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桃花与剑——青浼
时间:2017-12-20 15:31:45

  现在她又回到这个地方。
  花眠找到自己以前最常坐的地方坐下,片刻之后,感觉到男人悄无声息挨着她坐下来,停顿了下,评价:“视野不错。”
  “是啊,就是今天玄鲸不肯下来,以前总是缠着我让我摸摸它……现在就假装不熟了,它怎么和你一样薄情?”
  花眠捧着脸,看着在云海里打滚的巨大鲸鱼,巨大的翅像是扇子似的将云层切割成絮状,缠绕在它的周身……听说生活在浮屠岛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浮屠玄鲸的悠长鸣叫,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像是摇篮曲一样的东西,从出生就听着,令人安心。
  没有人能解释浮屠玄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鲸鱼在天上……人们只知道三界之内,浮屠玄鲸是唯一又特殊的存在,几乎成为了诸夏的代表。
  嗯,有点像天朝的熊猫一样宝贵。
  花眠抱怨完玄鲸对自己丝毫不怀念之后,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安静下来,她顿时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不应该随便拿玄鲸和玄极调侃……转过头去看男人,正想说些什么别的打岔拯救下尴尬的场面……
  却发现玄极正一脸微妙地盯着自己的脸,像是在看什么外星人——
  她转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睛还亮的惊人。
  “……干嘛?”花眠被吓了一跳。
  “我出生的时候,浮屠玄鲸就存在了。”
  “?”
  然后呢?
  “小时候练轻功,功课之一就是从无量宫顶开始,一路奔跑跳跃,借着山石树冠,我父亲告诉我,什么时候追上了浮屠玄鲸,能够骑在它的背上,什么时候轻功就算练成了。”玄极说,“我为此几乎跑断了腿……”
  花眠“哦”了声,抬起头看了眼玄鲸,心想还好吧,这家伙笨重得很,游得也慢,虽然有些高,但是要追上它还是不难的……
  而且叫一声它就屁颠颠下来了,有什么好跑断腿的啊?
  这孩子未免也太死心眼——
  “直到我十岁那年,那时候我追着浮屠玄鲸整整跑了五年多,才偶然在我父亲和别人的谈话里知道,浮屠玄鲸看着离我们很近,其实哪怕乘坐飞行器追赶,也始终追不上它。”
  “………………啊?”
  “有记载说,其实浮屠玄鲸是活在另外一个维度的生物,我们看见的只是它的投影。”
  “……”花眠跟着震惊地瞪大了眼,“可是我确实……”
  花眠看着玄极的脸一下子在自己的面前放大。
  “看来浮屠玄鲸喜欢你。”
  “嗯,啊?”
  “就像我一样,花眠,我也喜欢你。”
  不亚于惊天之雷的话在耳边炸开,花眠呆住,楞楞地抬着头看着自己在男人眼中的倒影,微微张着唇,十分呆滞的春样子……
  记忆中,好像他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少得可怜。
  作为剑鞘时,甚至是在最热恋时,她也因为偶尔想起这件事患得患失,有些惆怅……却无论如何不知道如何开口去询问他或者要求他对自己开口说这些话——
  直到快要决裂的时候。
  总是快要决裂的时候。
  花眠还在发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头发上一丝稍有凌乱的发丝吸引了去,总觉得月色之下,那一缕发生动活泼,乌黑且惊人富有光泽——
  然后在近乎于呆滞的愣怔之中,玄极的唇小心翼翼地碰了她的,最后逐渐加深……
  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挑开她的唇瓣,动作轻柔且充满了试探,仿佛就怕惊醒梦中人一般——
  “我喜欢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不要帝位,也再也不做人族领袖,待天下平定,我带你走……”
  他在她耳边微呢喃碎语,如风过耳。
  “你想在现世也好,想在诸夏也行,去哪都依着你。”
  他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
  花眠感觉到了他手掌心微微湿润,大约是有些紧张,那灼热的触感让她肩膀抖了下,很快的一阵凉风吹过,她发热的脑袋迅速冷却下来——
  于是她伸出手,将他推开。
  “之前怎么说好的?”
  花眠听见自己近乎于无情绪的声音响起。
  玄极保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看着她,眼中由刚才的火热,最终逐渐冷却至平日的那般模样……良久,伸出舌尖舔了下还微润湿的唇瓣,仿佛自嘲一笑,坐回了原地,嗓音沙哑低沉道:“总该给我一个最后濒死挣扎的机会,你当是什么本就不想要的东西么,说放下就能放下。”
  他在房顶上卧着手臂,无声躺下。
  花眠犹豫了下,也跟着躺在他的身边,陷入沉默。
  后来有人送了酒上来,两人都喝了不少,医护壶的酒下肚,最后直接举着酒坛豪迈地碰坛——大概手此情此景让人很容易精神放松——反正放了平常,花眠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扛着酒坛子兴奋地叫着什么鬼“我干杯你随意”……
  社会社会。
  结果就是玄极被她喝趴下了,花眠抱着膝盖蹲在他旁边看着他观察可以了一会儿,看他醉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样子——
  然后浮屠玄鲸从天上下来了。
  大脑袋在花眠身边瞎蹭了一会儿,又用鱼翅去拨弄玄极,喷出的冰冷气息让男人的睫毛都挂上了凝固的霜……花眠满脸黑线,正想伸手把它赶走,这时候玄极又回光返照似的挣扎着抬起手,抱住了玄鲸鼻子上的独角——
  花眠还在惊讶他酒醒的那么快,就听见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认真地跟玄鲸说:“小时候,我在你身后追了那么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从来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花眠:“……”
  玄极:“你总是觉得自己游得快,飞得高,所以很辛苦,却从未想过其实你可以不必那么辛苦,稍稍乖乖滴停下来,回头看我一眼,你怎么知道诸夏西荒那么宽广的海域,容不下你一头傻乎乎的鲸鱼……”
  花眠:“……”
  玄极:“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别说是一片海域,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命也给你罢——命也给你好了,嗯?”
  ………………这是真的醉傻了?
  玄鲸不耐烦地想挣脱玄极,奈何这家伙越抱越紧,花眠只好伸手帮忙,在玄鲸一个气急败坏拍死诸夏新任皇帝犯下弑君大罪之前,把它的独角从男人怀里拯救出来——
  玄鲸冲着花眠不满地喷了一鼻子冰凉气息,拧头就走。
  花眠支撑着玄极软趴趴要往下倒的身子,高大的男人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他的手臂挂在她的腰间,脸埋在她的颈脖里,呼出的气息让她的耳根下泛起一片鸡皮疙瘩……看了一眼脚下十几个酒坛,花眠气急败坏地踢飞一个,那酒坛骨碌碌地滚下宫殿瓦片,在下面摔得粉身碎骨。
  趴在她身上的男人还在絮絮叨叨——
  “我不想要这天下。”
  “……好好好,不要,不要,”
  花眠一边伸手拍他的背,一边四处观看:那些影卫都死啦?送酒过来时那么积极,现在没人过来帮把手?那他们怎么从房顶下去啊?
  “上官星玉也不是我的娘子。”
  “……是上官玉星。”
  花眠唇角抽搐,想了下又觉得自己无聊啊,纠正个醉鬼干嘛,他大概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浮屠玄鲸从不亲近我,我在它身后追了那么多年,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轻功没有丝毫的进步躲在后山偷偷的哭……”
  “玄鲸太过分啦,打它!”
  “它甚至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它连看都不看我,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拼命去追赶它的?”
  “……”
  “我知道它在云层之中,又冷又孤独,但是其实,我也追得很辛苦。”
  “……”
  花眠将靠在自己怀里要往下滑的人扶了扶,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到他冰凉的鼻尖就顶在自己的大动脉上,他的唇瓣触碰在她颈窝,柔软且温暖。
  “我能给它一片风平浪静的海域,可是它从里都不要。”
  原本正敷衍地胡乱拍在男人背上的手一顿。
  花眠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颈脖滑落,顺着领口滑入胸腔,忽然变得灼热滚烫。
  ”我能给的,它从来不要。”
  月色微凉。
  他的轻声叹息几乎被吹散于浮屠岛常年夹雪的寒风。
  花眠深呼吸一口气,扶了扶怀中烂醉如泥的男人——
  “回去吧,它既不理你,以后你也不必来探望它,本就不是生活在一个维度的生物,何必非要强行扯在一起。”
  她用指尖梳理了下他的发,淡淡道——
  “这玄鲸,终究不过是因为你孩童时代‘求而不得’而有的执念罢了,你又何苦为它伤心,其实没那么喜欢的,放下吧。”
 
 
第104章 【诸夏】
  花眠回到这边以后, 虽然有了射箭的本事, 但是力大无穷什么的,身强体壮什么的, 哪都是没有的,所以她守着玄极的凉透了的半具尸体, 抱着膝盖在屋顶上吹了大半夜寒风, 最终还是无归看不下去, 终于出现拯救了她主仆二人。
  第二天玄极宿醉, 到了上朝时间他正抱着痰盂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作为罪魁祸首的花眠负起责任给他收拾干净,又大着胆子捏着男人的下巴左右翻看了一下,看他眼皮子底下的淤青和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渣, 像是老了十岁。
  “不会喝就不要硬撑啊……真是的。”花眠嘟囔着碎碎念。
  新帝登基第一天就直接宣布休朝,很是有拟定今后昏君形象的架势在, 好在易玄极是民心所向, 所以大家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怨言。
  花眠安顿好了易玄极之后就推门离开了他的寝宫,再门外又遇到了眼巴巴守着的青雀, 此时花眠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不伦不类的衣服,晚上不觉得什么,到了白日怎么看都有些怪异……等出了门与青雀一个对眼, 她总觉得有些尴尬,两人相对无言——
  花眠:“那个, 我……”
  下意识地抓了抓领子, 不幸地发现来时匆忙, 她没带围巾和口罩。
  阳光之下,就像是将本体连同魂魄一起落在了现世。
  青雀热烈的注视中,花眠脸色微微泛白,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跟青雀解释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昨晚和易玄极干了什么又没干什么(这才是重点)……结果想了半天,忐忑地刚刚张开嘴叫了声“青雀”,后者已经冲上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哭得非常真情实感。
  花眠:“???”
  花眠有些傻眼,只是在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对于她离开的事,曾经掀起惊涛骇浪,浮屠岛的人事关系(……)因此产生了很大的变动,比如青雀居然非常埋怨青玄,她觉得是青玄的胡说八道为花眠的当初的离去推波助澜,伤害了一颗少女心。
  那之后,从青雀的臭脸上,青玄了解到世界上还有个脆弱的玩意儿叫“少女心”,从此就再也不敢跟玄极胡说八道……就连玄极当初不顾两族情面,不仅要收了血狼湖底最后一块玄铁,还要拒婚把汐族女祭祀放到八百里开外的孤岛上做妾这种事,他都没敢再多说太多——
  “你太蠢,”哭过之后,青雀红着眼教训花眠,“负气离开不过是把公子拱手让人,否则今时今日,哪怕是狐族公主也只有跪在地上管你叫‘姐姐’的份儿!”
  花眠干笑,心想我独生子女,哪来的妹妹?……再说了,若我尚在,易玄极敢把其他人往浮屠岛抬,那日当街踩着花轿,意气风发劫亲的人,怕不就是我了。
  “如今再回来,我和他……我和主人就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了,只愿他日亲眼见证他君临天下,国泰民安。”
  花眠跟青雀打官腔,这一点也不难,把以前看过的各种剧本里心灰意冷女主台词随便搬一个出来,就很像模像样……嗯,最近跟的剧组,就连《洛河神书》的男配都跟男主这么说过。
  这话果不其然换来了青雀”你莫不是有病”的恨铁不成钢眼神儿……
  花眠摸了摸鼻尖,转开话题央求青雀带自己去洗漱,泡了个澡洗去一身酒味神清气爽,丝毫没有一点点一夜未睡的疲惫……她甚至还有一点”荣归故里”的兴奋在,洗完澡就着急出门去了。
  ……
  这边。
  等玄极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醒来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昨晚和花眠端着酒缸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通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喝了什么……
  喝懵之后大约是睡了,然后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抱着花眠哭了,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想到这,玄极脸一黑从床上爬了起来,起来时觉得头重脚轻,赤着脚扑向茶几,刚拎起茶壶倒了杯冷茶一口灌下去,那浑浊劲儿尚在口鼻,那边门便被人一把推开,青雀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玄极问青雀。想了想没等她回答就问出下一个问题,“她呢?”
  ……语气略微紧绷。
  ——这个所谓的“她”,自然指的是花眠。
  虽然昨晚她拍着胸脯承诺要看他创造的“苍生万泽,天下太平”,但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所以玄极对她的承诺实在不太放心……生怕她一觉醒来,想通了什么,又想不通什么,然后拂袖一走了之,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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