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景况,姜裳大致已猜到,想来是这姜烟烟跑去与他人说了窦怀启的事,遂派了士兵前来,只是不知这他人是何人?若是说那人是三皇子宇沿邢,她是定不会有怀疑的。
哪知道下一秒,那大太监已上前跨出一步。
“奉皇上的旨令,特地前来抓拿凉国逃犯,姜家窝藏罪犯视为包庇他国之人,理应算作叛国。”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大段,似乎就欲抓人行法了。
姜裳眉毛一扬。“慢着,公公所言我有一事不明。”
大太监念得正兴起,突然被人打断,他怒目朝着发声的地方看去,见一穿着杏花色短裙的女子从庭院外的小道上走来。
“你是何人?敢质疑皇上的旨令。”
“公公,皇上的旨令,臣女岂敢质疑,只是臣女有一事不明,我皇一向是非分明,这圣旨中的罪犯之人尚未抓到,何以说是我姜府私藏?又何以说是我姜府叛国,这岂非坏我皇的名声。”
“呵,你还敢质疑”姜烟烟也没等大太监吭声,突然大声说道。“姜府有没有这个人,我能不知道?我这双眼睛曾经瞧了他多次,岂会认错!”
“是吗!那依你所言,你定然极为了解我姜府,是与不是。”
“那是自然的!”
姜裳见她自得满满的模样,心里不免轻呵一声。“既如此,我问你,你的亲娘,姜府的苏氏,今年是何年龄?生于何年何月?这件事,即便你离家两年,你也应该知晓。”
姜烟烟瞥了眼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氏,半天张不开嘴,最后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我离家那么久,哪里知道这件事。”
“呵,大人。”姜裳行了个礼。“你也瞧见了,我这妹妹离家已久,连自己娘亲的生辰都已不记得,又岂会知道我们姜府有没有这么一个贼子,若我说,拿贼抓赃,大人大可以派士兵将我们这姜府好生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这贼子的下落。”
那将领看了眼大太监,“来人,全面搜查。”
如水般的士兵涌进姜府的各处庭院,将所有的人都赶至前院,再由大太监按着画像一一对比,估摸着过去了一个时辰,他才皱着眉对着将领摇了摇头,“没有。”
那将领一听脸色也是一沉,他转过头,对着姜烟烟说道。“来人!将她抓起来。”
“你不能这样对我,她们肯定是早就知道消息了,所以将那人送出去了。”姜烟烟挣扎着,不想被人擒住。
“笑话,这事是太子今日在朝廷上亲自说出来的事,这姜府内外也被我的士兵给围住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人!你就是妖言惑众。”
那将领见她挣扎得剧烈,本就是个武臣,也懒得再管男女之嫌,他上前一把抓住姜烟烟的右臂。“这些话你且留着,等与我去见皇上的时候说吧。”
苏氏在一旁看着,双手都快揉皱帕子,她多想将姜烟烟救下,可她无计可施,虽然之前姜烟烟带着士兵前来,说了些令人心寒的话。
可毕竟是母女,若不是她没有办法,哎,谁叫她没有办法。苏氏的视线在姜烟烟身上停留,目送着她离去,可直到姜烟烟离去,她也未曾回头瞧一眼苏氏。
一时间,庭院里剩下的人是大眼瞪小眼,被留在原地的大太监收起画卷说道。
“等着吧。”语气傲慢。
这一等,就又过了快一个半时辰,回来的人也不是之前的那个将领,而是另一个太监,他小跑着跑到大太监的身边,压着嗓子说道。
“变天了,皇上将太子废了,降下天牢了。看来张家也要败落了...公公快随我一同回宫,皇上说了,此事只是个误会。”
这个意思便是姜家无忧,既然如此....
大太监熟练的带上笑容,“姜小姐,此事都怪令妹说些奇怪的话,还望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便招手让士兵先行,自己也欲离开,却见一玉手伸上前来,“慢,公公,臣女还有些闲话想要与公公聊聊。”
“何事?”
姜裳将手腕间的玉镯脱下,小心的塞到大太监的手里,“臣女愚钝,今日之事令臣女有些疑惑,还望能解答几分。”
大太监一看左右无人,将手镯收好,小声道。
“今日这事不是三两句便能说清的,大致是今日上朝时三皇子说太子叛国,私底下与凉国的使臣来往,太子解释,便提出这叛贼的事,又有人证,皇上自然气愤,立刻便让奴才带着旨令前来宣读,哪里知道是个误会,细的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姜老身处在朝廷中,今日之事定然比奴才更清楚。”
姜裳笑了笑,将手收了回来,目送着大太监离开了。
她想过宇沿邢,却没想到要害姜家的人竟然是太子,只是这三皇子平日里都藏着锋芒,今日却突然跳出来指太子叛国,看来他是准备争这个皇位了。
姜裳勾着嘴唇笑了笑,那可真是极好的,她终于能好生陪他玩玩了,她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他争皇位的这一天。
......
姜宏朗回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头,他背脊处的汗渍已干,贴着皮肤,冷意作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朝廷上走下来,只觉今日差点便入了天牢。
今日朝廷上本是一片寂静,与往日一样,哪知道三皇子突然站出来,直指太子与凉国勾结,涉嫌叛国。
他起初只是心里一跳,哪曾想太子直接站出来解释了两句,就将战火引到了他的身上,看见那画像和姜烟烟出现时,他是真的心如死灰。
所幸,窦怀启早就已经离开,他是打死也不承认,天命所顾,最后幸得无恙。
姜宏朗抬头时,已经走到了姜府的门前,那存在了好几年的门匾,其实已经有些暗淡了,但此刻,亮眼得让姜宏朗睁不开眼。
看来,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身为太子.党.羽,此刻被人如弃子甩出,虽心里生气,可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害怕,现下的朝局不像之前的两江争流。
他这一叶扁舟,怕是会被河水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排版...
(捉虫)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这场明面上是为楚国肃清反贼,可谁人都知道只不过是寻个反贼的名头,掀一场争夺皇位之战。
此战役之中,太子已落下风,张家也一时旁落。而这场战役并未消停。
是夜,姜府早早的熄了灯,关紧了房门和窗户,在这争夺皇位的风雨中悄无声息。
姜裳没有睡意,从床榻上爬起,取了件外套披着走到了门外,门外月亮正圆,树影晃动。
她远远地瞧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听得院门处传来脚步声,此已入夜,姜裳心中一凛,立刻转了身子,藏到了树后。
进来的人对于南云院里的布局似乎非常熟悉,她熟练的翻过院墙,而后打开了院门。
如此大胆,姜裳耐着性子小心打量着,借着月光,方才看清是两位女子,其中一位女子的动作与站姿有些眼熟,她定眼细瞧,方才发现是浮月。
浮月走上台阶透过纱窗往里瞧了瞧,模模糊糊的,瞧不见人影,她回头对着台阶下的女子,摇了摇头。
那女子丝毫没有自己是偷偷进来的觉悟,上前几步,径直敲门道。
“姜裳。”
姜裳躲在一边,听这声音熟悉,像是张溪敏的声音,从树后绕了出来,走到台阶下。
“太子妃?”
张溪敏手上动作一顿,回身见姜裳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台阶下,也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放下了心,长叹一声。
“太子妃,夜已深,你来姜府为何事?”
“我已不是太子妃,现下的我只是一个从牢狱里逃出来的逃犯。”
张溪敏的话让姜裳大吃一惊,“纵是太子被废,你背后仍有张家,何来的逃犯一说。”
“待会再说,认识这么久,常以茶相邀,但我可不喜这清淡,今日临走之际,带了小酒,你我二人进屋共饮一杯,可好?待天亮我自会离开。”
姜裳看着她,上前将房门推开,“请。”
浮月紧跟在二位主子身后,等关上了门,姜裳正将木榻旁的连枝油灯点燃,浮月上前一步,将带来的美酒与下酒菜搁置到榻上方桌上,而后退至门边,低着头守着。
“没想到相识几年,这是你我第一次饮酒,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张溪敏将酒壶打开,先推至姜裳面前后,又打开一壶,自饮道。
“前几年你与我说时,你这棵大树可是能保我无忧,怎么此次你居然要先行离开?”姜裳接过酒壶,饮了一口,酒的辛辣较少,更多的是醇。
此间夜里,没有太子妃,也没有姜家的大小姐。只有把酒言欢。
“若不是我,你当真以为姜老会全身而退?此次在我预料之中,我的后路也已找好,他日再见,许就得在夏国了。”
张溪敏的视线停在房梁上,饮一口酒后,又晃一晃酒壶,悠闲自在,的确看不出正在逃亡。
“张家不能保你?”
“他们为何保我?我不过是一个弃子,他们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又为何会去趟这趟浑水。”
姜裳点了点头,也饮了口酒,“世情冷寞,的确无人来顾。只是这太子与你举案齐眉,你此次离去,恐是难见了。”
“举案齐眉?”张溪敏冷笑一声,偏头看向姜裳时,心情极好的往她头上揉了一把。“他可不是我的良人。”
姜裳由着她揉乱了头发,“太子不论如何,皇上是对他有想法了,只是此次事情并不算难以解决,怎么最后沦落到如此地步。”
张溪敏看着她,知道她消息来得不全,于是小声道。“皇上近年来沉迷丹药,太子为了投其所好,推举一道士为皇上炼药,可惜丹药里被人放了寒食散!此事皇上知道了,前些日子唤来太医,毒性已强,皇上本意是与天共存,此刻眨眼便已在鬼门关徘徊,太子的这事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皇上身上不适此事,应是不会外传的,你怎么知道?”
张溪敏笑了笑,就像那年梅花树下的笑容一样,有些诡异。
“因为那寒食散是我派人放的。”
姜裳的心如打雷一般,面上却还是淡定着,她嗯了声,恍如没有听见这话一般。
“三皇子的母妃近年来,身体越发不好了,常常被恶梦惊醒。你知道为什么吗?”
“也是你派人做的?”姜裳此刻心已定下来,她尝了口菜,就当作在听一个闲话。
“呵,她这是欠我的,当年若不是她遣人送来一块关外的奇香,说是能让人精神充沛,我和太子何以到如此地步。”
“那奇香虽能让人精神抖擞,但却也能让人常常出现幻觉,起初不察,后来发觉时,已晚了,弃之不用,浑身难受,可若是接着用,便又是幻觉连连,最后太子将我看作了那个老贼,断了我们所有的可能。我并未恨过他,只恨我们识人不清,可不论如何这仇我一定得报。”
张溪敏越说越快,面上的喜悦丝毫不曾掩饰。
姜裳听闻,也无大喜大悲,只道一切皆是因果,只是听到三皇子的母妃,此刻应也如张溪敏以前一般,每日每夜出现幻觉,便觉似乎有机可钻。
“你说你也如我一般,死得如此凄惨,为何这过去好几年了,你却始终没有动作,怎么?怕了?贪恋安稳了?”
姜裳冷淡的笑了笑。“你知道怎么报复一个人才是最让他痛苦不堪的吗?”
张溪敏摇了摇头,“但听你的看法。”
“你也知,害我最惨的是谁,前几年他没有争权谋利之心,我报复他不过只能是身体上的,此刻他在朝廷上大出风头,指向的不过是皇位,他有了这个念头,我再让他求之不得,岂不是最好的报复。更何况,我一深居闺中的女子,岂能如你一样,我无人可遣,无人可调,但你今日所言,让我心生一计。”
“何计?”
“到时你自然会知道。”姜裳咧开嘴笑着,伸手将酒壶往张溪敏的酒壶上轻轻一撞。“你我二人此生也算是有缘,他日不知何时才能见,且祝你前路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