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低声道谢，喘着气，安心地靠在史蒂夫的胸前。
她闭上眼睛，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破损的血管被修复，断裂的神经在连接，内脏发育，骨骼生长，但是支撑这些的是她的血液，她失去的血液太多了，导致痊愈得有些慢。
虽然她可以复原，但是仍然还是会疼，她的疼痛神经已经被修复好，铺天盖地的疼痛就像是锤子一样疯狂敲打着少女的意志，一下又一下，几乎要将她本就残破的躯体击穿。
史蒂夫感觉到塞壬几乎已经被疼痛折磨到痉挛，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少女脸色白的就像是一张纸，表情却很淡漠，能看出她咬紧了牙关，以免呻吟出声来。
“塞壬，我怎么帮你？”史蒂夫有些束手无策，他紧锁着眉头，不知道那些止痛针和镇痛泵对她有没有用，但还是回身对托尼说了一声。
少女仍旧是睁着她毫无焦距的眼睛，缓慢地扬起头，准确无误地亲吻在了男人的嘴唇。
“吻我。”她轻声说。
史蒂夫一愣，抓住盾牌边缘的骨节有些泛白，他像是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思想挣扎，而最后他还是没有克制，深吻了下去。
肢体上的接触有助于分散痛觉，塞壬抚摸着史蒂夫的脸颊，让他尝到了自己口腔里的血液的味道，她睁着眼睛，竭力看亲近在咫尺的男人，看清他蔚蓝色的，蕴含着天空与大海的眼睛。
……
片刻之后，史蒂夫离开少女柔软的嘴唇，看到纽顿站在不远处，有些尴尬地望着他们。
男人倒是很坦然，好像只要站在自己对面的不是塞壬，他就能一直这样坦然。
“纽顿博士，塞壬可以开始接受治疗了吗？”
没什么恋爱经历的小博士慌张地点点头：“可以了可以了，快过来吧，药品都已经准备好了。”
塞壬的视觉恢复了大半，她朝着纽顿笑眯眯地挥了挥尚存的那一只手：“怎么样，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酷？”
“酷也不能这样！”
神盾局几乎把纽顿的实验室都搬来了，少女被史蒂夫抱上手术台，年轻的博士一边为她打针一边数落她：“你怎么能去抱那颗炸弹呢，你只是可以恢复，又不是能起死回生，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塞壬望着史蒂夫站在房车之外的背影，轻声说：“如果死的是他呢？”
纽顿也回过身，看向美国队长。
男人的身材挺拔，肌肉结实，无论怎样看，都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更何况他代表着美国，也代表着胜利。
塞壬说得对，如果死的是这个男人呢？
“他也可以恢复，他也不能起死回生。”塞壬露出笑容，但是大量的失血让她看起来很虚弱，就像是一朵一触即灭的花朵。
“我说不过你，但是你以后不能这么做了。”纽顿叹了口气。
随着液体被注入她的血液中，她感觉到了体内翻涌的治愈粒子变得更活跃了，塞壬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逐渐消失，好奇地问纽顿：“这是什么？”
“是我珍藏的怪兽血液，这一小瓶很贵的，刚给你打了六瓶，啧啧，”他佯装心疼，“这次是我亏大了。”
塞壬笑了笑，神色并不如对方那样轻松，她歪歪头，忽然问：“我很重要吗？”
“什么？”纽顿被少女问得一愣，“什么意思？”
“在海神的时候，虽然我也被照料，但他们并不顾及我的感受，一切以研究结果为主，在这里不一样……为什么你们会照顾我？”
纽顿将少女腿上生长出的骨骼下垫了一块垫子，思考了片刻，回答她：“我想是因为人性/吧，复仇者接纳了你，你就成为了他们的一员，对待自己的同伴，当然要好。”
“不是因为喜欢吗？”塞壬问。
纽顿又是一愣，无奈地摇摇头：“说不清楚，人类因为善良或是喜爱做出的举动，原本就不容易被区分。”
“那史蒂夫喜欢我吗？”少女步步紧逼。
听到这个问句，又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年轻的博士再度脸红起来，他摸摸鼻子摇摇头，有些窘迫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和罗杰斯队长并不熟悉。”
“也许通感可以让我知道。”
少女歪着头，轻轻看了纽顿一眼，笑眯眯地问：“可以吗？”
纽顿连忙别开实视线，没有回答。
不得不说，美国队长为她起的名字不能跟恰到好处了，越是长大，她身上就越是有一种莫名的妖气，绝对当的起海妖这个名号。
博士想，如果眼前的少女是个普通的人类，那么一定很受欢迎。
在取走少女的一小瓶血液之后，纽顿把培养皿里之前做实验用的血浆拿了出来：“我已经研究出波塞冬是如何控制那些人的了。”
“怎么？”
“实验体的血液都有毒素，可以暂时麻痹人的神经，让他出现幻觉。”
塞壬扬眉问：“这么说神盾局就是根源。”
“也许是，毕竟这几次事故都是他们的人造成的，”纽顿抓了抓脸颊，略显苦恼，“我该怎么和他们说呢？”
“科尔森？”
“不知道弗瑞会不会相信我的话。”
塞壬没再回答，她不太关心这些事情，或者说是因为史蒂夫进到房车里来了，所以她对其他一切事情都不再关心了。
史蒂夫看了看少女的腿，那里骨骼生长的虽然不算快，但是可以看出伤口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他摸摸塞壬的长发：“在说什么？”
话一出，男人便有些愣住了，这是个不太礼貌的问句，但他竟然问出口了。
塞壬却毫不在意，甚至为对方能关注自己而感到开心。
“呃，我们在说毒素的问题，我已经跟班纳博士汇报过了。”纽顿说。
史蒂夫点点头：“看到了，怎么才能让有可能感染的人脱离被控制的状态？”
纽顿听到这话，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要知道，这毒素是未知的，又来自外星，我们很难完全搞定它，除非……”
少女皱眉：“你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
纽顿叹息一声，实话实说：“除非你能贡献出自己的血清来，我们把它制作成一种气体，通过通风口把整个神盾局清理一遍，你现在的血液中的成分已经可以杀死之前的了，这说明你在进化，也只有你在进化。”
“不行，”史蒂夫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塞壬受伤了。”
“我也觉得不太好，但是我很怕和弗瑞说过之后，就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少女思索了片刻，伸出手拽住史蒂夫的袖子，摇了摇：“我同意。”
说完，她用牙齿将袖口拽上去，露出细白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
“完全同意，来吧。”
☆、第十七章
自然没人同意塞壬的提议，在她止住血之后，他们一同回到了复仇者基地，在开始进一步的治疗之前，纽顿犹豫着他们之前的话题。
他看看明显有些生气的美国队长，又看看安静靠在手术台上的少女，决定暂时不参与家务事。
纽顿将少女身上各处伤口都清理好，方便骨骼生长。看着她愈发澄澈的眼睛，他料想塞壬的视神经基本已经恢复了，于是将染了血的纱布扔进废料桶，然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名护士。”
塞壬忍不住笑：“你不是吗，纽顿护士？”
“我可没有闲心和你胡扯，”纽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麻子来了。”
少女歪了歪头：“那是谁？”
“罗利的妻子，危险流浪者的二号驾驶员。”纽顿博士走到门前，拉开门，一个穿着卡其色长风衣的女人站在门外。
史蒂夫原本靠在桌边，此刻站起身走上前：“你好，麻子小姐。”
“你好，罗杰斯队长，”挑染着蓝色的短发使她看起来精干而锐利，东方人的秀丽外貌并没有削弱她的这种气质，在短暂地与男人握手之后，麻子伸手捶了纽顿一拳，笑道，“你们早就见过海妖了是不是，一直瞒着我。”
纽顿身娇体弱，挨不住她这一下，于是连连求饶：“是罗利的意思。”
麻子听后嗤笑一声，扭过头来，看向坐在手术台上的少女，好奇又友好地问：“你是塞壬？”
少女点点头：“是的，你好，麻子……？”
“是的，我叫麻子。”她笑着报出自己名字的全称，并且俏皮地用了日语。
塞壬觉得这语言很新奇，忍不住学着发了类似的音。
麻子听后惊喜地笑起来：“非常标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日语了。”
少女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接触起来让人感觉到舒服，于是问她：“你是……外国人？”
她从来没有见过亚裔人种，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而麻子却很坦然，想到罗利对自己描述的海妖，她歪歪头，忍不住逗她：“我和罗利一样，杀死过很多怪兽，你会因此害怕我吗？”
塞壬摇摇头：“我现在也不怕罗利了。”
史蒂夫一时猜不透这个女人的来意，也并不想让她过多地与塞壬接触，于是提议道：“她暂时需要休息，我们去外面说？”
麻子无所谓地一笑：“当然可以，只是有一个人，在外面吵着一定要见塞壬，我是带着那个孩子来的。”
“是谁？”少女好奇地问。
麻子笑而不语。
史蒂夫有些好奇：“你是来帮我们的？”
“当然了，你才看出来吗，罗杰斯队长，”麻子忍不住揶揄他，“拯救世界的组织可不止是复仇者联盟一个，环太平洋防御总队可从没落下过一次地球危机事件呢。”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黑卷发的英俊少年走了进来，他表情焦虑，带着愧疚和羞赧，正是那个给他们添乱的少年魔术师。
史蒂夫扬眉看向他，站在少女身边寸步不离。
只见那少年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到手术台旁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塞壬，对不起，嗯……谢谢你保护了我们。”
这少年一向语速奇快，但是此刻却磕磕巴巴，说的一点也不利索。
少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是不是在愧疚？”
被她直白地点出，丹尼尔更郁闷了，他抬起头撇撇嘴：“我没想到会爆炸。”
“我们都没有想到，”塞壬歪歪头，不以为意，“我不需要你道歉或者是道谢，就像是史蒂夫拯救纽约也不需要被道谢一样。”
丹尼尔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我知道的，那、那我给你们一样东西吧。”
说完，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芯片。
见众人都露出惊讶与疑惑的神色，少年立刻解释道：“就在上周五，有一个奇怪的人到学校来，那是个女人，她手机后面就贴着这玩意，不知道是谁贴上的，总之……我偷了过来。”
史蒂夫有些意外：“偷？”
“是的，”当着美国队长谈起这些事情，多少会让人感到窘迫，少年的脸颊有些红，“没有人的手能比我快，我是魔术师。”
史蒂夫看向那枚芯片：“你动过它吗？”
丹尼尔点点头：“是的，我曾试着破译过，但是对方太厉害了，我还不行。”
“那个女人是不是和我很像？”塞壬忽然问。
丹尼尔犹豫着，点了点头：“好像是，身材几乎是一样的，所以我才会对你毫不犹豫地开枪。”
屋内其余人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又是崔，还险些阴差阳错地害死塞壬。
史蒂夫忽然问：“你为什么觉得她奇怪？”
丹尼尔：“她的举止不像是学生也不像是老师，却出现在高中里，这足以让我觉得奇怪了。”
麻子惊讶地说：“举止？看起来你是当特工的料。”
“哦不，我更喜欢变魔术。”
将芯片交给史蒂夫，少年像是完成一件大事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转身去探望刚刚恢复的女友了，从始至终，都没敢再看塞壬第二眼。
塞壬对这个人没什么喜恶，甚至自己挨了他一枪也无所谓，见少年走了，少女将脸转过来，朝着史蒂夫：“他送来的东西真的有用吗？”
史蒂夫低头看着那块小小的芯片，摇摇头：“不确定，只能先试着打开。”
男人从别处找来了被子，盖在不方便挪动的少女的身上。
“你休息一下，我开会过后回来。”
塞壬乖乖地点点头，问：“那你可以把盾牌留下吗？”
史蒂夫一怔，随即将盾牌摘下，立在了手术台旁。
少女这才闭上眼睛，任凭疼痛和疲惫将自己的意识吞噬。
……
睡梦之中，塞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漂浮在血液里，在一片血红色之中，无数代码数字与她一同浮沉，那些乳白色的字迹就在她的身边，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
少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处梦境，但是这梦很真实，就连鼻端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也能闻得到。
这个发现令她惊奇不已。
她顺着极暗的地方一直到有亮光的出口，塞壬猛地钻出去，来到了一间实验室里。
很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忙碌不休，他们手下都有一个横躺在地上的培育箱，那箱子里面是什么，不用看，塞壬也能知道。
她就像是忽然开启了上帝视角一样，站在实验室里，用冷淡的目光窥视着曾经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