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就看透了,知道刘锦秀死也不会悔改,愿意给刘锦秀机会,其实只是希望她心里好受一点罢了。
如果说母亲是直接害死傅容止的,那么自己就是帮凶,不过老爷也是公平的,她没有死,但是在往后的岁月里,她会过得比死还要难受。
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记忆和画面会像一直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她的喉咙。
活该!
自作自受!
薄凉自嘲的一笑,却分外苦涩。
她为什么要去渴望刘锦秀那虚伪的母爱,她为什么不早点清醒过来,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她才看清楚。
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那就不要强求。
心软多了,那便是纵容。
刘锦秀就是吃准了自己,所以才会敢一而再的伤害傅家,伤害傅容止。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薄凉的脸颊上,苍白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指印。
因为用力,她的掌心和脸颊都麻木了。
曾经她竟然还可笑的以为自己能感化母亲,能引导母亲走上正确的道路。
她真的愚蠢到了极致。
“啪!”
又一记耳光落下。
厉城尧躲在旁边看见她不停的惩罚自己,很想上前阻止,可最后还是咬牙忍下了。
或许这样可以令她心里好受一点。
“咳咳……”
薄凉右边的脸颊已经红肿,口腔出血,她吐了一口血水。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明白!!”
她一遍又一遍痛苦的质问自己。
“薄凉,该死的人是你,不是傅容止,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生,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薄凉趴在栏杆上,嘶哑的呐喊,“容止——”
“容止——”
她的身体顺着栏杆滑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厉城尧将她所有的痛苦和难受都看在眼里,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如果不是还有布丁以及薄晓在,只怕她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傅容止离开。
她坐在那里,从清晨到日暮,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这片海域。
晚上,空气骤降,厉城尧拿了衣服过来,披在她的身上,她就像没有察觉到一样,始终看着。
“薄凉,你身上还有伤,我们回去吧!”
她依旧不动。
“薄凉,傅容止看见你因为他这样折磨你自己,他心里不会好受的。”
她苍白的唇瓣蠕动了一下,“我就是要让他担心,这样他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城尧,我是不是很坏,连他死了都不想让他安息。”
“不是。”
薄凉肩膀轻微的抖着,沉痛的闭上眼睛,“我好想他,真的好想!”
☆、247容止在里面,我要带他回家!
薄凉肩膀轻微的抖着,沉痛的闭上眼睛,“我好想他,真的好想!”
“能让你一辈子记住,我想,这对傅容止来说,应该是最幸福的事情吧。”
薄凉睁开眼睛,眼泪无声的往外流,“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希望傅容止再也不要遇见我!我们最好成为陌生人!”
厉城尧也看着这漫漫大海,“我想如果还有下辈子,傅容止一定希望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你。”
薄凉缓缓站起身来,僵着身体转身离去。
厉城尧紧跟着,本来以为她会回医院,却不想她竟是去商店里拿了一个玻璃瓶转身就走,商家想要拦着,厉城尧忙掏出钱递过去,“不好意思。”
薄凉又回了海边,抓了一把沙装进去,而后灌满海水,将瓶口拧紧,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
“容止在里面,我要带他回家!”
厉城尧鼻尖酸胀,“好。”
“我不想回医院,我想回家。”她和傅容止的家。
“我送你回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下,薄凉推门下车,厉城尧护送到门口。
李婶知道傅容止死亡的消息时,简直就是接受不了,已经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眼泪了,瞧见薄凉赤脚回来,她忙就要去拿拖鞋,可是薄凉的步伐没停,直直上了楼。
“少夫人…”
厉城尧道,“让她一个人待着吧。”
“厉少爷…”
“薄晓和布丁我会暂时接到我那里去住,这些日子,就麻烦你多多照顾薄凉了。”
“不麻烦,少夫人是我们家少爷的命,现在少爷不在了,我一定会替少爷好好照顾我们家少夫人的。”说到这里,李婶的眼眶又忍不住湿润了。
卧室里,薄凉抱着那个瓶子缩在被子里,这里都是他的味道,仿若他根本就不曾离去过一样。
她想要睡觉,睡着了,她就能看见容止了。
曾经她自以为是为了他好,一次又一次想要将他推拒出她的生命里,到了这一刻,她才万分后悔,要是那一年她没有拒绝容止的求婚,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会多几年的相处。
她紧紧的抱着瓶子,像抱住全世界一样。
因为身体的极度疲惫,导致她很快就进入梦里,只是她没有看见她想要看到的人,她四处寻寻觅觅,大声叫喊——
“容止!!容止!!”
街道里人来人往,但是谁都没说话,并且每个人都用仇恨而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她心里害怕,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但那些人的注视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拼命的奔跑,想要逃离这里,但因为太着急,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她吓得闭上眼睛,这时,一双温暖而又厚实的大手将她抱住,呼吸的香味袭来。
她一怔,蓦地抬头,惊喜的喊道,“容止!”
而后不待他反应,猛的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不该来这里的。”傅容止轻轻将她推出自己的怀抱,垂眸看着她,“回去吧!”
薄凉拼命的摇头,哀求的道,“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容止,你带我走好不好?”
他严厉的拒绝,“不可以!”
她眼泪婆娑,带着恐惧的问,“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所以你不想要我了?”
☆、248她现在还能为他做的一件事,那大概就是让他安息吧。
她眼泪婆娑,带着恐惧的问,“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所以你不想要我了?”
他用指腹擦拭掉她脸颊上的泪痕,“傻瓜,我已经死了,而你还需要好好活着,我们要去的不是一个地方。”
“不,我不要你死。”薄凉哭得歇斯底里,哽咽哀鸣,“容止,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可是无论她怎么挽留,怎么紧紧抓住他,最后他还是离她远去。
她哭着醒来,心痛的难以承受,而被子里则闷热一片,她缓缓坐起身来,看着身旁的瓶子,眼泪再次无声的往下流。
当眼睛流干,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她掀开被子洗了脸,而后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殷琛坐在沙发上,看见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少夫人…”
“能安排我见…刘锦秀一面吗?”
“当然可以,只是少夫人,刘锦秀目前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有可能会说出一些言辞激烈的话出来。”
“没事,这会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她。”
殷琛点头,“好,那我马上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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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容止的丧事低调在傅家举办,没有遗体,只有他过往穿过的一些衣服和物品放在棺材里。
范瑾瑜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一天之内昏厥三次,情绪大受打击,将自己关在傅容止的房间里,谁也不见,谁也不准进。
傅衍短短两日,变得苍老了许多,眼睛里满是悲痛和自责,似恨不得代替儿子去死一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无疑是世间最悲痛的事了。
夜里,傅衍有些神情恍惚,竟重重的摔了一跤,脚骨骨裂,去医院打了石膏,最近几个月只能坐在轮椅里。
薄凉则撑起精神,尽责的做着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她站在一旁,对能来参加傅容止吊唁的亲朋好友鞠躬表示感谢,素净的脸上格外的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殷琛和萧贯中因为下葬的事情,一直在忙前忙后的操持着。
傅容止的旧物被火化,装进了骨灰盒里,连同薄凉在海边装的一瓶水一起放进了墓坑里,然后封上土,立上墓碑。
仪式完成,其他的人并未久留,而是选择将这最后一刻的时间留给薄凉以及傅容止。
殷琛和萧贯中也转身走开,只是他们并未离去,而是站在远处。
薄凉看着墓碑上的头像,还是那么英俊。
她发誓,傅容止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那五官无论是分开看,还是合在一起,都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她缓缓上前蹲下去,指腹不舍的一遍一遍的抚摸着他的照片,尽管心中无尽悲痛,但是她却再也流不出一丝的眼泪出来,像这两日已经将这辈子的眼泪都给哭干了。
“容止,尽管没有你的日子会显得无比的难熬,但是你放心,我会好好把布丁养大成人,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一个成熟稳重而且有担当的人…”
她现在还能为他做的一件事,那大概就是让他安息吧。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跟你说说话,虽然我知道你生前可能已经受够了我的聒噪,现在只想安静的待着,但是还是需要请你继续忍耐一下……”
薄凉就那么自言自语的说了好一会儿,然后将脑袋靠在墓碑上,像曾经靠在他的怀里一样。
天下起了蒙蒙小雨,更为这里添加了一份哀凉。
她的身上已经沾满了小雨珠,但是她依旧一动不动的靠着墓碑。
殷琛撑着黑色的大伞过来,轻声说道,“少夫人,回去吧,少爷肯定不愿意看见你因为他生病…”
薄凉睫毛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目光注视着那照片,喃喃自语,“不愿意我为你生病,难道你就舍得我为你这么难受吗?”
她不敢去想,往后没有傅容止的日子,她该怎么走?
原本勾勒美好的未来因为傅容止的离开而瞬间变得苍白。
似一朵开得正艳的鲜花,猛然凋零。
薄凉站起身来,依依不舍的离去,纤瘦的背影落寞的令人心疼。
傅容止走后,她有想过跟着一死百了,可是她若是死了,布丁怎么办?薄晓怎么办?
他们一个失去了父亲,一个失去了母亲。
她不想他们连妈妈和姐姐都失去了,不想她的布丁在那么小就成了孤儿。
而且死那么容易,活着才能赎罪。
后半辈子,她会负罪前行,老天没有让她死,就是想要惩罚她曾经的愚蠢。
她一身湿漉漉的走回去,刚踏进门口,她的腿就被抱住了,低头一看,是她的小布丁。
“麻麻…”
他稚嫩而又甜软的喊着自己,“麻麻,抱抱……”
薄凉弯腰刚想将他抱起,但看见身上的雨水,她将水珠在身上擦拭了一下,改为牵着他的小手。
布丁迈着小步子,蹦哒蹦哒的跟着薄凉往里面走去。
李婶见她脸色和唇上找不到一丝红润之色,眼眸显得空洞和疲惫,看起来让人心疼,忙去拿了干净的大毛巾过来,“少夫人,擦擦脸。”
“谢谢。”
薄凉冲李婶感激的一笑,但是那笑却显得苍凉和勉强。
李婶鼻尖一酸,眼眶一烫,眼泪差点就滚落出来,忙转身走进厨房。
布丁站在薄凉的脚边,张开手臂,扬起小脸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麻麻,抱抱…”
薄凉怕自己身上的水沾染在布丁的身上,用毛巾裹住他,这才将他抱来坐在腿上。
这么近距离看着,忽然发现,布丁的眉宇间跟容止有好些相似之处,那眼睛,还有这鼻梁…真的太像了…
薄凉的手指轻轻触碰,心中高兴又酸涩。
“麻麻,粑粑呢…”
布丁以往一向粘傅容止,好几日没看见傅容止了,布丁的眼眸里有着想念,嘴里模糊不清的念叨着,“我…要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