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沁怒视,被左右上来的人擒住双手。
卤蛋头见自己掌握了主动权,身板一直,白色欠条狠狠揉擦在严沁颧骨周围,“你到了这里,以为还比我们高贵得了哪里去?”
“F大的高材生?可笑,不出三个月,你张开双腿求我上,我都嫌脏!”
“阿辉,好了。”藤椅上的中年男人打住他,和煦地笑起来,“别让严小姐以为我们是坏人,咱们高利贷都是合法的。”
“严小姐,刚刚阿辉给你开了个玩笑。咱们的利息并没有这么高,只是老严一而再再而三地欠钱不还,我们虽然良善,也是不能忍的。”
“悉闻严小姐年轻漂亮,想必替父还钱,也比老严一个老年人打工还债来得轻松容易。”
当那双肮脏的手,探进自己裙下的时候,严沁尖锐地呼吸,努力不要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贫瘠的想象力驰骋,尽量使自己回忆一些她短短人生里,能够使她开心的画面。
她想起了那个木樨花迤逦的夜晚,那个有着婴儿肥小脸的少女。少女娇憨、任性,却侠义满肠。明明满眼珠泪,还要义愤填膺地对她说,“你爸爸,真是个混蛋!”
真可爱,奇奇还陪她一起吃了肉夹馍,一起约定过,要做野生的罗曼罗兰,一起吃遍满城所有的苍蝇馆子,把每一个菜品都给吐槽一遍。
那样的幸福而美好的少女,可能是她上辈子积了德,才会跟她成为朋友的吧。
严沁大腿颤抖,男人的手伸了进去,撕裂的疼痛把她从美好的幻想中拉扯出来。巴掌又落了下来,打得她头晕眼花,“烂货!果然不是处|女了。这烂货早被她赌鬼老爸卖了不止一次了!”
矮小男人说着,一边把刚才伸进去的两根手指,放进嘴里不断舔舐。
严沁不愿回忆的过去,随着这句话,从脑海里乍破开来。如同车轮碾过脑袋,她的眼前出现了无边无际地黑夜。
妈妈姓吴,叫吴兰兰。以前的严沁随母,叫做吴沁。
吴兰兰出生在一个小镇上的普通家庭,从小随意被父兄打骂,也养成了男人是天的性格。十七岁那年,她大哥做主,把她嫁给了一个鳏夫屠户,这样一家人每个星期就能吃一斤猪肉了
严沁打记事起,就看见吴兰兰被男人打,打得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吴兰兰总是忍耐着,她给严沁做夹了猪肉碎的糯米丸子,教导她无论如何,都要听爸爸的话。
“沁沁你看哦,多亏了爸爸,别人家都吃不起猪肉,你这小东西居然有猪肉丸子吃。”
其实那些猪肉,都是卖不出去的瘟猪肉、臭猪肉。吴兰兰依然把它们当宝,吃得无比幸福。
可是吴兰兰的幸福没有持续多久,她男人在一次买卖中夹了瘟猪肉给别人,那家人吃完孩子就病了,事情闹到了县里去。
吴兰兰的第一个男人死在了去县里的路上,死因不明。严沁只记得他猥琐又懦弱,在外面受了欺负,只知道打妈妈。
吴兰兰抱着严沁回了娘家,没过一年,吴兰兰大哥把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更老了,本来五十出头,看起来有六十五。配上娇花一样二十余岁的吴兰兰,像乌皮疙瘩的老树攀附上羽毛丰沛的夜莺。
第二个男人喜欢把吴兰兰压在身下重振雄风,严沁对他印象不深,她只记得隔着墙吴兰兰没日没夜的叫唤,和她浑身上下的青紫。
接下来第三个、第四个……吴兰兰不结婚了,她的户口簿上的名字擦了一遍又一遍,纸都被擦烂了。
她哀怨自己的命苦,连大哥夫妇也不肯卖她了,说她是煞星克夫。
最后一个接盘的人,是严父。因为他太喜欢赌了,赌得妻离子散,吃了上顿没下顿。
吴兰兰没日没夜地给人当钟点工赚钱,然后把钱全部奉上给严父。
她感激他,让她又成了被需要的人。就连病死了,最后严父把她治病的钱拿去赌了,她依然拉着严沁的手,要她发誓一定要孝顺严父。
“我就要走了,以后,你要和你爸爸相依为命了。沁沁,我苦命的孩子,你要听话,你要认命。”
严沁不想认命,她厌恶男人,厌恶一个又一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她从没有说过,其实她也讨厌自己的妈妈。
十二岁那年,少女初长成的严沁已然十分靓丽了。走在大街上有个男人一直跟踪她,她绕了三个小时,对方锲而不舍。最后那个年轻男人追上小姑娘,有些忐忑地问她,愿不愿意给商场的少女装当模特。
严沁背着吴兰兰拍了三天的广告,赚了那时十分难得的五百块钱。
当她把这沉甸甸的五百块钱给吴兰兰的时候,吴兰兰却生气了。
吴兰兰很不满意严沁那日渐突出的胸部与如沉水一般宁静的眼瞳,她把这钱塞进严沁怀里,严词教导她,“沁沁,你哪里来的能力挣这么多钱?”
“妈妈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挣这些钱,之前的事既往不咎,把这些脏钱还回去。”
严沁巴巴地掉眼泪,她早熟得很,听懂了吴兰兰话里的话。作为一个妈妈,她以这样不堪的心思揣度自己的女儿。吴兰兰重男轻女的思想,如同思想钢印一样,刻进了自己的骨髓里。
以至于后来,十六岁那年,严沁经历了第一次不堪回首的事。
为了替严父还债,她向一个小镇酒楼老板,褪下了少女的肩带。而后她带着废物一样的严父辗转,不停搬家,不停躲债。
她才十九岁,老得好像九十岁。人生对她来说,是一场历经弥久的折磨。
她,快要撑不住了,脑里的那根弦,被搓成了丝,越崩越细,快要断了……就快要断了……
严沁双目的神采渐渐失去,她听他们说,要把她引荐给当地一个开发商大老板,包三个月的时间,能赚六十万。
她提出要看一眼严父,坐在藤椅上的老板颔首。
卤蛋头搂着她穿街过巷,一只不安分的手伸进了她内衣里,放肆地揉捏着。
严沁麻木地、被动地承受,安静婉约如同当年的吴兰兰。
那是一个离麻将馆有三十分钟路程的小诊所,路刚刚走了一半,背后一阵急促的乱步,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举着一块巨大的板砖,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朝男人的光头砸了下去。
“我那个大槽,严沁小狐狸精,你真好意思,你他妈内衣都掉到肚子上了还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走路?”林毓叉着腰,气喘吁吁,难以置信地朝严沁狗咆。
“啊!!”严沁被她咆得一个激灵,神识瞬间回到了自己体内。她左右看了看巷子,发现没人跟踪,赶紧捂住林毓的嘴。
“别吼,附近有人。”严沁低声道。
“怕个鬼,现在法治社会。”林毓也是很无语严沁,继续金毛状喘气,这严狐狸害她跑得人都快挂了。左右周奇奇不在,她才不会对这狐狸精客气,“你把你内衣理理好,跟我回学校。”
林毓像没看到刚才那不堪的一幕一样,甚至无视被她击倒的猥琐卤蛋头,她用像说今天吃没吃饭一样平平常常的语气与严沁对话。
那一刻,严沁久违的眼泪不可抑制地往外冒,她多么感激林毓,周奇奇口中领巾正红的小班长没有嫌弃她,林毓悉心维护了她的自尊。
严沁赶紧理好内衣,盯了昏迷不醒的卤蛋头一眼,咬着牙摇了摇头,“不行,我爸爸还在诊所。”
“卧槽。”林毓又爆了个粗口,她面对严狐狸,总是不自觉地暴露自己暴躁的本性,“你说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去看你老爸?!要不咱们先报警吧,这里挺危险的。”
“不行不行,这样我爸就完了,他们不会放过他的。”严沁哀求,她骄傲的外表下掩藏着出乎意料的脆弱。
真是麻烦。林毓手有点抖,她打完人后的镇静都是装出来的。她就想找严狐狸去烤个烤串,鬼知道为什么一个良民会遇到这种出乎意料的后续。
眼前严狐狸的脸哭得更加梨花带雨,若是周奇奇那张包子脸,她还会心软心疼,这张脸……她真恨不得打一拳,怒其不争,亏得长这么狐媚子,“要不是奇奇让我来找你烤烤串,鬼才管你!”
严沁脆弱无助地盯了她一眼,随后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
林毓受不了那眼神,有时候狐狸可怜起来,比狗子还会戳人同理心。她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
黄昏的小巷中,林毓如同一个逆风而行的女战士,一手拽着染血板砖,一手拉起严沁的爪子,“走吧。”
两人相携着,朝着同一个目的地,悄声而快步地迈出了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心痛死狗子了,狗子再也不虐沁沁了……这章过后,沁沁会浴火重生,有个光明无限的未来。下一章清哥出来救世了……清哥……狗子呼唤你……
暂时不嫌弃你渣了。
说说沁沁的妈妈,就是典型斯德哥尔摩加重男轻女癌患者,这种人现在在不少地方还有。沁沁赚钱,被妈妈嫌弃那里,是有原型的。是狗子看的一个纪录片,演员王小凤的经历。
王小凤被父兄嫌弃,走上社会姐的道路,人生一路颠簸。
沁沁在这辈子则遇到了奇奇、小班长和清哥,她骄傲外皮下包裹的懦弱与守旧,不用猛药是去不掉的。这也是沁沁必须踏过的荆棘,必须摆脱的枷锁。
她只有踏过去了,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自信的人。
不知道看到这里,大家有没有觉得好一点点……后面绝对不会再虐沁沁了,狗子伸爪子保证。
还有这里说一下这个高利|贷哦~~民间借贷不超过银行的4倍利率都是合法的,不过不包括这个钻空子的。过两章就把这里给踹了~
第12章 荀清
一路上,林毓大致了解了情况。
严沁不敢看她,她也不甩严沁。
那件诊所不大,门庭冷落,仅仅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来挂号就诊。
看来卤蛋头还没醒,整个诊所并没有可疑的人。
林毓和严沁两个小姑娘大着胆子进去,进去前,林毓让严沁躲在她后面,遮住一张过分惹人注目的脸。
诊所前台的小妹只是懒懒看了她俩一眼,挂了号叫她们到后面诊室去,现在就能看。
诊所后面分为诊室和病房,两人小心思拐了一道,绕到了病房。
病房亦无人,只是后面一个紧闭着的隔间人声吵闹。
林毓示意严沁跟上,闷一口气扭开把手,烟雾缭绕,麻将混合辱骂的声音入耳,入目三张麻将桌,一群打得忘乎所以的男女压根没有注意到门是否有开。
林毓感受到了背后姑娘那一瞬间的僵硬,啪嗒啪嗒,有什么冰凉又绝望的液体打湿了她的肩膀。
该死,这严狐狸怎么这么好哭。林毓捂脸。
“爸爸……”严沁绝望地叫了一声。她的继父,正坐在最中间那张麻将桌上,张着自己的一口黄牙,乐呵又无耻地数着钱。
林毓赶紧蒙住严沁嘴巴,索性房间里人多,也没有人去注意她俩。趁众人没有发觉,林毓拽起严沁手臂,赶紧退了出来。
严沁看起来失魂落魄,如同一只抽掉了灵魂的玩偶,任凭林毓摆布。
两人快步走出诊所的时候,林毓看见正对着不远处一群人穿得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往这边过来。他们显得很警惕,不停左右打量,似乎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林毓那只手从严沁嘴巴移开,进而捂住她整张脸,纵身快步,拐了个弯,拐进诊所后面的巷子深处。
“那群人是不是找你的?”林毓低声道。
“是……是吧……”严沁恍恍惚惚地道。心里还在想着她继续那张黄牙突出的脸,他又一次骗了她,联合高利贷骗她去做房地产老板的情|妇。
这是她的继父,她相依为命了多年唯一的亲人。原来从来没有一刻,他把她当过亲人,只是一个任他索取的提款机器。
“咱们从这后面绕回去,现在烧烤摊都应该开门了,也不知道奇奇表现得好不好。”林毓看了眼手表,悲春伤秋等到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出这该死的锦铜区。”
“小班长,你走吧。”严沁如同一条失去了所有梦想的咸鱼,懒懒地看了林毓一眼,“我还有些话想对爸爸说。”
“你想自投罗网?”林毓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没什么意思了……”严沁双手捂着脸,骄傲的双肩垮塌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
一巴掌入肉,如同菜刀切下砧板上的鱼,闷闷的声响。
林毓咬着牙低声呸她,“意思?你给老娘说过下去没意思?”
她揉着自己扇痛了的手,这一巴掌真他妈结实,真他妈爽,“这世界上比你条件差,比你活得惨的人千千万。你长得这么漂亮,成绩又优秀,前途似锦、烈火烹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连书都读不起的人羡慕你?”
“小班长……”严沁嘴巴打结,疼得要命,这一巴掌比那卤蛋头还要狠,果然最能对付女人的……还是女人。
“你他妈一是懦弱,二是作!”林毓指着那件诊所,“那个废物一样的渣滓,你管他干嘛?你给我说你管他干嘛?!”
说着,林毓一把拽起严沁的手,“你跟我走,我没放弃你,奇奇也没放弃你,我们都觉得你还能抢救下,你就不要自己拔管了。”
听到那个柔软的名字,严沁一阵怔忪。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两人均是一愣,林毓翻出手机,上面写着“撒娇精”。
“那边,是谁?!”不远处一个男声响起,然后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林毓咬牙,“走。”拔足就跑。后面果然有一两个人来探,见了两人身影,呼唤同伴追了来。
按了第一通,来了第二通。
按了第二通,来了第三通。
林毓都快服了周奇奇了,见电话如见人,粘人得要命!
最终林毓还是接了,她和严沁准备跑到下半区去,那里餐馆酒楼林立,人群繁杂,那些人反倒不能在人多的时候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