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给了事急从权,不必先请示再办事的权限,左尚书跪地谢恩,众人心里知晓,方崇俊这是没有好下场了。
方崇俊是静妃娘娘一系,皇上前一刻还恨不得把静妃宠上天,这会就要砍其臂膀,皇上这心思也实在叫人捉摸不透,通常前朝后宫看似没有关联,实则打断骨头连着筋,方崇俊凡事,就没有不殃及后宫的道理。
静妃娘娘得了信就到乾元殿门前请罪,恳请严惩方崇俊。乾元殿上次遭火,受损并不严重,皇上去翊坤宫借住几天就又搬回来了,只是上书房暂时不能用,皇上就将国事移到乾元殿去处理。
皇上前些日子忙着第二春,耽误了许多国事,这会正忙,就没空搭理静妃,静妃娘娘一向自持,竟是跪在门外不起来,如此直到太阳落山,静妃娘娘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皇上,不好了,静妃娘娘她支持不住,已经晕过去了。”曹公公瞧着眼色回话。
皇上头也没抬,“她怎么还跪着呢,朕不是早就叫她回去了么,前朝的事,她一个妇人跟着搀和什么,你们也不知道劝一劝,晕了就赶紧送她回去歇着。”
曹公公察言观色,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好派人先把静妃娘娘送回去。项琬宁知道后,却是暗道静妃心急,方崇俊出了事,皇上暂时避着她也是情理之中,她这样一请罪,却是有些犯了忌讳,误让皇上以为她是要趁机求情,静妃一向聪明,这次难道吃错了药不成。
哪知静妃不依不饶,第二天居然又去了乾元殿请罪,如此这般几日,乾元殿来来往往的大臣们瞧见,皆言静妃深明大义,但也有人说静妃投巧,方崇俊原本要栽的彻底,这样苦肉计一施,没准皇上就从轻处置了。
但皇上却好像是铁了心不见静妃,任由她在外跪了几天,每天都是晕了送回去,第二天再来,直到有一天,静妃晕过去后,有眼尖的宫女瞧见,静妃跪着的地方竟是见了血,这下可不得了,连忙禀报了皇上,请太医去瞧。
静妃原本体寒,跪了几天再跪出什么好歹,哪知太医一诊脉,竟是诊出了喜脉,这下可是当真不得了,静妃有喜,又见了红,万一孩子没了又是一桩事情。
静妃老蚌生珠,皇上也是意外,忙扔下国事去嘘寒问暖,好在最后虚惊一场,静妃怀的龙种不但没事,还十分康健。皇上大喜,当即就赏了静妃好些玩意,只待静妃诞下龙子,就要晋贵妃了。
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唏嘘感叹,静妃命真是好,眼见着就要失宠的当口,居然又怀了龙种,皇上为了体虚,大约连方崇俊都要赦免了。
第四十章 拜师
静妃这一怀孕,似乎将前阵子的阴霾一扫而光,皇上又按时翻牌子进后宫,左尚书去荆州赈灾也是好消息不断,方崇俊甚是配合,正在押解进京的路上,皇上心情好了,就想起了前阵子说要项琬宁拜师一事,连夜翻了翻黄历,一拍桌案,就明天了!
项琬宁正指望他把这事给忘了呢,冷不丁想起来,简直让她苦不堪言,到了拜师那天,直接趴在床上装死,不肯起来。
苏嫣捧着衣裳等在床边,“公主啊,您还是起来吧,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您又何苦惹皇上生气,再说了,还不都是您自己招惹的,非要逞强学什么功夫,这回砸到脚了吧。”
项琬宁哪里是怕学功夫,她是怕拜师!拜师!一想到要给那个姓裴的家伙磕头敬茶叫师傅,她就想一头撞死算了。
“去就去!”项琬宁被子一掀,从床上蹦起来,慷慨赴死一般,怀着悲壮的心境去了裴府。
大概是得了皇上的信儿,裴衍离一大早就在家等着,看见公主进门,客气的行礼,“公主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
裴衍离很不幸的又闻到一股熟悉的臭味,抬头一瞧,果然又见项琬宁拎了两条臭鳜鱼,她还真是每回都不待重样的,铁了心要他吃臭鳜鱼。
“裴将军无需客气,我以后定是要常来府上叨扰,哪能叫您每次都远迎,不合规矩。”
皇上大概是怕项琬宁耍公主脾气,特意派了曹德顺过来观礼,其实皇上还真是料想的一点都没错,要不是曹公公跟着,项琬宁就打算装死。
曹德顺乐呵呵在一旁道:“公主,裴将军,时辰不早,皇上给挑的吉时可不能耽搁了,”
“有劳公公。”
曹公公指挥着在院子里摆上了座椅,像模模像样的铺了毯子,摆上厚蒲垫,设上香案,端来了拜师茶。
裴衍离被请到座椅上,老太爷似的那么一坐,项琬宁干咬牙不吭声,眼睁睁瞅着一样一样摆好,跟要杀猪祭祀一样沉重。
“公主,该行礼了。”曹公公提醒道。
项琬宁接过茶,心中一边默念裴衍离是猪,一边不情不愿的跪在蒲团上,将茶举过头顶,“琬宁敬师傅茶。”
裴衍离岂会看不出她的不情愿,心里好笑,越发不紧不慢的接过茶,岂料他刚上手要接,项琬宁举着茶碗的胳膊一软,那茶水这就要脱手。
“哎呀公主小心!”曹公公大惊。
就在那滚烫的茶水要泼在裴衍离脸上的时候,裴衍离伸手那么一捞,茶碗就端端正正的上了他的手上,还顺道摸了某人一把小手。
裴衍离脸上挂着笑,揭开茶盖,轻轻嘬了口,对着还在蹭手的项琬宁道:“公主日后定要勤勉。”
勤勉你个头啊,项琬宁撇撇嘴,刚才他明明就是蹭了她一下,可是他手上干燥温暖的手感好像烙印一样,糊在手上就抹不掉了一样,甚是别扭难受,蹭了半天,还十分具有存在感。
“是。”项琬宁答了一句。
“这就算成了。”曹公公笑的跟朵花似的,也不知道他乐个什么劲,“奴才这就回宫跟皇上回话去了,公主,您好好练。”
总不能白叫一声师傅,她自然是要好好练,不折腾死裴衍离,她就跟他姓!
但谁知,裴衍离只吩咐她去扎马步后,自己就坐在一旁看书喝茶,竟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这分明是在整她,项琬宁有气没出撒,人命的在一个人蹲着。
其实项琬宁也不是真的不懂事,她当然知道蹲马步是很重要的基本功,所以并没有想要偷懒的意思,刚开始她的确是很认真的在扎马步来的,但是,谁知道要这么久啊!这都半个时辰了,在蹲下去,她推都要抽筋了,哪有一上来就这么严苛的!
裴衍离好像已经忘了她这么个徒弟似的,看书看的老神在在,也不知看什么不入流的话本子,看的那么入迷,笑的那么邪性,项琬宁简直想抽他。
但是项琬宁就是不开口,太丢人了,不就是继续蹲着么,她忍着就是。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项琬宁觉的自己马上就能立地成佛了,两条腿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跟两条木头戳在地上没什么区别。
“公主,底盘要稳,不能打晃。”
她晃了吗?她压根没动啊,再说裴衍离你看见了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哪只眼看见她晃了!
“裴,师傅啊,你看的什么书啊,能借我看一下吗,太无聊了。”
不知是不是一声师傅趣阅了他,裴衍离终于放下书,负手踱步到她跟前,抬手压了压她的肩膀,用脚踹了踹她的腿,于是项琬宁那没了知觉的两条腿终于感受到了麻的滋味,一抽筋,直接就要倒。
这简直就是禽兽啊,没事踹她作甚,项琬宁倒下的时候,简直就要哭死,不行她倒下也不能叫他好过,于是项琬宁伸手胡乱那么一抓,不知抓到了哪,只听见裴衍离闷哼一声,然后原本已经抓住她的手一抖,项琬宁就这么从他手上滑了下去……
裴衍离眼神一眯,在最后关头,还是再次将她捞了回来,犹豫冲劲太大,直接就撞进他怀里,险些把他的三魂七魄给集体撞飞。
项琬宁只觉脑袋一阵眩晕,好像撞倒了什么硬梆梆的石头一样,要不是有只手揽着,她差点又弹出去。
她简直欲哭无泪,裴衍离这胸膛到底是什么玩意做的,外面包了一层铁吗,还有,那血腥味是什么鬼?
裴衍离一只手揽着项琬宁,一只手搭在身旁,已经隐隐渗出了血来,项琬宁突然想起他那天晚上为了救永麟,被火棍子砸到那回事,他不是说没事么,她竟是差点就忘了。
“裴衍离你没事吧,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啊,都几天了伤口还流血。”大约是因为永麟被救,她格外的感激他,面上就露出了着急来。
裴衍离只是因为再次从她嘴里听到裴衍离三个字而发愣,通常她喊这三个字的时候,大约就是脑袋不在状态的时候,这是证明她现在着急了么?
裴衍离忽然就心情大好,原本要放下的手也给忘了,哼哼唧唧道:“嗯,不太好。”
第四十一章 师傅
哎呀!光天化日的,这太阳简直太刺眼了,属下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沈维不知从哪里滚出来,正巧就看见了这长针眼的一幕,装模作样的捂着眼。裴衍离瞪了他一眼,这才松了手,项琬宁着实是心无旁骛,一点都没觉出哪里不妥,拉着裴衍离到座椅上。
“师傅啊,你这身子骨也太娇弱了,那谁,沈副将,你们家将军伤口流血了,有药吗,唉你捂着眼作甚,是瞎了么?”
沈维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不该看的画面,这才装模作样的过来,“原来是公主您啊,我还当是我们将军终于脑袋开窍,找了个嫂子回来呢,您看,白让我激动一场。”
“激动你个头啊!到底有没有药!”
裴衍离不说话只是笑,扫了沈维一眼,沈维立马道:“哎呦,您看,没带在身上,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沈维一溜烟跑了,项琬宁对着那胳膊直叹气,往哪下手好呢,可也不能眼看着他一直流血啊,项琬宁歪头想了想,直接上手将胳膊上的衣袖撕开,再将原本包好的白布一层层揭开。
裴衍离看着她专注又拧着的眉头,连疼也忘了,这家伙没什么经验,会不时碰到伤口,但裴衍离一声也没坑,好像那胳膊不是他的。
项琬宁汗都要下来了,这伤口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怖,原本要愈合的皮肉再次被掀开,不比当初那兄妹俩的脸好看到哪去,她强忍着,费了好大劲才算是把伤口再次揭开。
“呼……”项琬宁好像完成了什么巨大工程,累的直喘粗气,“沈维去哪拿药的?是现去采药吗?”
“唉?你身上不是总装了些瓶瓶罐罐么,就没装瓶伤药么?”
“大约是有吧,太多了,臣不大记得。”
“这都能忘?那我下回可不敢用你的药了,万一拿错了,那就完蛋了。”
项琬宁在他身上东摸西摸了半天,搜出几个小瓶子,一瓶瓶打开给裴衍离闻,都说不是,于是项琬宁继续搜……
“哎呦我的个娘啊,这怎么还上手了呢?”
沈维终于拿了药过来,“可不带这样啊,你们好歹到屋里去,不能总是这样考验我们当属下的。”
没人搭理他,项琬宁接过药,直接一股脑撒了上去,裴衍离终于没忍住,“嘶……”
“疼吗,我小心着点。”
裴衍离顿时觉的好像又没那么疼了。
沈维牙都要酸倒了,“我说将军,明知道身上有伤,就不能消停点么,你那胳膊再不好好养着,可没准就废了,我看你到时候那什么抱……”
碰!裴衍离直接将书砸了过去,“还不过来接手,没看见公主受累吗?”
她不是受累,她是不会包,这个还得懂行的来,沈维一脸贼笑的接过来,“公主您歇着,属下来,可别累着您。”
项琬宁也不是累,她就是腿站不直,然后还无知无觉的发抖,只是为了不叫人看笑话,强忍着罢了,这就琢磨着,她这到底是为了哪一遭啊!
“师傅啊,那什么,既然你受伤,要么我还是先回宫,您伤好了我再来?”
裴衍离脸一板,“我不碍事,公主既是开了头,中途废了就要从头再来,今儿的罪可就白受了,没有因为我一点伤而耽误了公主的道理。”
项琬宁心里那个苦啊,简直没处说,他说的也没错,要是中途听了,她可不就是白遭罪了么,心一狠,“那成吧,我改明儿再来。”
“公主回去记得叫人替您揉揉腿,要么你明天怕是就站不起来了。”
是,她现在就快站不起来了,只是强颜欢笑,“师傅,那我先走了。”
“恕臣不送。”
等项琬宁走了,沈维一拳头打在裴衍离另一边胳膊上,“行啊将军,瞧这一脸正经道貌岸然的模样,还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公主,提前练过吧,公主连师傅都叫上了,你可真能忽悠啊。”
裴衍离也不生气,嘴角一直端着笑,“去把鱼做了,我今晚上要吃。”
沈维瞪大了一对牛眼,“将军,你发烧了吧,烧糊涂了吧,那可是臭鳜鱼,臭的!你一闻见就像拆屋子的那种……”
裴衍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还不快滚!”
沈维揉着屁股满肚子委屈,他原本还想把鱼带回家的,还琢磨着,以后公主天天来,他天天都有鱼吃,现在可好,不行,他一定要在这蹭饭!
且说项琬宁托着两条废腿回了宫,趴在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苏嫣心疼的不得了,又是端热水热敷,又是揉,“公主,您这那是去练功夫的,您这是叫人活活揍了一顿吧!”
不,她不是叫人揍了一顿,是揍了两顿……
然后她心里又开始把裴衍离从头骂到脚后跟,全然忘了方才是怎么给人家处理伤口的。
“公主,您这腿不会废了吧?”
“闭嘴!去给我烧热水,我要泡澡。”
项琬宁还就较起了劲,她坚决不在裴衍离跟前低头,泡在热水里,没准能舒筋活血,又叫苏嫣给她揉了半天,这才算完。
饶是如此,第二天她还是没爬起来,站在地上都直打颤,裴衍离这个乌鸦嘴,这个样子可怎么出门。
“公主,您要么还是别去了吧,跟皇上说说,咱还是别学了成么,回头再搭上两条腿,您这图什么呢。”
图什么,图口气呗,茶都敬了,师傅也喊了,不学着点玩意,那不是更亏,于是项琬宁牙一咬,心一狠,穿上衣服,就又去了裴府。
“师傅,今儿还扎马步么?”
裴衍离点点头,“公主的条件比我想的还要好,第一天能坚持那么久,委实不容易,那今儿咱就加点难度吧。”
项琬宁顿时就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感情第一天不用练那么久啊,那他不早说,这不明摆着整她么。加大难度,怎么加大难度?难道时间还要更长?
然后马上,项琬宁就知道了所谓的加大难度,那就是在腿上胳膊上负重,四个小沙袋往身上那么一放,项琬宁立马就哭了,裴衍离我跟你没完……
第四十二章 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