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子。”县令站起身，挪到温婉身边。
温婉没反应，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儿子，温涯年龄不大，却挺聪慧。娘亲问的问题，他几乎都能答出来。
不仅说出了那句话的意思，还加上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最后以这样一句话收尾：“夫子是这样解释的，阿娘。”
温涯虽然性子比较木讷，但是记忆力不错，也好学。他的回答，全按照衡清的照搬，也算能理解衡清的意思。
要是在旁人眼中，这算是学得好了。
比如，旁边站着的县令，就忍不住鼓掌。还没大腿高的孩子，能说出这一大通自己听不大明白的话，已经足够让县令称奇了。
“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什么事情，都按照夫子教的来。”但是显然，这种不动脑子的回答并没能让温婉满意。
“不是说的挺好的么？”县令看不惯了。
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搁在他们老常家，早就被夸赞了。结果，到温婉手里，别说夸赞了，直接上来就批评。
“只会读死书，完全没主见，这种书，读了不如没读。”温婉瞥了一眼县令，冷声回道：“一帮同学中，只有他一个人这般死板，其他人，哪怕是小姑娘，也能说一些自己的想法。”
县令先前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他反应过来了。府试要的童生，这里不就有么！容白搞的那个学校里，男孩女孩都念书识字，虽然男孩不多，但是好歹也有八九个啊！
唯一差的，就是童生这层身份而已。童生嘛，小试的时候放点水就可以了。
想过了这一层，县令转身便往县城外面走去。时间不多了，得赶紧跟李衡清好好说道说道。至少让这些孩子参加一次。
县令到学校的时候，午饭刚过。衡清正坐在教室里，写资料。温婉立志将自己儿子培养成人才，所以，需要什么样的书籍，温婉都想尽办法弄过来。短短几个月，学校里的藏书，已经是整个临江县最多的了。
“衡清啊！”听到县令的声音，衡清手一抖，纸上多了一滩墨汁。
“大人。”衡清放下笔，摇着轮椅打算从桌子后面绕出来。
县令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快步走到衡清身边，一把拦住他：“你忙你的，你忙你的。我来，有些事情，想找你帮忙。”
“大人有事直说便是。”衡清被推回原来的位置，却没有再拿起笔。
“这个，这个今年开春的府试现在都没人参加。”县令哂笑着：“你看啊，咱们临江县去年爆发了瘟疫，这有天分的孩子们，能走的都走了。现在一个报名参加的人都没有。”
衡清点点头。
“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一把。”县令看衡清光点头也不答应，急得跺了跺脚：“你看啊，你们开学校，我出钱，你们要剿匪，我出人，这次我实在没办法了，你们能不能帮我一把。”
“嘉五年前已经过了府试，流风身负墨刑，是不能参加的。”叹了口气，衡清将学院的情况一一道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放的是洪水吧
“你们不行，不是还有孩子们么！”急得跳脚的县令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衡清都惊呆了。他还没想过让孩子们参加考试呢。试想一下，学校里的孩子，大多才上半年的学，现在认字周全的，也就只有四五个。
如果参加府试，那最多只有两个月不到。
两个月让刚认字的孩子们，参加府试，纵使衡清天纵奇才，自幼读书，也得十三岁才能过了府试。
现在不谈上学时间了，就是年龄够得上十三岁的，只有两个人。启忠不用看，属于半文盲，容白都比他强一点。
另一个孩子，似乎读过书，也仅仅是读过书的。小考都没过的孩子，怎么参加府试？
“这些孩子还未参加过小考。”衡清给孩子们找了个理由。
没参加过小考？这是问题么？对于别人来说，没有童生身份是个不小的问题，但是对于县令来说，不就是一个章的事情么！
掏出随身携带的县令官印：“你来写证明，我来盖章，你要多少童生都可以。”
衡清一脸懵逼。
衡清是个有原则的夫子，随随便便给孩子们搞个童生的身份，可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在县令大人软磨硬泡下，最终决定，先让孩子们参加县府小试。
第二天一早，衡清就收到了孩子们的小试通知，还是县令大人亲自送过来的。时间是两天后，考试地点，是衡清的学校。
忽然被征用学校的衡清，只能哭笑不得。
女孩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衡清学校里的孩子，大部分是女孩，男孩子一双手就能数过来。县令自然不敢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幸，想要参加小试的人，比想参加府试的人多不少。开考那天四十人的小教室，坐了大半。
这次，县令是监考，还硬拉着衡清观看。就差让衡清拿着书进去帮孩子们作弊了。衡清被强制按在考场里，百无聊赖这下，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考卷，差点气死！
这真的是考试？这可是小试，考完小试的人可是能成为童生的！童生是能考秀才的！但是，这个试卷真的是小试的试卷？
衡清原以为县令大人要放水，也不会放得太狠。但是完全没想到，县令为了放水，别说节操了，就连脸都不要。
看看这试题。
人之初，下一句是什么？
百家姓前两句？
别说跟着衡清读了半年书的孩子们，就是读半个月的书，也能答得上来吧！
不仅衡清，参加考场的人都惊呆了。除了衡清的学生，年纪都很小之外，其他人，最小的，都有十五六岁了。
甚至还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有人是参加过两三次小试的，从未见过这么简单的小试，甚至都不会答了？
真让默写这些句子？
男孩子年龄最小的，是温婉的儿子。原本温婉是不打算让温涯考试的。考试的目的是为了当官，当官的话，就要学那些没什么卵用的八股文。
温婉的儿子，哪能那么酸臭酸臭的！
可是，谁能耐得住县令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抱着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大腿死命祈求？反正画面太美，温婉没扛得住。
不过，县令对自己的面子不在乎，他对衡清教的学生们挺在意的。因为，整个考场中，最早动笔的，就是这些孩子。
孩子越小，想法越单纯。比如，衡清教导过的孩子们，看到试题之后，直接动笔开始默写，其他人，还犹豫一二，这试题到底是不是县令挖的坑。
容白上山的时候，就听说这边有考试。这样坐在教室里拿着笔考试的场景，容白从没见过。
末世考试，都在私人通讯设备上完成。要考试的时候，系统随即生成一份试卷。限定时间，完成交卷。
当然，默写背诵不在考试范围内。容白的考试内容，基本上都是计算以及特殊情况处理，你想找资料，那就去找好了。
所以考试才进行一半，考场外面就围了好多小萝莉。有眼力好的，甚至还能看到试卷上的题目。
之前就被衡清警告过不能影响考试的小萝莉们，哪怕看到题目，也不敢在考场外面讨论，等把大部分题目记下来，小萝莉们溜到操场上，围城一圈，七嘴八舌的“答卷”。
“为什么哥哥们能参加考试，我不能呢。”答完一圈，最后一个小姑娘忍不住开口：“那些题目，我也会答啊。”
容白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小姑娘的声音。
“你们也想考试？”容白问道。
“想！”自从上次，容白跟着他们一起在河边放灯之后，孩子们就不大害怕容白了。
“那就考呗。”容白不在意的耸耸肩。
这个时代的小孩子，难道都是学霸转世么？怎么个个都喜欢读书？读书到底有什么好的。要是搁在容白身上，她宁愿负重拉练二十公里，也绝不想要考试！
“夫子说，我们不能打扰哥哥们。”小姑娘语气中满满的失落。
“没事，你们想考试，那就考。”容白拍拍胸脯：“我今天就跟你们夫子说，以后，每个月给你们弄一场考试！”
喜欢考试？那就让你们考个够，最好考到这辈子不想考试为止。
这场考试，时间跟一半小考时间差不多。但是试题无论难度，还是数量，都比不上小考的十分之一。
没一会，就有孩子坐不住了。
考试考完了，能交卷么？
答完题的孩子们，脑子里满是这种想法。没办法啊，这考试时间是一天，可是几炷香的时间，试题就做完了。
而且还按照夫子每次的要求，认认真真的检查了四五遍！
衡清目光敏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坐立不安的孩子们。几个孩子不断的在椅子上挪屁股，还左顾右盼的。
没一会，县令发现了这些东西，非常“识时务”的往屋外溜达走了。
衡清：......
孩子们不是考不出来，他们是想出去玩！看着县令大人慢慢消失的背影，衡清无语凝噎。
县令是恨不得把答案也发一份给参考的考生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月考
最终，衡清还是没顺着孩子们的心意。哪怕孩子们的表现，都像凳子戳屁股了，衡清也全当没看到。
一直等到天色偏暗，县令终于确认了考试结束。
还没交卷，所有的孩子一瞬间跑没影了。一天没尿尿，孩子们脸都憋红了。试卷难度不高，县令直接坐在讲台上便开始阅卷。
坐下来的时候，县令还数了一半考卷丢给衡清。
衡清翻了翻，没有学校孩子们的。
“你看看他们的，剩下的交给我。”县令声音一点都不见外。
衡清无语。原以为有点蠢笨的县令，这个时候，还真有点小聪明。居然知道，衡清会直接按照最严格的要求，给学校孩子们打分。
所以，连打分的机会都不给衡清。
至于栽在衡清手上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真正能考得上童生的人。衡清也不多强求，看到试卷没问题，也就让他们顺利通过了。
再水，能比县令手上的那一拨水么！
“真不错，你的学生们，连个错别字都没有！”一盏茶的工夫，县令就把试卷看完了。
衡清无语，拿过最上面的一张卷子，然后在其中一个字旁边用红字注解了另一个字。连错别字都没有？
不用翻后面的，第一页就是错别字。
“衡清啊，你这就错了，这个字明明是通假字！”县令大人语重心长。
衡清：......
考试结果可想而知，三十五个人参加考试，三十五个童生诞生。就连五岁的温涯，也没放过。
衡清将温涯的考卷翻出来，不得不承认。这个五岁的孩子，考得比那几个八岁的好不少。至少，卷面整洁，没有错别字。
那个温婉，教导孩子，确实有一手。
晚上，衡清坐在院子里，吹着冷风。容白刚洗完澡，正用干布擦着头发：“衡清，外面那么冷，你坐外面做什么。”
干布搭在肩膀上，容白推着衡清的轮椅，把衡清推进屋子。
“小白，今日的考试......”衡清说了一半，重重的叹了口气，可谓是一言难尽啊！
“对了，说起考试，我有点事情跟你说。”容白坐在衡清对面擦着头发，听到衡清提到考试，便想起小姑娘们白天的请求。
“你组织这个考试，能不能带上女孩子啊。”容白有些怨念：“今天我回来，那些小丫头围在一起，别提多怨念了。既然他们喜欢考试，那咱们每个月准备一次考试，看看他们学习程度，也能满足他们的愿望。”
一个月，准备一次考试？衡清眼睛瞪大了。
平时先生考校孩子们的学习情况，一般用的方法就是写文章。但是，考试这种事情，衡清还只能联想到科举。
按照容白这种方式，完全可以把科举考试的办法照搬到教学中。不仅能及时了解学生的情况，还能让他们提前适应考试，一举多得，多好！
“小白这个方法确实精妙。”衡清对容白的夸赞，那从来都毫无保留。
容白嘴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我看，这考试，也分科目吧。”
既然考试都有了那专业也应该分出来，比如分出个格斗专业，军事专业什么的。对了这个世界的艺术气息非常浓厚，还给他们分一个艺术专业。
没错，这几个就够了！
衡清点点头。容白说的没错，小试只是科举考试的开始，接下来无论院试、乡试、会试还是殿试，考试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不过，最多也不会偏离墨义、经义、诗赋和策问。若是现在考试，也分为这四个方面，那等到以后孩子们真正走上科举之路，也当顺遂不少。
“小白办法果然精辟。此次小试，县令大人故意为之，不过是为了临江县名声好听一些。若是以后，孩子们真正走上科举之路，这分科目一事确实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