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太后的前半生——岳十九
时间:2017-12-23 15:42:27

  “妹妹不是想要次兄那匹小红马吗?回去就给妹妹。”那个小红马是母亲以前骑的赤兔与一匹千里马的后代,比母亲的赤兔更讨人喜欢。本来爹爹要给我的,可娘亲做主给了次兄,说我是女孩子,还小,等长大了再给我匹好的。所以,有时候我觉得爹爹更疼我。
  “好吧。”我装着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妹妹就舍命一回。”
  “妹妹,姨父就在前厅,你快去快回。”次兄朝我拱拱手,“一切靠妹妹了。”
  “你怎么不去?”我故意问道。
  “妹妹一出马,哪用得着次兄。”次兄笑道,“你又不是不知,姨父正对我和表弟有气,要是我去求情,那雕儿八成就死定了。”
  “好吧。胆小鬼。”我忘不了埋汰次兄一通,整理好衣服就去了前厅。
  姨父正坐在案前奋笔写着什么,看我到来,抬头一笑:“公主好了?”
  从小,娘亲就爱给我们兄妹三人讲各种故事,姨父的事迹也被编成了典故被我们熟知,什么“胯/下之辱”了,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什么“十面埋伏”等等。在没见到姨父前,我觉得他是个大英雄,助父亲成就帝业。见到后,发现他和父亲一样,只不过有些不苛严笑,没有父亲和蔼。不过昨日他救了我,我无形中对他的好感升了许多,便使出像对父亲一样的招数,展开一副温婉无比的笑容,跪下对姨父道:“姨父,听说表兄和次兄得了个好看的雕儿。他们因为这雕儿害我差点儿没命。姨父,不如把那雕儿赏给我吧?”
  传说中让匈奴十万人丧胆的姨父笑了笑:“公主知道怎么养雕儿吗?”
  我挠挠头:“不是跟养其他小鸟一样?不过我不会,可以找人帮忙养啊。”
  姨父起身道:“待公主看完那雕儿后再作决定吧。”
  于是我跟着姨父来到了偏厅,看到前日还威风凛凛的雕儿被关在笼子里,大概一直没吃东西,眼神凄厉,扑腾烦躁不已。见到来人,忽地冲过来,我吓得后退了一步。
  姨父走上前,慢慢道:“要想让雕儿认你做主人,最重要的是要熬。就是不叫它睡觉,只要它瞌睡就捅醒它,目的是驯服它的野性并和人熟悉。雕儿的耐力惊人,通常要不停地摇晃至少三天以上。每天只给少量的水和食物。这样,慢慢地,它就会听你的话。而熬好以后,可以驯练捕捉野物。但先要用鸡或野兔驯,先使它饥饿无比,离它六七丈时摘掉眼罩,松掉绑绳,使之扑向猎物。另外,每次都要在它捕食后喂点鲜肉,但一定不要喂饱。逐渐拉开距离,一般几次后固定习性,就会听你的话了。”
  听了姨父的一席话,我眼睛亮了起来。小时候我在宫中养过鸡,养过兔子,长兄还养了条狗,可都是小孩子的兴趣,从来没听过如此养动物的方法。怪不得次兄如此着迷。我心里一动,把这个雕儿自己养着,狠狠挫下次兄总是看我不顺眼的威风。
  可我从没养过如此凶猛的动物,又没人做帮手,怎么办?姨父此时正拿着一根棍子捣打瞌睡的雕儿,我计上心来。
  想想平时父亲是怎么被我哄得团团转,于是,我堆起笑脸,对姨父道:“姨父,回到宫里后,我怎么跟爹爹和娘亲说雕儿的事啊?”
  姨父扭过头,有些疑惑道:“公主想怎么说?”
  我已不觉把姨父当成了父亲,上前拉住姨父的手臂,娇声道:“姨父,你要是教我把这雕儿训好了,听我的话,我就不告诉爹娘那晚上的事儿。”
  我知道,祖父平时爱偷偷做些事,怕父亲知道训他,总爱找我和次兄遮掩。那天因为次兄和表兄寻雕儿,差点儿让我丢了性命,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以父亲疼爱我的程度,肯定要打次兄一顿,而且姨母也要受累。
  姨父看着我不吭声。我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行,有些忐忑,毕竟把次兄和表兄的战利品据有己有,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可想想要是有这么个威风的雕儿盘旋在身边,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我想了想,低下头慢慢道:“姨母……身体不好,要是她因为我而加重病情,我……过意不去。”
  半晌,就在我想放弃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好。”
  我高兴得跳起来,又听那声音淡淡道:“公主可能忍受数晚不睡?”
  “能,能……”我不迭应道,“姨父,你别让次兄知道。”哼,这只雕儿只当他给我赔罪,抵了父亲对他的一顿打。
  “好。”姨父应道。他平静无波的眼神里好像蕴藏了某种东西,可我太高兴了,没想那么多,高兴得跑回寝殿,对次兄说姨父答应不杀那只雕儿了。
  “那姨父怎么说处理那只雕儿了?”次兄焦急地问道。
  “那我怎么知道。”我故意道,“不过,我看那只雕儿饿得可怜,求姨父让我每天去喂它。”
  次兄也没养过雕儿,听说雕儿没性命危险,便对我谢了又谢。
  虽然那晚吃了些苦,差点儿命都没了,但换了一匹千里马还有一只雕儿,也不错。还能让次兄求着我,我觉得高兴极了。
  于是,每天晚上,我都悄悄去偏厅去看那只雕儿。姨父也践行诺言,总会来到我身边,指点一二。
  过了四晚,雕儿终于熬不住了,开始不再抵触我的接触,我开始喂它少许水和食物。又过了五六日,雕儿开始亲近我,并接受我的命令。我高兴极了,姨父说再过两日就可带到野外驯炼它捕捉猎物了。
  我高兴极了,终于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连熬了十多天夜,我都快受不住了。想想再过几日就可有个威风的宠物,心情不由得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个多月来,儿子断断续续的感冒咳嗽,这两日更是高烧不退,坚持不去医院,熬了两夜,温度终于降下来了。我也累得头晕脑胀。
本要开新文的,得等几天了。感谢一直支持的小天使!
 
  ☆、平阳番外(三)
 
  
  这日我起了个大早,骑上快马,侍从抱着雕儿,来到了城外。姨父说他会晚些过去,让我先在外面玩。
  我正拿了只野鸡引雕儿去捉,姨父来了。他骑着他平日里骑的那匹通黑色的大马,穿了件玄色的骑装,像个年轻的骑士。
  见到他,我高兴地叫了起来。在姨父的指引下,雕儿朝天空飞去,去远处捉一只野兔去了。
  正当我兴高采烈地拿着雕儿捉的野兔,高兴地抚摸雕儿时,次兄来了。
  我这些日子夜里忙着养雕儿,白天没什么精神,好久没见过次兄了。见他来,我高兴地朝他挥挥手,向他展城最近我的辛苦劳动成果。
  不成想,次兄冷冷地看了不远处立着的姨父一眼,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养雕儿?”
  “是啊,”我点点头,“次兄,你看我厉害不?以后,长兄的神犬只怕看见我的雕儿就会吓跑。对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鹏好不?”
  次兄依旧冷着脸。我以为他是生气我把他的雕儿养成了自己的,便大方道:“以后大鹏算我们两个的,妹妹我不会独吞的。诺,你现在也可以训它。”
  “瓜子(傻瓜),”次兄道,“我问你,你跟谁学的养雕儿?”
  “姨父啊。”我不知道次兄为什么生气,笑嘻嘻道,“你以为我像你,总会做错事挨骂,像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公主,到哪儿都受欢迎的。”
  “养雕儿时姨父都在?晚上也在?”次兄道。
  “你管这些做什么。你又不会养,我只好问姨父了。”我觉得次兄今日有些不对劲儿,“当初不是你让我养大鹏的吗?现在你板着脸给谁看啊,要不承情,我就把大鹏归我一人所有。”
  本以为说了这番话,次兄会与我争夺,他以前就经常这样。我看上的东西他总要与我争一番。可他却不说话,狠狠瞪了我两眼,抓住我的手:“跟我回去!”
  我正玩得开心,才不愿意,甩开他的手:“你不喜欢你就回去吧。我要再玩会儿,这两天大鹏就会完全听我的话了。”
  次兄奈我不得,冲到姨父面前,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跺了跺脚,飞马而去。
  回到城里,次兄在收拾回去的行装,要我一起去向姨母辞行。
  结果我们又吵了一架。我好讨厌次兄,要是他有长兄的一半风度就好了。
  不过,我还是去看望了姨母,来到这里后我每天都会陪姨母一阵子。姨母是个温柔的人,她跟母亲不同,什么都是淡淡的,我看她比来时又瘦了几分,脸色苍白,想起母亲说的话,恐怕不久就会逝去,忍不住哭了起来。
  姨母拉住我的手,帮我擦掉泪水,笑着问:“这里好不好?玩得可开心?”
  我点头。姨母大概病糊涂了,每天都这么问。
  姨母又问:“表兄待你好不好?”
  我又点头。
  “你喜欢表兄吗?”
  我想起那个长我一岁见我有些局促的少年,虽然比不上长兄,但比次兄好多了,便点了点头。
  “最近你和两位兄长都去哪儿玩了?”姨母又问。
  我正想把最近熬鹰的事告诉姨母,前些日子一直没说,想成功了给她个惊喜,姨父端着一碗药过来了:“先把药喝了吧。”
  姨母温柔地看着姨父,接过了药。
  爹爹和娘亲每到这时候,就会忘了身旁的我,爹爹有时还会亲娘亲,我觉得姨母的眼神和娘亲看爹爹时差不多,便退了出去。
  次兄对我说:“你再不走,我就走了。”
  可没等我们商量好,姨母的病情加重了,没过几天就去了。
  次兄也只好留了下来。
  看着姨母逝去的容颜,想起远在长安的父母、长兄,不知为何我悲从心起,哭了起来。
  次兄也很伤心,与表兄在一边一起垂泪。
  当天晚上,我坚持为姨母守灵。来九原时,母亲说,如果姨母不在了,要我替她好好守一夜灵。我是娘亲的乖宝贝,再加上这段日子来,也喜欢柔弱的姨母,便不顾姨父的劝阻,坚持跪在灵前的蒲团上。表兄和次兄也在。
  但吊唁的人太多,男女相杂,表兄、次兄和姨父守在前面迎接来宾,我便在呆后面的小厅里。 
  最初的伤心过后,我想家了。想分别了两个多月的爹娘、长兄还有小弟。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熬夜,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感觉有个温暖的怀抱把我抱起放到了榻上,我想肯定是爹爹。
  第二天晚上,表兄和次兄在前面守灵,我想我也要好好的送姨母最后一程,便依旧呆在后面的小厅里。
  今晚比昨晚更困,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依旧是那个温暖的怀抱,我不由抱紧了,轻叫:“爹爹……”
  第三天晚上,我想起前两晚温暖的怀抱,就想看看是谁帮我抱到了榻上。到了亥时,瞌睡又来了,我就装作睡着了。
  轻轻的脚步走近,把我抱起,与爹爹身上淡淡的清香不同,这是完全不同的味道。我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又贪恋这温暖的感觉。来人就要把我放到榻上时,我抓紧他的衣袖,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姨父憔悴却和暖如风的双眼。
  “姨父。”我叫。
  姨父把我放到榻上:“公主困了,就早些睡。那些礼节不必死死遵守。”
  看到姨父满脸憔悴,我又道:“姨母去了,姨父很伤心,是不是?”因为我发现姨父没有姬妾,而我知道的男子没有姬妾的只有父亲和巴姨嫁的屈风。加上以往对姨父的崇拜,觉得他是除了父亲以外最好的男人。
  姨父跪坐在地,看了看我,垂下眼睑。他的神情与教我熬鹰时完全不同,充满了疲惫和伤感。
  我忽然无由地心疼。爹爹曾说娘亲是他的命,要是娘亲没了,他也就没了。姨母去了,姨父是不是也要没命了?
  “姨父,你不要死,好不好?”我轻轻哭了起来。
  “我……”姨父拍拍我的肩,“不会……”
  “可姨母去了,你也会没命的。爹爹就说要是娘亲没了,他就会死。”
  姨父怔忪了一会儿:“宝儿不希望我死,是不是?”他以前都叫我公主,现在像父母一样叫我的小名,无由地让人一颤。
  我点点头:“姨父是个大英雄,死了好可惜。”
  “那姨父要是个平常的人呢?”
  我脸红了:“宝儿说错了,姨父就算不是大英雄,宝儿也不想你死。”
  姨父忽然站起,跪坐到榻上,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泪,把我拥入怀中:“姨父不死,姨父还有事做……宝儿陪着姨父好不好?”
  我喜欢和姨父呆在一起,他说话睿智有趣,有无穷的故事,待我又和气,比长兄还要好。便点了点头。
  姨父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他眼睛里充满了别的意味,是我从没见过的。正当我有些紧张时,姨父轻轻地笑了,他拂了拂我额上的乱发,最后叹道:“信已经老了……你还小……”
  我最不喜欢别人说我小了,便嘟嚷道:“我不小了,马上就十三了。哼,你也把我当小孩。”
  “好,好,不小。不是小孩。快点儿睡吧。”
  姨母的丧礼过后,次兄便要带我回长安城。我有些不舍。
  离开那日,回头看姨父和表兄站在城门前,表兄穿着他喜欢的骑装,英姿飒爽,与次兄嘀咕不停。姨父却穿了件广袖深衣,草原上的风烈烈吹起他的衣袍,犹如我在梦中梦见的英雄。
  再次见到娘亲,我忍不住扑到她怀中,却被爹爹拦住抱到了怀里:“宝儿走了这几个月,又长高了些,想爹爹了没?”
  我使劲点头,惹得爹爹开怀大笑,又悄悄对我说娘亲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不能去碰触娘亲。我扭头看娘亲正拉着次兄上下打量,次兄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不远处,长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转了几圈道:“又长胖了些……”看到次兄有些无精打采,上去踢了一脚:“做这个样子是什么,下次你呆在宫里,让我出去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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