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话,令薄凉怔住。
她该如何告诉布丁,爸爸已经离开他们了,以后他再也看不见爸爸了。
布丁睁着疑惑的大眼睛看着薄凉,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薄凉摸摸他的脑袋,婉转的说道,“爸爸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249布丁忽然抬起小手指着一个地方,特别激动的喊道,“粑粑,粑粑!”
薄凉摸摸他的脑袋,婉转的说道,“爸爸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布丁眉头一皱,似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这一动作,却更是像极了傅容止。
此刻,她万分庆幸自己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留下了一方血脉。
李婶走出来,见她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上前轻声说道,“少夫人,要不你还是上楼先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你这样不仅自己容易生病,可能连小少爷也会跟着生病的。”
薄凉低头看了一眼,是啊,湿气这么重,虽然隔着毛巾,但布丁还小。
上了楼拉开衣柜,原本她的手是伸向自己的衣服的,但是看着一旁那宽大的白色T恤,她忽然改变了方向,取下了他的衣服。
进入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将他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熟悉的味道袭来,她撩起衣服的下摆,将整张脸埋进去。
天知道她有多想念这个味道。
想念他的微笑,他的呼吸,还有拥抱。
可是下一秒,绞痛又袭来,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以后她只能靠着思念以及记忆度日。
日复一日的煎熬着。
容止,你看见了吗?布丁和我都很想你,无时无刻…
李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布丁坐在自己的婴儿车里,看见薄凉下来,兴奋的拍着桌子,似乎是想说,终于可以吃饭了。
薄凉拉开椅子坐下,桌子上的菜肴很丰盛,这几日,她吃得极少,胃被她这么摧残,之前早已经疼得不行。
李婶把布丁的晚餐拿出来,薄凉接过,“我来吧!”
布丁看见吃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薄凉拿勺子喂了一口,但因为怕他噎着,所以喂得有点少,布丁似乎不怎么满意这个分量,竟伸手将她拿着勺子的手往碗的方向推了推,“唔,还要……”
薄凉又喂了一勺,布丁这才鼓着腮帮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当小孩就是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真希望布丁一辈子都能这样,永远不要明白失去父亲的痛苦。
李婶见她只顾着布丁,自己一口都没吃,上前说道,“少夫人,我来喂小少爷,你先吃点东西吧。”
“好。”
李婶接过,布丁的视线就从薄凉的身上转到李婶的身上,小眼睛那是一刻都没离开过自己的碗。
薄凉低头吃着东西,尽管李婶做得色香味俱全,但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感觉胃很撑,再吃就很难受。
“少夫人,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薄凉先是沉默,而后说道,“先找一份工作吧。”
“我听殷先生说,少爷所有的资产都已经转到少夫人你的名下…”
“这些东西以往都是殷琛帮忙打理吗?”
李婶点点头,“是的。”
“我不懂这些东西,恐怕以后这些东西还要殷琛帮忙继续打理才行。”
“好。”李婶回答完,犹豫了一下才道,“少夫人,少爷的东西需要收拾出来吗?”
“不用,他的东西都不要动,放在那里。”
李婶闻言,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少夫人,你又何苦这样呢。”
睹物思人,不是最难受吗?
薄凉低头,勾唇一笑,“他的东西不变,我会觉得,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要久一点的时间才回来而已,虽然我知道这样是自欺欺人,但是目前,我也只能这样做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李婶没有再多劝。
晚上,薄凉将布丁抱进了卧室里,布丁坐在床上,忽然抬起小手指着一个地方,特别激动的喊道,“粑粑,粑粑!”
薄凉蓦地转身,却发现布丁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傅容止在认真办公的照片,是她趁他不注意,悄悄拍下的,然后洗出来,封在了相册里。
“粑粑…”
薄凉将相册拿过来放在他的面前,布丁冲着相册咧嘴一笑,无比期待的说道,“粑粑,抱抱,要抱抱…”
但见傅容止没动,布丁眼里有着失落,抬头看着薄凉,似乎在控诉粑粑不理他。
“傻儿子,这是爸爸的照片!”
布丁歪着脑袋。
“照片!”薄凉再一次重复道,布丁咿咿呀呀的学了一句,但完全听不懂在咕噜什么。
薄凉叹了一口气,想将照片重新放回去,但是布丁拿着不松手,无奈,她只能由着他。
布丁坐在那里,对面架着傅容止的照片,他时不时冲着照片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而后又傻傻一笑,像是在跟照片里的人对话一样。
薄凉看见这一幕,觉得布丁傻傻的,但是又特别戳中心窝。
突然,薄凉像是想到了什么,将书房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里面有七八个视频,无一例外都是傅容止,有些是她觉得好玩录下的,有些则是他接受采访。
点开第一个,是电视采访,那个时候傅容止刚出任华瑞售楼部总监不久,接受的财经频道的访问。
当主持人做完开场白,然后欢迎嘉宾出场,他一袭黑色的正装,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缓缓从幕后走上台前。
里面出现主持人和他的对话,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萦绕在房间里,也回荡在她的心里。
薄凉到底没忍住,流下泪来。
这时,一只细嫩的小手突然伸过来,笨拙而又不太熟练的帮她抹掉脸上的泪痕,看见小指头上湿漉漉的,布丁疑惑,低头尝了一口,苦苦的,五官皱起。
薄凉原本内心的悲伤因为布丁这个动作,破涕而笑,轻敲了他的脑袋一下,骂道,“小笨蛋!”
“嘻嘻!”被骂了,但是布丁反而咧嘴一笑。
**
翌日,殷琛通知她,今天可以去见刘锦秀。
薄凉站在那扇门外,垂在身侧的手指略微收紧,只要推开,她就能看见刘锦秀,可此刻她的胸口却闷得格外的难受。
深吸了一口气,她终还是推门进去,刘锦秀穿着监狱服坐在玻璃的那边,见她进来,主动先拿起电话。
薄凉红唇紧抿,隔着玻璃坐在她的对面,也拿起了电话。
“薄凉……”
刘锦秀的声音极为暗哑,简直像八十多岁的老人一般,带着沧桑。
☆、250我会慢慢忘了你
“薄凉……”
刘锦秀的声音极为暗哑,简直像八十多岁的老人一般,带着沧桑。
薄凉的眼眸微微湿润,冷漠的道,“算计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成功了,满意吗?”
“如果傅容止不那么赶尽杀绝的话,我也不会…薄凉,妈妈知道傅容止不会让你死,所以我才敢那么做!”
“怎么?现在想来扮演一个善良的母亲吗?可是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这次死的人是我!”
刘锦秀微微怔住一下,眼底的色泽黯淡下来。
薄凉哑然的开口,“我不知道你后面会面临什么,但是我想这会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以前我特别羡慕那些能躺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可是现在我发现,其实没有也无谓,死不了人!”
刘锦秀没有说话,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像是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那里开口。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看你吗?那是因为我特别想问你,这些年,这一辈子,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活?”
“我…”刘锦秀张了张嘴,“我…”
“还有,你真的爱爸爸吗?”
“爱……”
薄凉摇摇头,“不,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任何人的感受,包括爸爸,不然你又怎么会如此枉顾爸爸的感受呢?他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可是你不仅害苦了自己,也害苦了别人,我恨你,同时我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对你心软,刘锦秀,你成功的让每个人都活在地狱里!”
大概叶城最冷的冬季也不会比薄凉此刻的心更为寒冷了吧。
她凝视着刘锦秀的眼眸里有着绝情,冷漠,这些年,她几乎尝遍了人生中的酸甜苦辣,以至于,在最后一次面对自己曾经最亲最亲的人时,才会如此决绝。
“薄凉,如果恨我能使你好受一点,就尽管恨我吧!”
“不,我会慢慢忘了你,过去的二十多年,我的人生被你操纵着,往日的日子,我只希望不再有你的存在。”
刘锦秀瞳孔微缩,“好!”
“再见!”却也是再也不见。
刘锦秀抓住话筒的手一紧,当看见薄凉缓缓放下的时候,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薄凉决绝的站起身来,毫无留恋的转身,可却也是在转身的那一刻,原本一直拼命克制的眼泪倾泻而下,怎么都止不住。
刘锦秀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害怕,她冲着话筒拼命的喊道,“薄凉,薄凉——”
她希望薄凉听见她的呼喊,能转身再看她一眼。
见她没有听见,她猛然站起身来,伸手拍打着玻璃,“薄凉!!”
狱警见她情绪激动,上前阻拦。
刘锦秀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拼命的挣扎着,“薄凉,薄凉!!”
这玻璃的隔音效果极好,薄凉自然什么都听不见,当门在刘锦秀的眼前慢慢关上的时候,刘锦秀的脸色犹如死灰一般。
薄凉走出警局,才任由自己的情绪爆发,她靠在墙壁上,手紧紧捂着嘴巴。
从今以后,她会当自己的妈妈已经死了。
对于母爱,对于刘锦秀,她再也不会有丝毫的留恋。
薄凉擦干眼泪,直直的往前走去,往日的日子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薄晓和布丁。
而她会好好活着。
因为她知道,这是容止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已经令他失望了很多次,这次她想让他欣慰一点。
傅容止在的时候能为她遮风挡雨,现在他不在了,那么她就要学会变得坚强,努力为布丁和薄晓撑起一片天。
薄凉走着,手机响起,她的手机已经好几天不曾响过了,现在突然响了,她还微微一愣。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傅霍城。
薄凉凝视着这个号码,却久久不敢接起。
还记得那日傅霍城对傅容止说——
小杰读大学去了后,这三年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一个人住惯了,反而不喜欢多一个人,家里有部电话,我会定期给你们拨过去,不用接,等那段时间我没拨了,那就证明我的时限就差不多了,你们把我火化了,和你奶奶葬在一起就行了。
那个时候傅霍城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引起为傲的孙子会比他先走一步。
傅容止的葬礼,傅霍城没有出现,她知道不是因为傅霍城不疼爱这个孙子,而是他没有办法面对这一切,没有办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结果。
薄凉颤抖着手接起来,喉咙发紧,“爷爷…”
“薄凉。”
那边传来傅霍城苍老的声音,她以为下一秒爷爷会怒骂她,可是却不想,他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她,“你…怎么样?”
“爷爷,我…”薄凉哽咽,“我还好。”
傅霍城叹了一口气,又道,“有时间带布丁和薄晓过来住一段时间吧,我想布丁了。”
“爷爷…”
他为什么不怪自己,为什么还那么轻言细语的跟自己说话?
傅霍城活了这么久,自然能懂得薄凉此刻的心情。
“哎,既然已成事实,怪谁都没用!好好替容止把布丁养大成人!”
薄凉连连答应,“好,好…”
“那爷爷在家等你们。”
薄凉重重点头,“恩。”
没有太多的犹豫,薄凉回去就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就前往了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