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天,几十汉子几乎没一个睡过囫囵觉。
你问为什么不反抗?别说来的时候,个人的兵器都被县令大人收走了,就是没收走,也没人敢说自己打得过容教官。
因为,头一天白天,容教官就把他们群殴了一遍。没错,就是群殴。还没有用那把长刀,一个人群殴了五十个汉子,连最听话的孙大都没有放过!谁有胆子反抗?
容白上山之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基本上每个晚上都不回来。衡清听过容白的解释,表现还好一点。但是唐阿娘没听过这回事,两天没见容白晚上回来睡觉,就已经着急得像个热坑上的蚂蚁。
随便谁出去打听打听,有听说过嫁人的妇人每天晚上跟一群汉子处一起,不回来的么?
尤其,容白离开几天后,家里来了一个客人。
那是一天中午,平时没有船只靠岸的码头上,停了一艘别致的小舟。一身白色丝绸衣衫的女子带着同样穿着朴素的丫鬟从那小舟里出来。女人头上戴的是白色的珍珠发钗,仔细看的时候,还能看到女人凸起的肚子。
唐阿娘平时忙的也就是孩子们加上山上汉子们的饭食。没事的时候,喜欢在河边逛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逛到些好东西。所以她是第一个发现这个客人的人。
“那边的夫人,请问,我家二公子住在这里么?”
和临江县的繁华不能比,河这边方圆十几里,就只有这一个竹屋。就算现在加上了训练营和学校,能称得上夫人的人,也只有容白和唐阿娘自己。容白现在整天泡在山上,所以,唐阿娘一听到这声音,就抬头,看向那两个刚下船的人。
“你家二公子是?”这年头,谁家没有个三四个孩子。再说,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人,上来就问自己家二公子,谁知道?
不过,唐阿娘有点怵,毕竟自己女婿,李嘉可是李家的二公子,而李家的下人,唐阿娘可是见识过的。
“莲心。”站在丫鬟前面的白衣夫人伸手,挡了挡丫头,然后轻移莲步走到唐阿娘面前:“我是林江县城李家的少夫人。我来找我家二公子,李嘉的。”
唐阿娘一听到李家的名头,就知道这人的确是自家女婿认识的人。而且,这小姐、不夫人长得可真漂亮。皮肤光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头发上还有带着珍珠钗,怎么看怎么是富贵人家的。再一对比容白,虽然自己没把哑丫头养得漂漂亮亮的,但是现在,给这容白整的也一点都不像个女人。
“这位夫人可认识我家二叔。”唐阿娘走神,这女人也不生气,反而细声细语的开口询问。
认识,当然认识。现在女婿就在学校里给孩子们教书呢。
唐阿娘忙不迭的把这夫人往自己家里带。原本唐阿娘是想把这女人直接带到学校的,可是,容白之前也说过,学校上课的时候,不准任何外人参观。就是唐阿娘自己,也不敢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进去。
竹屋的客厅依旧是之前的样子,正中只有一张八仙桌,四面是长条凳。不像镇上富贵人家那样,有茶几什么的。
那年轻夫人看了一眼客厅的布置,微不可查的皱皱眉,然后才在丫鬟的服侍下,坐在条凳上。唐阿娘给这两个人倒了杯糖茶。
容白是不喝茶的,衡清倒是喝一点,但是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茶叶了。而糖茶,是唐阿娘能拿得出来招待人最好的东西了。那妇人看着面前的粗瓷茶碗,一点喝茶的想法都没有,只看着外面,希望衡清早点归来。
饭菜香味飘散开来的时候,一阵孩子们的笑声响起。年轻夫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七八个孩子,颠颠的穿过院门,往衡清的厨房跑去。
“莲心,你去看看,这些孩子都是做什么的。”夫人皱着眉,命令自己的丫头。
那名叫莲心的婢女点点头,穿过大门往厨房走去。
正值饭点,唐阿娘一个人得准备六十多人的伙食。山上的营地离这里的距离可不远,等把孩子们安置好,恐怕到时候山里的汉子们就饿死了。所以,唐阿娘在孩子们种选了几个力气稍微大一点的,帮自己将学校的食物抬过去。
莲心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厨房比一般厨房要大,里面有三四口锅,锅上是蒸笼。煮饭话的时间太长,浪费人力物力,容白花了点心思,做了些蒸笼,现在无论是孩子还是山上的汉子,吃的都是蒸熟的米饭。
不过,莲心看到的不是蒸笼,而是用桶来装的米饭。
没错,四个小木桶,是送到学校里给孩子们吃的。六个大木桶,则是山里汉子们吃的。坛子里则是今天的菜,做菜的方式,也是容白教给唐阿娘的。
“咱们家几口人?”不怪莲心皱眉。
这厨房里一顿饭的食物,足够一整个李府吃的了。
“家里就五口人。”唐阿娘有问必答。
“怎么吃这么多?”五口人?莲心怎么都不相信,五口人能吃这么多,搁在李府,这么多的粮食,是能养活一百多号人的!而且,这些来搬粮食的孩子,都是谁家的,穿得这么狼狈。
李府是临江县比较富裕的人家了,就算丫鬟穿不起绫罗绸缎,但是棉布衣衫也能穿得起的。但是,你看看这些孩子,穿得都是麻布衣衫,连一半庄子里的妇人都不如。看到那些孩子朝自己这边走来,莲心忍不住退了几步,好像被这些人碰到就脏得很一般。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嫂,请自重
唐阿娘忙活着没注意到这一点,至于小孩子们,谁又懂这些。
衡清行走不方便,所以这段时间,午间吃饭都是在学校的。唐阿娘给孩子们把米饭拎过去,自己挎着菜篮子,到客厅打算把那年轻夫人带过去。
“夫人,学校下课了,您现在可以跟我去见女婿了。”
女婿?
那年轻的夫人,这才仔细的打量起唐阿娘。唐阿娘穿的也是麻布衣衫,只是比孩子们的稍微好一点点。衣衫袖口和领扣处都打了补丁,虽然看上去整整齐齐的,但是怎么看怎么拉低李家人的档次。
“衡清双腿有疾,你还让他出门?”女人皱着眉问道。
她到的时候,一直以为衡清一直躺在床上,那个女人,肯定是趁着衡清顾不上的时候,欺负衡清的。到后面,听到丫鬟禀报五个人吃几大桶米饭的时候,更确定自己的看法。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女人不仅仅不是婆子,还是衡清的岳母。
这年头有岳母跟女婿一起过日子的么?
年轻夫人这里刚刚打算站起来,那边就听到熟悉的清朗声音:“岳母,听孩子们说,家里来人了,可是流风或是庭轩?”百里笙字庭轩,救灾的几个月,几人关系越来越好,如今互相都是称字的。
平时衡清这边也没什么人来,偶尔唐瑜和百里笙会过来。百里笙一般来,都教导孩子们一些药材知识,唐瑜来的话,一般看到什么教什么。如今容白天天在山里泡着,衡清一个人管三十个孩子,着实吃力。所以现在天天巴望着他们过来减轻自己的压力。
“不是他俩,是个年轻夫人。”唐阿娘一边喊一边出门,将衡清推了进来。
时隔几个月,第一次见到衡清。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那白衣夫人目光渐渐痴了。衡清的服饰很简单,一身白色的布衣,衣襟边角处,是墨竹纹路,以前衡清也常常穿这样的衣衫,可是,总没有这种味道。
进门那一刻,衡清便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女人。
双腿并拢,腰肢笔直,目光只是微微的侧向自己这边。如果有专门教导姑娘家坐姿的嬷嬷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嘉赞赏这女人的坐姿。不过也是,从小就当做李家媳妇来培养,坐姿能差一分一毫?
再对比容白那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走起路来一阵风刮过的姿态,这个女人赏心悦目多了。可是,衡清却没有一丝赏心悦目的感觉,此时更是觉得容白更简单直率。
“大哥呢?”进了屋子,衡清便能自己行动了。唐阿娘帮衡清将主位那边的条凳端开,衡清很习惯的摇着轮椅做到主位上。
“二表哥。我是......”
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衡清打断:“大嫂如今已经明媒正娶嫁入我李家,按照我李家的规矩,应该唤我一声二叔。”衡清的语气淡淡的,但是话里的要求却很明确,不接受任何拉关系的举动:“作为李家大奶奶,出门应该跟我大哥打个招呼。”
“我......”
年轻夫人什么话都解释不出,如今自己做事,李家根本没有人能左右了。那跟谁打招呼?
“大哥是不愿你来见我的,大嫂还是请回吧。”容白不在,衡清不想跟这个女人有多少接触。
“二表哥,我来找你真的有正事的!”那夫人似乎没把衡清的话听进去,依旧唤衡清为二表哥。
衡清皱眉:“若是有正事,你便说吧。”衡清开口。
夫人看了一眼站在衡清身后的唐阿娘。
“岳母,家里来了女客,我不方便接待,您去山上送饭,顺便把小白叫下来。”
李家大奶奶深深的松了口气。
“好,我这就去。”唐阿娘忙不迭的点头。转身便出去了,至于把衡清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夫人放在一个屋子里,可能会发生什么,唐阿娘根本没想过。别说这夫人是有相公的,就是没有相公男人再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别说,容白那姑娘,天天跟一群汉子搅和在一起不着家,唐阿娘本来就心虚。
心虚的唐阿娘挑着饭菜,就往山上走去。
客厅里如今就只剩下衡清、丫鬟和李家大奶奶了。丫鬟是李家大奶奶的心腹,所以此时她不用再压抑什么。站起身,掏出手绢,刚刚还算有气质的面容,一瞬间便染上了些哀愁。李大奶奶移步到衡清面前,眼中蕴着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二表哥,沁儿苦。”随着泪水落下的,是李家大奶奶的带着哭泣的声音。
“大嫂,请自重。”衡清摇着轮椅往后退,可是四个轮子的哪里比得上两条腿,衡清退了一尺,但是人家李大奶奶却生生进了一丈不止。逼不得已,衡清只能开口阻止。
显然,衡清的开口一点用处都没有,对方根本不理。一边哭一边凑到衡清身边。然后猛地跪在衡清面前:“二表哥,如今沁儿腹中孩儿不过四个月,身边更是无依无靠,还请二表兄垂怜。”说着,捂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慢慢跪倒在衡清面前。
跪倒后的李大奶奶比终于比衡清矮了。
衡清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个女人,继而目光变了。低着头伏在衡清膝盖上的女人,此时根本没注意衡清表情的变化。
衡清不再说话,剩下两个人也不敢说话,那个叫莲心的丫鬟,默默的站在角落,头都不敢抬,而李大奶奶一直伏在衡清的腿上,不住的抽气。时间缓缓过去,衡清越来越阴郁的心情因为门外传来的声音,变得好了一些。
“衡清,听阿娘说有客人过来,你一定要我接待,难道是百里过来了?”容白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拢共就那么几个,唐瑜和衡清两个人聊得上来,所以就算唐瑜来了,也不需要容白接待。
毕竟,唐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挺害怕容白的。
至于何煦之,就更别说了,他比衡清还要看重礼教,现在除非必要,是绝对不会跟容白接触的。
当然,如果来的是何老爷子,那么以上所有结论全部推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妯娌见面,分外眼红
容白人跟声音一起进门,一进门就看到两个陌生的女人。一个站在墙角,一个趴在衡清的腿上。
这是什么节奏?
从来没听过衡清还有什么女性亲戚,难道这个人,是自己没见过的姐姐妹妹?这个时代,辈分分明,长辈是不可能比晚辈姿态还低的。
要说这女人是晚辈,可是,这么大的女人,也不应该是晚辈吧。
“小白,这是大嫂。”衡清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大嫂?容白眼角抽搐,有见过趴在小叔子腿上的大嫂么?再说,衡清的大哥明明跟衡清不打交道了。
这大嫂过来是做什么的。
趴在衡清腿上的李大奶奶闻声抬头,朝容白那边望去。容白的来历,她是知道的。
但是,当初明明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容白背着光,李大奶奶看不清容白的相貌,可是,那种气质,却让李大奶奶由衷羡慕。
眼前的女人,分明是个跟那些男人一样昂首挺立的汉子!
容白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人,精准的看出了自己的本质。
“男女有别,家中女客还是小白接待比较好。”衡清开口。
人家正主都回来了,李大奶奶也不好继续霸占着别人的相公,只能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子。
等到她站起来,容白更是一脸懵逼。刚刚没注意,这个女人居然怀着孩子。再一想自己不是去李家见过这个孕妇么!
当时还感慨,人家的声音正是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啊!
衡清不愿意与李大奶奶呆在一起,所以把人交给容白之后,直接摇着轮椅回房间了。
容白虽然忙着训练,但也不好把人就撂在这里。
“你叫小白?”衡清走了,这李大奶奶当家大奶奶的气势也放了开来。
容白一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衡清一动不动,就能折服这个人?不然怎么在衡清面前,软塌塌的软妹子样,到自己面前,就成了女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