看着别人的情绪起伏,她看上古时期的故事时,最喜欢以吞噬别人恐惧为食的古兽,因为她也喜欢这样,她感受着许颖夏紧绷的心情,心里有了一种舒爽,这种舒爽远远地超过了她对言喻的憎恶。
  好半晌,江笙才说:“很不巧,言喻居然是许志刚的亲生女儿。”她说着,细细地打量着许颖夏的神态,“原来是你占据了言喻原本应该享受的一切,因果是有报应的,难怪言喻又把你的许多东西都抢走了……不对,那些本来就该是她的东西。”
  许颖夏闻言,心脏重重地收缩了下,如同坠入了深海,海水倒灌,暗无天日。
  她的后背慢慢地凉了下去,泛起了寒气,不知不觉间,刚刚紧紧提着的一口气,一下就松懈了下来,后背就冒出了一片片濡湿的冷汗。
  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像是许久的猜测终于落实了一样,但脑海里的思绪停滞了,只余下漫长的空白,这样的空白,让她整个人都很茫然。
  她怔怔地盯着江笙。
  江笙笑了:“夏夏,你该不会是吓呆了吧,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不然,你为什么那么注意言喻的身世,都说人对某一些事情是有第六感的,我估计,那就是你的第六感在提醒你注意言喻,因为言喻就是你的债主,你前二十多年,占据了她的身份,享受着她该享受的一切,夺取了她的利益,后来,还因此成为了陆衍的女朋友,被陆衍宠了那么多年,而言喻呢,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人替她撑腰,没人照顾她,她连学习都需要被人赞助。啧啧啧……你们两个人也太戏剧化了吧,彼此交换的人生,彼此纠缠的男友,彼此憎恶,彼此伤害。”
  “夏夏,原本,你过的就是言喻那样的人生呢,或许,你过得连言喻都不如,因为言喻至少靠着自己的努力,现在也迈入了中产阶级,而你呢,还在靠着家里,一事无成。”
  江笙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她就喜欢戳别人的痛处,她也不想顾及别人的感受,关她屁事。
  “你怎么不说话了?”江笙看到许颖夏这样,才觉得她今天被南北打的郁闷之气散了不少,“我要是言喻,要是知道了我才是许家的亲生女儿,是许家的大小姐,是上流社会的公主,是该备受陆衍宠爱的小公主,我一定会报复的,还会搅得你不得安宁。”
  她的最后四个字,故意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带着沉重的气压,吓得许颖夏唇色泛白。
  江笙说:“你猜,言喻这样的性子,她会怎么对你?”
  她的最后一个音落地,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洒落了进来,是明媚的灿烂,转眼就成了苍白的光柱。
  许颖夏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有办法思考,她越想,脸上的巴掌印越是火辣辣的疼痛,言喻平时就锱铢必较,现在就已经很嚣张了,如果……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言喻才是许家的亲生女儿,而她只是假冒的,言喻一定会更加嚣张,而她就会走投无路。
  许颖夏光想到那样的画面,就觉得害怕,她会被全世界都遗弃。
  上流社会重视血缘,其次重视受宠度。如果许母知道了她不是亲生的,言喻才是亲生的,许母肯定会只疼言喻的吧,说不定还会对言喻充满了愧疚;陆衍现在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言喻了,他知道了之后,言喻在他心里的地位就再也不可撼动了;而原本就不是很疼她的爸爸,肯定只会疼言喻了。
  一股彻底的冷意从许颖夏的背脊流窜了上去。
  她睫毛颤抖,盯着江笙:“阿笙,你叫我过来,肯定是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快告诉我办法……你也不想言喻太嚣张的吧,她一嚣张了,南北就会嚣张,南北嚣张了,说不定又要开始不自量力地想着宋清然了。”
  许颖夏上前,握住了江笙的手。
  江笙忽然就翻脸,她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阴晴不定的,她脸色沉沉,一把推开了许颖夏,带着嫌恶:“你也配碰我,无父无母的孤儿。”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我跟宋清然的事情也是你配提起的?”
  许颖夏吓了一跳。
  江笙却又慢慢地笑了:“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太经不起玩笑了,我想告诉你的就是,对付言喻就只有一个办法,拿捏住你的母亲,许太太。”
  许颖夏愣怔,没有明白。
  江笙:“许太太对你的疼爱不是假的,更何况她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和精力,你对她来说是很特别的。”
  “言喻对于她,只是一个称号,一个貌似失散了多年的女儿,她感到生疏的女儿,她不熟悉的女儿。”
  “但人都是讨厌欺骗的,如果许太太从别人那知道了言喻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你不是,如果又让她意外发现你早就知道了,却故意隐瞒着,她对你的印象就会很坏,对言喻的愧疚就会加深。”
  “所以,你要主动出击,将被动转为主动,放手一搏。”
  许颖夏认真地听着江笙的话,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眼尾微微下垂,美目流转间透露出的都是楚楚可怜的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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