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坐了下来,朝周先生伸出了手,“周先生,你帮我看看,这个会动的小黑点是什么东西。”
周先生抓住了他的手,“我看看。”
一碰到钟寒的手,那股子阴邪的感觉传达到了周先生整个身躯,他定了定神,仔细地看着钟寒的手,“这是?”他睁大了眼睛,“你把那些恶鬼给带上来了?!”
周先生终于知道钟寒身上那股子不舒服的气息是从哪里来的了,有相当一部分是这些恶鬼散发出来的。
钟寒垂下了眸子,他猜对了,那些黑影果然跟在了自己身上。
“你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去除。”
和邪祟和他共用一个身体,钟寒的心里,相当不舒服。
“办法倒是有,”周先生打量着那伏在钟寒的血肉里,像是在心脏一样跳动着的恶鬼,问道,“你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寒如实答道:“我很好,精力充沛,身体无任何不适。”
周先生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半天没有说话。
钟寒拧着眉头,“是有哪里不对?”
“没、没有,容我想想。”周先生抓了抓头发,眯着眼睛思考起来。
何止是不对啊,是相当不对了。
一般来说,人被鬼附身之后,会被鬼占据身体,吸取精气,肉身会为鬼所用。
可钟寒现在反过来了,不仅压制住了鬼魂,还吸取了鬼魄为他所用。
这哪是鬼魂要对他不利啊,是钟寒要对恶鬼不利,恶鬼想冲破钟寒身体的樊笼,去找其他宿主呢。
以恶才能制恶,钟寒他是绝对的恶徒了。
他惊疑地看了钟寒一眼,这个体弱多病,嘴角始终噙着三分笑意的少年,是有怎样糟糕的灵魂,才会让恶鬼都惧怕三分?
“是知道方法了?”
“还……还在想。”周先生低敛着眉目,回答道。
钟寒说:“慢慢想,我不急。”
他闲来无事,打量着周先生的房间。
周先生的房间倒是充满了现代气息,走的还是北欧风,挺有情调的。
但钟寒不喜欢,看着偏冷。
周先生清了清嗓子,“我想到方法了。”
“说说看。”
周先生缓缓道,“你觉得你的身体在变强大,是因为你在吸收恶鬼蕴含的能量。照我看来,你大可以不用管它。就让它存在于你的体内,你慢慢把它的能量压榨干净,它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
钟寒微微抬眉,“他不会在我精神放松的时候,占据我的身体?”
“你能从恶魂海里面出来,足以证明你魂魄是强劲的。加之这是你的身体,也就是你的主场。你不给他精气,他除了从别人那里吸取精力,壮大自己不被你吞噬外,别无他法,”周先生道,“在没把它彻底吞噬前,我劝你不要和别人有身体接触。”
这话给钟寒打开了新的思路,“我能不能控制这恶鬼?”
“你控制他干嘛,杀人吗?”
“不是,我吸取恶鬼身上的能量,恶鬼吸取别人的精气,恶鬼不死,我接着吸取他身上的精气,懂吗?”钟寒舔了舔嘴角,“我想利用这恶鬼,永远保持身体健康。”
“不行的,”周先生道,“你通过这种方式吸取的精气,吸收地多了,会让你与恶鬼同化的。”
钟寒果然不是一般人,有鬼附在自己身上,一般人想到的是驱除,而钟寒想到的却是奴役。
钟寒一脸遗憾,“我知道了,看来我得在周先生家里多住几天了。”
周先生打了个哈欠,“好的,你明天早上九点,去白天的那个房间找我,我继续给你找破局之法。”
“我就不打扰周先生了,”钟寒起身,“我回去了,你直接上床休息吧。不用送我了,我会给你锁好门的。”
“嗯,那我就不送了。”
钟寒替周先生关好了门,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那个黑点,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
早上九点,钟寒到了约定的地方,周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了。
经过和那天差不多的程序后,周先生陷入了沉默,一直呢喃着“死局”二字。
钟寒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好像他没有活路了一样。
见周先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着魔似的思考着问题,他没有出声打断。
半个小时后,周先生拍桌站了起来,脸上冒着红光,神色激动,“我明白了,我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样,天无绝人之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钟寒等他情绪平静下来后,有些高兴地说道:“想出方法了?”
“想到了,”周先生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这个方法在别人那里或许不适用,在你这里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成。”
“说说看。”
周先生语气轻快,把自己想出的办法一股脑说给了钟寒听。
他没有在钟寒身上看到一点喜意,脸色反而沉沉的,“一定要动眠眠吗?我不同意。”
周先生一愣,“她不是个给你冲喜的姑娘吗,你对她产生感情了?”
钟寒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妻子,不是冲喜的姑娘,”他问,“只有这一种方法?”
“这是最保险的方法了,”周先生也为难了,“沈清眠不仅和你命格相合,而且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这样的人,我算来算去也就一个沈清眠了,连个替代的人选都没有,”周先生唯利是图,是个没有多少道义的人,“在我看来,她天生就是为你准备的。你们才相处了多久,感情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你给了她富贵的生活,她总要付出点代价的。以后……”
周先生话说到一半,被钟寒那双赤红的眼睛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是恶鬼在钟寒的身上的缘故,让其在想要嗜血杀人的时候,情绪特别外露。
他没想到钟寒在意那个冲喜对象到了如此地步,连她的坏话都说不得,竟然会让钟寒动了杀念。
钟寒不知道自己身上出现了这样的变化,见周先生沉默了,他眨了眨眼睛,把那股子怒气给压了下去,黑眸又恢复成了清澈如水的模样,他和声和气地问,“能尽量减少眠眠的伤害吗?最起码,你得保重她的命,能够让她健康的活到七老八十。”
周先生有些咋舌,这变眼速度也太快了。
健康的活到七老八十,这还算是有伤害吗?
周先生也不敢对沈清眠有一点轻视之意了,道:“我尽量,”他也不把话说满,“有些伤害是不可避免的,她必须承受,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钟寒沉默了,手指不断地抚摸着桌上的纹路,试图理清思绪。
半晌,他道,“周先生,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周先生点头,“别想太久,我最多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这件事,我们最起码得准备上四个月,这个计划才能顺利实施。否则,一切都完了。”
末了,他道,“该做的活我都做了,到时候你为了沈清眠,不答应配合我了,这钱还是要交的。”
钟寒把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放心,不会少你一分钱的。”
周先生满意道,“你回你的房间去考虑吧,”他摸了摸胳膊肘,“你待在这个房间,我的身体凉飕飕的。”
“好,我回去了。”
周先生看着钟寒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拥有那么一个恶魂的人,还是一个痴情种。
周先生打心眼里希望钟寒为了保护那冲喜丫头,放弃这次机会。
这样的话,他钱拿到手了,还不用承担改命的风险,简直两全其美。
美滋滋的。
若是钟寒成功了,他希望那姑娘不要做背叛钟寒的事情。
否则,有那姑娘好受的。
……
钟寒并没有依照约定,在出去的第三天回到家里。
他在外面足足待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回来,对沈清眠说是陪钟母去旅游散心了。
回来的那天,沈清眠特地站在门口迎接,给了钟寒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后,她发现钟寒整个人冰的厉害,就像个移动冰窖似的,散发出阵阵冷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看了看钟寒的脸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比以前都要健康,整个人并无异样。
她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会变得这么冷,她按捺下心头的疑惑,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们进去吧。”
“恩。”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身体挨得极其近。
钟寒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抚摸着她虎口处的那一块软肉。
沈清眠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这手冷的过分了,她的指骨感觉都要被冻成冰了。
这么冷,不该是正常人类该拥有的温度了。
她有些忍不了,直接问道,“钟寒,你冷吗?”
“不冷啊,”钟寒双眸含笑,温声道,“你很冷吗?”
沈清眠心下了悟,钟寒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她提醒:“你的手有些冰。”
钟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抽回了手,笑着道,“是吗?大概是天气转冷的缘故。”
“应该吧。”沈清眠道。
天气转冷,体温也不会下降得这么低。
他这体温,倒像是……
“少爷,少夫人,可以吃饭了。”王管家的话打断了沈清眠的思绪。
钟寒起身,想要去牵沈清眠的手,临到半空中,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我有些想念家里的饭菜了。”
“嗯。”沈清眠轻轻应了声。
……
饭桌上,钟寒不住的朝沈清眠夹着菜,客气异常。
沈清眠把这当做了久别重逢之后的……宠爱?她低头吃着菜。
她感受到钟寒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些怪,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得一脸宠溺,在他那双如湖水般澄澈的眸子里,瞧不出其他情绪,于是给他也夹了一筷子菜,道,“你也多吃点。”
“好。”
【好感度加一。】
听到这许久没上升的好感度,沈清眠微微放下了心。
她依旧觉得钟寒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但他对她的好感度会上升,想来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她逐渐放下了心,忽视了心里那股子不安的感觉。
第97章 死苦
自钟寒那天回家起,他就把自己关在了家里,有七八天没有出屋了。
沈清眠去找过他好几次,都被他以身上长了红斑,不愿意她见到他的丑样给挡了回去。
唯有医生每天雷打不动会去看他的房间里三趟,顺便给他送些吃食。
除了医生,他谁都不见。
沈清眠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只能通过医生了解他的近况。
医生说钟寒身上长得红斑不会影响他的身体健康,就是看着吓人可怖了些。
等过段日子,他把红斑给治好了,钟寒也就愿意出来见人了。
她问他什么时候能治好,医生又开始支支吾吾,说是没个准数。
在沈清眠看来,钟寒怕是压根就没患这红斑病。
是他的身体出了其他怪问题,迫使他不能出来见人,会被人怀疑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譬如说,他那低得不像正常人的体温……
沈清眠不知道前段日子,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见面,钟寒给她一种有些诡异的感觉,心里挺不舒服的。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只要还活着就好,其他的问题,就不要去深想了。
……
医生拿着吃食,敲响了钟寒的房间门。
门立马就被打开了,钟寒站在门背后,阴寒的声音响起,“快进来。”
医生快步走了进来,钟寒立刻就把门关上了,并且上锁。
屋里是暗沉沉的一片,所有的窗户都被关上了,厚重的窗帘让光线一点也透不进来。房间里也没有开灯,十分阴暗。
医生一进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钟寒的卧室并没有开空调,但给他一种如坠冰窟的阴冷,只觉得阴气森森,汗毛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
曾经有一个地方,也给过医生这样不舒服的感觉,那就是停满尸体的太平间。
“把吃的给我吧,你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就可以走了。”钟寒沉郁道。
他的话打断了医生的思绪,医生把饭食交给了钟寒,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钟寒则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饭。
医生打量着面前的钟寒,他裹着一身袍子,脖子上戴着围巾,就连手上都戴着手套,除了脸外,没有裸露一处皮肤,为了遮掩他身上的斑。
钟寒身上确实是患上斑了,不是什么红斑。
他无意中看到过一眼,看起来像是尸斑,而且是死了很久的人,才会出现的尸斑。
他当时差点尖叫出声,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才恢复了平静。
钟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什么。
他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听钟寒的吩咐办事。
要不是钟寒能吃能睡能说话,他怀疑眼前青白着一张脸,长满了尸斑的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事实上,医生有些怀疑钟寒已经不是人了。
医生知道钟寒为了活下去,听从了家里人的话,娶了个冲喜对象回来。
他是一个典型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
在他看来,什么冲喜、平安符、求神拜佛之类的,通通都是求一个心理安慰,对人生并不会有什么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