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有没有觉得，这天很高？”
天有多高，地有多大，这样的问题，无论哪个时代，都有人想要知道。但是，容白那个时代的人，研究出来了地有多大，至于天有多高，依旧没有个数量级。毕竟宇宙到底有多大，只有走出星球的人才知道。
容白那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走出星球，就已经迎来了末日。
“天当然高。”
衡清叹了口气，容白的回答并没有戳中衡清的心思。所以，衡清也没有再接话，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小白，她与兄长成亲才满四个月，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衡清一句话，打破了原本沉默。“我原本以为，是兄长逼迫她的，后来我以为，是我这双腿拖累了她。可是，我双腿残废的时候，她就已经选了兄长。”
衡清的声音里，满是怅惘。
“小白，你知道为什么吗？”
容白没开口，衡清这不是问她问题，这是倾诉。末世每场战争之后，这样倾诉的人很多。大家除了贡献自己的耳朵之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容白靠在栏杆上，抬起一只脚，仰头看着天空。
没有污染的夜空，看起来是深蓝色的。深蓝色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非常漂亮。难怪末世之前，许多书籍都会形容夜空里的星星都是宝石。
“她若是喜欢兄长，喜欢便是，若是想与兄长在一起，那在一起便是。如今各人都成亲了，她又凑过来做什么！”
“衡清。”突兀的，容白开口了。
衡清扭头，看着夜色下的容白，她一只脚落在地上，一只腿曲起，坐在栏杆上，仰着头，看着天空：“我去李家那天，见过你的这个嫂子，她好像在李家很有地位。”说完，容白又停顿了一会，仿佛积了点勇气一般：“如果，你兄长就是患瘟疫的人，你嫂子现在愿意跟你在一起的话，我，我其实是可以放手的。”
气氛瞬间安静了。
然后，衡清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放手？容白竟然要放手。
容白听到了喘息声，却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天空：“我不是你嫂子那样的女人，她没能依靠的人活不了，可是我能好好的活着。你现在也不缺生活来源，咱们的这个学校以后会越办越大，流风欠了我们那么多钱，他除了卖身来做先生之外，也没别的出路了。”
“还有，县令把那五十个汉子弄过来，不出意外，是想弄一个军事化培训机构。这么说，你不懂，简单的说，这边是一个练兵营。有这个练兵营，你们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大概再花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把第一批人训练出来。然后一批带一批。会越来越快。”
“阿娘身体还算健康，这段时间一直给学校和营地做饭，以后如果给她开点工资，也足够养老了。”
“那你呢？”衡清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能自已。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衡清之怨
“我？”容白顿了顿：“我无所谓啦，反正我到什么地方，都能活得下去的。”
看着容白脸上的笑容，衡清忽然觉得刺眼极了。
“小白，她已经是我大嫂了。兄长的事情，还没个定数，就算真如你所说，她也永远是我大嫂。”
“可是，你不是喜欢她么？”容白问道。
她有点不懂了，衡清那么在意他大嫂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因为被大嫂背叛了？别的容白不懂，可是，如果不在乎一个人，怎么会在乎她的背叛。
容白觉得，自己终于比衡清聪明了一回。
“别担心。”从栏杆上跳下来，容白重重的拍了一下衡清的肩膀：“喜欢，就去追求，人家现在都送上门了，你还不下手？”
衡清闷哼一声。
容白触电一般收回手。跟那些汉子相处只有几天，容白便找回了之前的生活模式，下手越来越重了。
这不，对着衡清，也没收得住力道。
衡清哼完，转头看向容白。对上他的目光，天不怕地不怕的容白，竟然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怪渗人的。”
衡清不答话，摇着轮椅朝容白逼近，最后把人堵在栏杆边上。容白一只手抓着栏杆，看着衡清，他要是再逼近，自己就从栏杆上跳出去！
容白的表现，衡清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
“你别再凑近啦，再来，我就跳出去。”半人高的栏杆，对于容白来说，完全没有压力。但是，对于衡清来说，就是一个突破不了的障碍。
“别。”衡清伸手，一把抓住容白的手腕。
这下，容白连挣扎都不敢了。衡清这么弱，万一用力不当，就要出人命了。
但是，接下来的话，衡清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世上的男子，大多希望自己的妻子贤惠，可是，容白这一点都不嫉妒的样子，却让衡清心里堵得慌。
“小白，你真想我跟别人在一起？”
容白一脸懵逼，不然呢？把衡清关在家里，不让人跟他接触？人类是群居生物，要是长久跟别人隔绝，很容易憋出毛病的。
容白嘴巴张了张，还没说出话来，衡清便急着打断：“小白，我不想跟别人在一起，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容白的另一只手也被衡清包在手心里。衡清的手指光滑有力，容白的手，明明能搬得动极重的东西，此时却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是我的妻子。”
衡清的声音很沉，但是尾音有点颤抖。容白也颤抖，喉咙干涩。这种感觉，容白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容白的手往后缩了缩，这种奇怪的感觉，容白不知道怎么处理，本能的想要逃开。衡清却不允许。
“你先放开我。”
软化的声音，根本没有威慑力，衡清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小白，我关注大嫂的孩子，并不是喜欢大嫂。”这次，绝对不能让容白离开，衡清明白，这次她要是逃开，那自己真的没有解释的机会了：“她本是我的未婚妻，不应该在成婚之前怀上大哥的孩子。”
容白点点头，衡清的意思她明白，这孩子十有八九是衡清的吧。
衡清一看容白的表情，胸口就闷了一口血，这还是误会着呢：“小白，这个孩子，跟我没关系！”
这下轮到容白懵逼了。她现在已经不明白衡清到底要表达什么了，他的未婚妻，在结婚之前怀的孩子，然后嫁给了他大哥？这都是什么鬼？
“小白，我这双腿，是大哥成婚前折的。”衡清哑着嗓子，开口说道：“家里的马车，每次出门，都要检验，根本不可能出现马忽然发疯的情况。更何况，那次我摔伤的地方，根本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容白虽然木了点，但是不蠢。衡清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容白明白他想要追查的是什么。
“未婚生子，是不能被接受的吧。”容白问道。
衡清点点头，未婚生子的女人，几乎都要被沉塘的。
“不能被接受的事情。”容白皱着眉：“要是我，就把不能被接受的事情，变成能接受的事情。挡在我面前的所有东西，全部铲除。”
铲除？衡清忽然苦笑。自己不就是那个要被铲除的存在么？
那个女人未婚怀孕，肯定不能嫁给自己了。就算嫁给自己，第二天也拿不出落红。那惟一能做的事情，正如容白说的，铲除自己。
“我怎么觉得你哥哥好像也插了一脚？”容白开口问道。
按道理来说，衡清的未婚妻出轨，姑且算是出轨吧，出轨的男人才应该是她求助对象，可是，最后她居然还成功嫁给了衡清的哥哥，衡清哥哥会这么绿么？
还打掩护？
衡清转头，看着廊外的河水。自家大哥插一脚，衡清能想象得到。偌大的李家，总要分个胜负，就算自己不愿意争斗，可是，族里的族老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就算这样，兄长可以利用她来对付自己，却也不至于等把自己废了之后，还要娶回家。
惟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兄长的。
容白一脸懵逼的看着忽然低笑的衡清。难道知道未婚妻被自己哥哥泡了，直接被逼疯了？
“小白，我李嘉少儿早慧，自诩奇才，如今看来，全是笑话！”衡清从低笑变成了豪笑：“没想到，就连我的未婚妻，也都不看好我。”
容白抽了抽手，这次，她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小白，我哪里比不上他！文韬武略，士农工商，我哪里比不上兄长！”衡清又哈哈大笑。
容白回头，看向自家的方向。没有人点灯，大家应该都睡了。这时候，难道从山上找些人来控制衡清。
“小白，你说，我哪里不好？”衡清控制轮椅，转了个方向，直直的看着容白。
容白忖度了下，除了身手差了点，也没什么不好了。“都好，就是身手差了点。”容白实话实说。
衡清窒了一窒，不过，在容白面前，别说现在坐在轮椅上的他了，就是没坐在轮椅上的，也不敢说一句身手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族老上门
衡清被容白的回答气笑了，心情也跟着敞亮不少。
容白一看天色，月亮都已经升到半空了。这时候还不回家，恐怕所有人都要找回来了。
“我们回家吧。”容白开口。
衡清点点头。
临进门的时候，衡清忽然开口：“小白，嘉最狼狈的时候，是你陪在嘉身边的。”
“嗯？”
“今生今世，嘉必不负你。”衡清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
“好。”
伺候衡清上床睡觉，容白拎着木桶出去接了一桶冷水，就在房间里擦了擦身子。然后换上家里的衣服，躺在衡清身边。
“小白今夜不上山？”衡清知道容白这两天要上山过夜。
“山里大家觉得，我要是再在山上过夜，你就会跟别人跑了。所以，都要求我别在山上过夜了。”容白翻了个身，面对衡清：“我知道，他们其实是不想夜训，所以，我临走的时候，加了他们几十里长跑，还是负重的。”
“我不会跟别人跑的，离了小白，我可什么都没有了。”衡清笑着回道。
容白仿佛没听到衡清这话：“本来一天的训练量就已经逼近极限了，再加上长跑，他们今天晚上肯定直接废了，叫他们咒我。”
想到那些汉子现在的状态，衡清也忍不住笑出声。
“今晚好好睡觉，其他的别想太多。”容白伸手，精准的按住衡清的眉心：“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着，你没了我还有很多东西，不能这么悲观。”
说完转身，背对着衡清：“你又没经历过一无所有的时候。”
这话，有些扎心，不过扎的是容白的心。末世的容白，不就一无所有么？连弟弟都保护不了，人生多绝望。
第二天一早，容白就上山了。容白前脚上山，后脚，竹屋就来了一大批人。
为首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头发胡子全是白色的。身上穿的是一身绿色的福寿袍子。
“衡清呢？让衡清出来。”
容白走的早，这些人来的也不晚。老头子上门的时候，唐阿娘才刚刚开始煮粥。一看对方来的都是大人物，忙不迭的进屋叫衡清了。
昨夜与容白聊过的衡清，心情不再压抑。容白起床的时候，他也跟着起床，正坐在窗户边备课。
听说有人来，衡清摇着轮椅出门。结果一出门，就看到这次来的客人，这次不是零星的几个，这可是李家的宗祠长老。
为首的长老，看到衡清，目光落下，在衡清的腿上停留了许久。
“几位爷爷，侄孙身体不便，不好起身相迎，还请莫怪。”衡清操控轮椅，让开一条道，将这些人请进门。
李家的长老，年纪都不小，哪怕是年龄最小的，衡清也要叫爷爷。几个年纪大的缓缓走进屋子，剩下年轻的，都站在门外。
惟一跟着走进去的，是衡清的大嫂。
今天，她依旧是一身白衣，头上戴着珍珠发钗，身上一丝别的颜色都没有。腰间比之前多了一截麻布。
披麻戴孝，有至亲去世？
衡清皱着眉，跟着众人进门。进门之后，几位老人家坐在上首位置。
“衡清，你兄长的事情，节哀。”等到衡清进屋之后，坐在上首的老人，才叹了口气。
兄长？怎么了？
“兄长难道？”衡清不是傻子，父母早就不在了，大嫂又穿孝衣，若不是兄长出事，又怎会这样。
“兄长怎么会？”衡清紧接着开口问道。刚问出口，便响起之前容白说的那件事情。
家里有人染了瘟疫，而且这人地位不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