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大奶奶急道:“因着三堂弟,才关了我侄儿去,我娘家的人在京里势力微薄,和锦衣卫搭不上话,当时寻了一圈没个结果,人照旧还关着,可这关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求三婶母高抬贵手,往京里递个话,我敢担保,此事真同我侄儿没有一丝干系,谁知道那老仆是受了哪个歪心邪意的指使?”
滇宁王妃端坐着,目光锐利地扫了她一眼——老仆最后招出的人选就是沐大奶奶的夫婿沐元德,滇宁王出征之前,早已命人查了沐元德好一圈了,虽因没查出什么来而暂且搁下了,但在滇宁王妃心里,沐元德既然被卷进来,那他就是害女的疑凶之一,卢永志纨绔无用,没本事设出这个局,也许确实清白,但沐元德可不一样!
若不是滇宁王拦着,说想放一放,看看沐元德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花样,滇宁王妃早已直接打上门去了,这会怎么可能帮她捞人?
就冷笑道:“你叫我递话?我不递话去弄死害我孩儿的人,还等着官面上的结案,已是看在我们沾亲的份上,很与你娘家颜面了,你倒会妄想!”
沐大奶奶娘家人脉有限,伸不到京城去,如今虽知道卢永志被抓了,但不知老仆把她丈夫给招了出来,滇宁王妃看她那一窝都不是好人,因此才敢上门来。此时劈头得了这一句,把她的脸都撕了在地上踩,顿时又羞又怒,人都木了:“三婶母,这——这是怎么说!”
她是知道这个婶母出身蛮夷,与她们规矩不同,但交道打得少,不知道她连面子都不要做。
沐大奶奶在家同沐二夫人作对多年,总是占上风的时候多,连小叔子都排挤到京城去了,日子更顺。既顺,她就不是那么能吃得住委屈了,羞怒完了,直接站了起来。
她没打算要走,纯是情绪的自然反应,但滇宁王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势端起了茶盏,一边的侍女机灵地上前来送客,请她出去。
沐大奶奶僵着,没这个脸唾面自干再坐下来,只好把帕子揉成了一团,狼狈地走了。
等她走了,滇宁王妃倒又有点后悔起来,回去找沐元瑜,听说去了前院,又到前院去。
“瑜儿,我是不是不该同她发火?你父王先前叫我忍着,我看不见她们家的人还罢了,这一见了,还叫我去求情,我一股火直往上窜,就没压住,她不会觉出什么不对来吧?”
沐元瑜想了想,笑道:“没事。卢永志的人刺杀我,母妃看见大堂嫂生气是理所当然的,若还待她和和气气的,她若是有鬼,心底就要生疑了。”
滇宁王妃听了,方放了心:“这就好。”又道,“我看沐大一家子就不是个好的,自己的小兄弟都容不下,元茂跟他差了那么多年纪,能占了他多少便宜?这从根子上就歪了,要说他会对你不利,我一点也不奇怪。”
沐大奶奶不来这一趟,沐元瑜已快把那个老仆刺客忘了,想起来转头撩帘子向里面问道:“殿下,卢永志跟他的老仆现在还在京里关着?没有判吗?”
朱谨深已能缓缓走动,但为了他的伤处计,最好是少动弹,才能好得快些,所以他写罢信又坐回床上了,闻言回道:“老仆嘴里没掏出新的话来,沐王爷这里上书,意欲暗查沐元德的背后,人就暂时仍关着,横竖诏狱也不多他两个人。”
老仆还罢了,他是无论如何脱不了身的,卢永志被关的时候着实久了些,怨不得沐大奶奶敢上门来。不过威权之下,关个一两年的实在也算不得什么,一句没结案就是全部的道理了。
沐元瑜点着头要放下帘子,朱谨深补了一句:“你这个堂嫂怎会现在才来闹,是才知道此事?”
沐元瑜转头看滇宁王妃,滇宁王妃点头,她就传话:“是。”
“这就有些怪了。”朱谨深沉吟着道,“抓人一事,当时整个国子监都知道,此事是断断瞒不住的,你堂兄若是幕后主使,不可能不关注后续,他一打听,也就打听到了,即便两地消息相隔遥远,也不会耽搁到现在。”
沐元瑜顿住了:“不错,殿下说得对——殿下的意思是,大堂兄是被冤枉的?刺客与他无关,所以他不必要关注妻子的娘家事。或者,是他早已知道,但是隐瞒了没有告诉大堂嫂,直到大堂嫂从自己的娘家知道了。”
朱谨深道:“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不必多说。若是第二种,他为什么隐瞒?他应当是说出来才合理,这么瞒着,他难道以为一直缩着头就能安全?要么闹出来,将水搅浑,在里面寻到生机;要么,他就该逃了,他应当清楚自己做下这种事来,沐王爷早晚会查到他,不可能放过他。”
“他不说,是不能说,他在这件事里——不干净。”
朱谨深点头:“但这个问题没有那么严重。沐王爷查他至今,没查出问题,我以为,他在刺杀你的问题上也许确实能排除嫌疑。”
“但是——”
“但是,”朱谨深笑了笑,“他跟那老仆又确实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沐元瑜眼神亮着,想到了郝连英曾转告给她的老仆的招供:“那老仆曾说,大堂兄起先是要他去对我三堂哥下手——”
“就是这样。在你大堂兄眼里,这个老仆不过是个因伤退伍的老兵,他何以觉得这么个老兵有能力刺杀到你?借着旧日的交情,收买他对你的堂弟下手还差不多。”
这一条线顺下来确实合理许多,而也就是说,那老仆的招供是半真半假。
沐元瑜捏着帘子边上绣的云纹,凝神道:“如果是这样,这个老仆另有指使者,就是余孽一方,大堂兄与余孽没有勾结,只是凑巧用了余孽的人,被推出来顶了缸——当然,他意图对三堂哥下手,其心本亦不善。”
“你大堂兄现在何处?可有跟随出征?”
打滇宁王走后,后方事宜就是沐元瑜在管,这些事她自然知道,点头:“我劝父王寻借口将大堂兄留下,但父王认为大堂兄倘若真与余孽勾结,将他留在卫所里,以他的身份恐怕他扰乱后方。所以执意将他带上了,父王有命心腹暗中看守他,也有想从他身上钓出余孽老巢的意思。”
朱谨深缓道:“既然沐王爷心中有数,那就无虑了。”
有没有虑的,滇宁王妃是不太关心,朱谨深伤卧在床,她不便进去,只看着这一对小儿女一里一外,有商有量的,心里慢慢起了安慰之意,才被沐大奶奶勾起的气也消下去了,由他们说着话,自己默默走了出去。
第163章
沐大奶奶被打脸狠了,一去再没来过,七八日之后,朱谨深的伤势又好了一层,开始出门转悠。
他养伤的这些时日也没闲着,除了日常跟儿子大眼瞪小眼,满腔柔情地发发呆之外,就是向沐元瑜进一步了解云南当地的民情,间或还接见来拜见他的本地坐堂官们。
到他能出门的时候,已是心中有数了。
布政使司衙门,知府衙门,都司衙门,朱谨深挨个去转了一圈,把上下人等都见过了,传达了京城方面对云南的慰问致意。
他路上消耗的那些精力此时都已养了回来,以他的形貌,在京城尚是超于众人,何况云南,一时所到之处,不但官员们见他风采翩然,似乎成算在胸,跟着定下了心来,更引起了沿途看见他的姑娘们的热情反应。
这一日回来,连额头都叫果子砸红了一片。
他肤白,那小片红看着就很显眼,进王府时碰见他的侍女们都忍着笑,到沐元瑜时,她不客气地直接笑了出来。
“殿下一日比一日受欢迎了。”
朱谨深无奈地:“你们云南的姑娘真是——”
他摇摇头。在京里可没人敢这么招惹他。
沐元瑜仍是女装,天气转凉,她穿得厚实了些,是一身新裁的海棠红的袄裙,上面细细地勾着海棠折枝花纹,胸前挂着如意玫瑰玉佩,梳着飞仙髻,头上金钗明珠交相闪耀,愈发衬得乌发如云。
她眼神飞快向左右扫了下,见两个丫头忙着摆饭,并没注意过来,就倾身往前一凑,拉长了音低声道:“我们云南的姑娘怎么了?殿下不喜欢?”
“极好,喜欢。”朱谨深立时改了神色,却又唇角一勾,补了一句道,“又勇敢,又威风。”
沐元瑜:“……”
她脸上一热,那一晚的记忆悉数回笼,让她嗖地一下退后开来。
张嬷嬷恰抱着宁宁来了,宁宁原在隔壁里间里,他却真是个好热闹的,听到外面人音来往,头就扭过去了,隔着帘子什么也瞧不见,急得还“啊啊”地叫了两声。
沐元瑜上去扮个鬼脸逗了逗他,他顿时就又咧嘴笑了,慈眉善目的,且又养胖了些,像个小弥勒佛。
沐元瑜捏捏他的胳膊:“小胖子,怎么养的这是。”
张嬷嬷哭笑不得:“世子总给我们宁宁起绰号,宁宁要不高兴了。”
谁家亲娘这样的。
“哪里不高兴?我看他乐得很。”沐元瑜又碰碰他的胖脸蛋,“看这笑的——哎呦,口水流出来了。”
旁边丫头忙递上帕子,她接过擦了下小胖子晶莹的嘴角,又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朱谨深眼神柔和地在旁边看着,闹了一会,玩累了也玩饿了的宁宁被张嬷嬷抱回去里间让乳母喂奶,沐元瑜有点歉疚的目光追进去:“我只喂了他几天。”
几天之后她就喝麦芽水回奶了,那时候不知道朱谨深要过来,她出月子就打算要换回身份扛起滇宁王府,没办法哺育上几个月之久。府里旁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她这样的身份,本也没几个会亲自哺乳的,有的是奶娘下人照管。只是她自己来历不同,心里有点过不去。
朱谨深也不大懂她这句的感受——他几个兄弟不论亲娘在不在世,都是乳母养起来的,但还是安慰地抚了下她的肩头。
然后他也有点遗憾:“满月酒都没有好生办,是亏了他。”
宁宁现在名义上是沐元瑜双胞妹妹从外面养回来的孩子,没个爹,身份有点不太好说,滇宁王又出征在外,只剩一府妇孺,不便大宴宾客,也怕再混进什么鬼祟人等捣乱,几方权衡之下,宁宁之前的满月就只是在自己府里热闹了一下,外客只有沐芷媛一个,带了一大车的礼物来。
“到周岁的时候补给他。”朱谨深不大为这些伤感情绪所困,很快下了决定。
沐元瑜倒不在乎这些俗礼,笑道:“就是大人们吃吃喝喝罢了,再隆重,他又哪里知道。”
说着话,外面饭菜摆好,也开了席,原是分开摆了用屏风隔起来的,沐元瑜同滇宁王妃在里,朱谨深在外。不过两天沐元瑜就嫌麻烦起来,拢共三个人,还分两桌,既靡费也没必要,让合在了一起,云南规矩松散,滇宁王妃无所谓,见朱谨深也不说什么,默认地坐下来,就也不管了。
团圆着一桌用过了饭,朱谨深神情很自然地道:“我有点事,同你商议一下。”
朱谨深来的时候毕竟不长,他在外面各衙门走,常有些问题当面不好问,存在了心里回来问她,沐元瑜不疑有他,答应了跟滇宁王妃说一声,就跟他往前面去了。
到了客房里,正要问他是哪里不解,先叫他一扯,一个拥抱就兜头抱了过来。
然后他也不再说话。
沐元瑜先不解,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感觉他的环抱没来由地透着一股热意,慢慢福至心灵,反应了过来:“殿下,你——?”
她没说下去,但语调摆在那里,朱谨深知道她懂了,仍旧没动,微低头挨在她颈边蹭了蹭。
沐元瑜叫他蹭得心软起来,又为难:“殿下,我现在可能还不行,嬷嬷说总要养到两个月以后才稳妥——”
她外面是好的,自己觉得也没什么问题,该干净的都干净了,但这上面她不懂,只能听老人家的,万一里面要是还弱着,一时心急,搞个血流成河,这伤养也难养,且还没脸见她母妃了,肯定得挨一顿好训。
“我没要,让我抱一抱就行。”
朱谨深也没想干嘛,她才给他生过宁宁,他再想她,也不是禽兽。
他话说得大方,但好一会之后也不松手,沐元瑜感觉到他洒在她脖子里的呼吸都变重了,应当是纯出于下意识地把她又抱紧了点,蹭着她的地方从嘴唇变成了额头,隐忍又躁动地腻着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动作,只是站着干抱她,其实一刻没有停过。
怎么跟宁宁拱在她身上似的——
沐元瑜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他也怪不容易的,她在房事上其实还没开窍,只有过那么一夜就跑了,现在又是产后,单从生理上来说,是还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
但他这个青壮年,肯定不一样。
“殿下,要么我帮帮你?”她小声又害羞地问。
朱谨深摇头:“不用。”
他拒绝着,怀抱同时松了些,大概是怕自己失控。
他一摆出这副自持模样,沐元瑜胆就大,心底还发痒,乘势挣出来拉了他:“来嘛,我不做什么。”
朱谨深兀自挣扎:“不行,你嬷嬷和我说过,现在不可以。”
沐元瑜一愣:“张嬷嬷?”
朱谨深点头。
沐元瑜有点尴尬,旋即释然了,张嬷嬷肯定是听了滇宁王妃的话,她母妃也是为了她好。
“我有数,殿下不必多虑。”
她说着又忍不住要笑,感觉成了自己要哄骗他似的,但朱谨深这副困于情欲的模样太招人了,她就算没深入接触的意思,也很愿意碰碰他。
把他拉到床边推进去,然后干咳了一声,把右手伸给他,真到临门一脚了,她又有点哼哧起来,道:“殿下,你——换换感觉?”
朱谨深的面色困惑了一下,旋即换成了了悟,翻身就将她压下。
“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咬着她的唇瓣,含糊地训她。
气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亲热地交融到了一起,沐元瑜在间隙里笑:“殿下不喜欢……就算了……”
朱谨深听到了,含着她的舌尖轻咬了下,感觉到她喉间发出细弱的吸气,吃痛般要躲,又很快松开,安抚地舔了舔,然后拉着她的手往下。
锦袍层层撩起,沐元瑜的手被拉着探了进去。
……
这个感觉一换,果然非同一般。
朱谨深很满意,且很后悔,完事以后,侧过头有点懒懒地去亲她的耳畔:“你不早和我说——唔。”
他皱了眉,因为碰到了她的明珠耳坠,有点磕到了唇。
他退后一点看了看,发现了是什么,伸手又好奇地摸了摸。这类女子的小饰物出现在沐元瑜身上,他看着还是挺新鲜的。
沐元瑜事是干了,但不大好意思看他,由他摸索,嘴上只不认输:“殿下刚才还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