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
李孝先恭敬地向宋轩拘礼拘礼,再甚是客气道:“李孝先这次来,确实是来帮自己说与宋大姑娘的亲事的,不知伯父可否愿意答应?”
“这事儿还得我家丫头她自个愿意,再说她前阵儿不是退了与你家的亲事吗,虽然有些可惜。”宋轩摇摇头,“不过我尊重我家闻礼的想法。所以李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亲事可是一年前便是定好的,也是让我等了半年时间,要不然早已经将您家姑娘娶进了门,如今你家毁约定,我李孝先当真是难过。”
“这个。”宋轩眼睛求助地盯盯旁边苏氏,苏氏立马过来赔笑道,“那李公子是?要定咱宋闻礼了吗,哎呦呦也不知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李孝先再恭敬地作揖拘礼:“倒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李某我心悦您家宋姑娘已久,希望着你们能收下聘礼便是。”
宋轩:“这个…………”
如今宋轩也是犯难。
“人家不答应你你非得逼着人家答应你吗?”这话儿便是从门口传来的声儿,是舜辽说的,他冷冷笑道,“李公子口才当真是厉害。”
“过奖了。”李孝先慢条斯理地笑道,“贵人事忙的舜辽爷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打扰两家的正事儿?”
“唉呀,最近实在是闲得很。”舜辽爷选了个座位屁股坐下来自行给倒了杯热茶,再抬眼瞥瞥他,“我先与你说说,那姑娘为何看不上你,如何?”他弯嘴笑起来,“若有兴趣,我给你提点提点。”
见他们有话要说,苏氏赶忙对着李公子道:“既是舜辽爷有话要说,我们也不好站在这儿,马上给你们上几盘好菜先。”接着与宋轩推推搡搡,进去侧里头厨房叫人准备东西。
李孝先顺着坐下,不急着问话,倒是先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啜饮口暖茶,再抬起眼皮子,目光沉沉地盯着舜辽:“我与舜辽爷你当真话不投机。”
“怎么个话不投机。”舜辽笑道,“我这处可是来帮着你的,而且你真以为那宋闻礼是欢喜你的不成?”
李孝先表情不变。
他自然晓得,阿宋她,她是不喜欢的。
“这次我自然是先来帮帮你的。”舜辽爷将茶盏缓缓放下,眼睛瞟瞟,“那姑娘与孟大人走得极近,你与其在这儿说事儿不如先着解决男人这边的事儿再提。”
顿半饷,李孝先笑道:“舜辽爷讲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请命将孟大人召回京都吧,为何这样我也不清楚你的底细,不过你与他情同兄弟,如今倒是在他背后捅上一刀,倒是让我有些好奇起来”
舜辽爷嘴角扯扯:“有些事儿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毕竟从始至今,李公子你都未曾知道几年前改国换位之时,究竟发生何事。”
“这自是不知。”李孝先指尖瞧瞧几案,眼睛瞧瞧他道,“不过我倒是听来件关于舜辽爷你的有趣事儿。”
舜辽爷等着他继续。
李孝先直言不讳:“听闻舜辽爷的师傅,那位师傅,就是死在禁卫军手下的。你说是不是。”却直接引得舜辽翻然起身将桌子震了震几下,桌脚咯吱一下子将静默的周围尤为刺耳,李孝笑意敛敛,专是冷静地瞧着他。
舜辽爷咬牙切齿,满脸阴骘,道:“不过是淑妃近亲,你以为我就不敢伤你分毫吗?!”
“我这儿只是实话实说。”
“哼!虽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不过从今往后你还是小心点说话为妙,再来一次,小心你项上人偷到底还保不保得住!”他胁迫性地提提手里的刀,浑身劣气。
宋闻礼从外头提货回来,便瞅见舜辽爷提刀二人争锋相对这一幕,好在这小屋客官嫌少来坐着吃饭,而且正处于稀少期,她松口气,上前打住:“客官们,你们若是在此处执意争吵,我这儿便有些难为了,先稍微收敛些脾气成么。舜辽爷您也留我个情面,将刀放放如何?”
彼时舜辽爷自然听得进劝言,只对着李孝先冷冷瞧着:“李公子下次谨言慎行些,这事儿可不是能到处乱说的。”他将刀收好,再对宋闻礼道,“宋姑娘你就回屋待着吧,如今身子未好,孟大人可是要担心的。”他扯嘴笑笑,便跨步走了出去。
这最后句话自然是落了李孝先耳朵里,他面色更沉,上前来拉住她腕子,口气生硬隐忍:“你与孟大人究竟为什么关系如此好?”
宋闻礼被询问得头脑一愣,最后揪眉,表情随着声音沉下来:“李公子你就是来问这事儿的?”
李孝先眼底划过丝痛苦,接着他侧头垂眼,掩住多余的压抑情绪,他抿嘴,道:“那我来做什么的,那日我该亲自护送你回去,不该那样……”他嘴唇蠕动,最后几个字根本没入耳。
“李公子,之前我与你坦白前生之事,你知道为什么么?”李孝先未开口,不过他知道,如今的阿宋,说的绝情话几乎能将他吞没。宋姑娘接着开口,“因为我觉得那些事儿总该有个了结,实话来讲那些年我一个人过得挺清静,然而你……”宋闻礼抬手指着李公子的胸膛,眼睛正正,“曾经许诺让我幸福的你,可是你食言了。”
“我曾经为了李家,确实违心将你冷落了。”李孝先瞥眼盯着她稚嫩的脸,仿佛看见了很久之后他夫人的脸似的,李公子稍是嘴角弯起来,“续房不说,还任由我娘责骂你。”
宋闻礼未吱声。
“阿宋,那时候我死得很早,至于原因。”李孝先他指指自己的心脏部位,嘴边蔓延开一丝苦笑来,“虽说我这病都已经被治好了可也不见得,也算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我最见不得你哭,只好瞒着你,结果我死的时候,你真的没哭上一哭。”
“那你的病如今是没好?”宋闻礼道。
“未曾。之前需得让李家内部那些长老安分些,毕竟我是个长子,还需得一个子嗣,然而当时……”他说话声音渐渐低弱,接着他弯嘴失笑,“总之,是我亏欠你,这世自是我来补偿。”
“李公子不需要补偿。”
“我如今硬着娶你,自是有原因的,一是我二弟年纪尚小,二是李家长老会暗中插手,我将事情摆平后,你在李家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会替你安排好。用来等我死后……”李孝先微微拿捏好词句,眼睛垂垂,“……自是我亏欠你的。”
第043章
“李公子,你是误会了。”
这声儿实实在在打破了李孝先的走神,他愣愣抬头,便盯见宋闻礼的脸,大公子抿嘴,嘴唇蠕动,却未发声。闻礼道,“我未曾觉得你亏欠我,再者,你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难道不该为你自己想想吗?”
“我这人有何可想的?”
“人生在世面上,都是得替自己自私几回,要不然你怎会对得起生养你的爹娘。”宋闻礼眼皮子翻起来平静地瞧瞧他,初次对李公子那么真切地笑笑,“李公子说这番话我很高兴,不过我还是在此处活得快活,所以多谢你的考虑。”
李孝先愣半饷,表情怔怔地盯着她:“你嫁进李家,会比前生活得自在。”
宋闻礼缓缓摇头。
深入初冬气候阴冷下来,寒风咧咧具具打在脸上,宋闻礼披上厚实好点的红色锦袍大氅,搓搓冻手,便从屋子里踱步出去,今日她并不打算去店里头帮忙,因着家里院子还是得打扫打扫,索性便直接交给驼子打理了。再者最近爷爷神情恍惚,好似犯了痴呆症,经常在外走失,所以一家子人也自然忧心得劲,如今爹娘正带着爷爷在医馆医治。
这天气隐隐约约下了雪籽,轻薄薄地在空中旋转落下,接着擦过她冰冷的脸颊,宋闻礼呆呆盯着天空几秒,发觉自己的腿被东西蹭着,她低头,只见自家黑骡子的俩孩子蹲在旁边脑袋蹭着,宋闻礼蹲下来摸摸它俩,笑道:“行行行,给一会儿就你们吃的。”
“宋姑娘还得喂骡子呀。”宋闻礼抬头,只见老周爷在围栏外头,手拿着“算命先生”的拿门牌匾背着个竹篓脸上笑呵呵地,“这天也挺冷。”
“这天是冷,所以老周爷你这背着家当打算去哪逍遥呀?”宋闻礼道。
“我回老家。”老周爷沉吟片刻,“罗州附近的小乡村,我估摸着如今回去家已经被拆了吧。”
“那为何还得回去?不如在这里落户得了,只得向官府递个申请便是。”
“那得花钱。”老周爷笑着摇摇头,“再者我需得回去和我村长报备下,毕竟我那傻孩子……”说到这里,便听不清什么了,宋闻礼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老周爷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向她摆摆手道,“那我便先走了,丫头你好生过日子,情况总会好的。”
“等等老周爷。”宋闻礼赶忙让他打住,重复,“你先等等。”接着她快步走进厨房开始给老周爷打包东西,还拿了把油纸伞出来递给他,“这些东西你先拿着,去往罗州还得花个几天,您得填报肚子才行。”
“多谢宋姑娘啊。”老周爷从不拒绝别人的好意,尤其对象还是这老好人宋姑娘,他笑道,“丫头啊,我说这话虽然有违行里规矩,不过我还得与你说说……嗯,先过着几条坎,方能柳暗花明。”
宋闻礼笑:“多谢老周爷。”
老周爷提提自己手上的东西,也笑:“多谢宋姑娘的东西,老周爷我就先走了。下次定会再来拜访。”
老周爷走后,这里悄然下起了大雪,她将家里黑骡子们安顿好后,便撑开把绿竹油纸伞,手提着饭盒,向着官府那旁走去,经过唤客来她稍微打了招呼,见得驼子忙上忙下的,宋闻礼也不得不考虑多弄些人手进来,宋谢那丫头走出来,伸手递给她个糕点:“喏,阿姐这是老厨新做出的点心,你吃吃这究竟好不好吃呀。”
宋闻礼拿过来,放嘴前咬了口品品味道,接着颔首:“不错呀,你让老厨多做些今下午就卖。”
宋谢点点头:“不过阿姐你现在提着饭盒去哪儿呀?外面还下雪,很冷的。”她抖抖肩膀,表情却忒是欢喜地盯着上头雪花,“不过下雪好看呀。”
“好看你还不多穿点。”宋闻礼笑道,“我去老林头那处走一趟,先前他们几位捕快预定了饭菜,这会儿我给他们送过去。”
“哦哦哦哦,这里面原来是老林头的。”宋谢眼馋地想翻翻盒盖子,却被宋闻礼一手打住,只见自个阿姐瞪眼道:“去厨房。”
走在路边,她手里的那半个糕点还未解决完,两手还得拿着伞和饭盒,于是她决定先把糕点给解决,正狠心张大嘴巴,全部塞进去的时候,耳旁边便传来阵轻细的笑声儿。
她手上僵硬着不动,微微抬起伞边,只见来者孟大人,穿着依旧平常的那身薄衫黑衣,外边再套着厚实的玄色披氅,脑袋上却落了层薄雪,像是徒步回来的。
他的左手正搭在剑把上,指腹磨蹭着铁制表面,笑意隐隐地与姑娘对视,他沉吟半饷,道:“宋姑娘这吃相,倒是让我想起了多年前某个人,也是与你一样这般大口塞嘴里。”
宋闻礼镇定自若,小半口吃了些,再冷静回答:“几日不见,孟大人这偷看人的本事倒是又见长了些,是我小瞧了你。”
“宋姑娘您还真别小瞧我。”少年眼睛笑眯眯地,自顾自地挤进伞里来,拿过她手里的绿竹伞,两人开始合撑着,阿孟无视大姑娘甚是激愤的目光,笑道,“果真还是伞下舒服,你是不是去官府,我正好送你。”
“…………”
别搞得这伞是您的一样。
宋闻礼冷静道:“你脑袋上积雪给我拍拍干净,省得到时候又生病哭闹着,咆哮说不想吃药不想吃药。”
“唉呀,姑娘语气全是充满□□味。”
“可不是。”
两人这一见面就开始互怼的习惯估摸着已经改不过来了,自从逼迫对方喝药这事儿结束后,整天便是开拿嘴巴怼人。不过倒是也好,给清闲日子徒增些斗嘴儿的趣味。
少年拍拍脑袋上落雪,视线落在她手上那半块还未解决完的糕点,拧眉,接着毫不犹豫地凑过去脑袋,张嘴,把它吃了……它吃了……吃了……了。
“…………”
宋闻礼低眼瞧瞧手心里没了痕迹的那块饼,抬手立马拍住他肩膀,阴沉沉地表情眼睛笑眯眯,道,“孟大人您还当真是,欠揍啊。”最后三个字着重咬了音,一字一顿的语气。
少年双手捂住嘴巴,尤其那嘴巴里还在咀嚼糕点,他一脸懵逼的瞧着她,问:“你不是不吃了吗?”模样天真地让宋闻礼不忍下手。
“………这是我吃过的,剩下的,你还吃?”
“但你不吃了。”
“我要吃。”
“那我吐出来?”
“……………………滚。”
听宋闻礼首次在他面前爆了次粗口,少年觉得尤为惊奇,两只眼睛笑眯眯地:“行了,我们先去老林头那儿送饭再成。”
于是两人在互怼的路上,进了官府后堂。
后堂是捕快歇脚的院子,如今正值下午,大伙都很肚子饿,老林头便订了些饭菜来给他们填肚子。宋闻礼进去里头,发现暖和和地,因着添了暖灶,温度比外头还要高上几分,她便在桌上布菜。
孟大人叫了老林头来,老林头就来了,后头还有几位捕快,皆是睡眼惺忪的模样,老林头过来笑呵呵地给宋闻礼付了钱后道谢:“辛苦宋姑娘了,还得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瞧你们这模样,上午又在城门扣巡查了吧。”宋闻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