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现在在何处?”杨氏问道。
常随就回道:“退朝后圣上请侯爷去御书房了,小的估计,应该是细细问侯爷交兵权的事。”
那就是不离十了,现在就看看,这朝堂里,到底有多少人是狼,这些狼又都是投在谁的门下。
不过,赵之昂果然精明,当即就做出了反应,他恐怕心里的怀疑已经达到了顶点,所以长兴侯这一封折子正好给了他机会。
让他试一试,他的朝堂,暗地里的水到底是浑的还是清的。
苏婉如也很期待。
常随退了下去,苏婉如惦记两个绣坊的事,就和杨氏道:“侯爷今天怕是回来会迟,您不要心焦。”
“他去宫里又不是去打仗,我一点都不担心。”杨氏道:“你回去绣坊就赶紧回去吧,晚上我派人去接你。”
苏婉如应是,和刘三娘一起先去了锦绣坊,中午在锦绣坊吃的午饭,下午又会了宝应绣坊。
她这边风平浪静,朝中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周的兵力因为多年消耗,这六万已是大周所有兵力的五之一二,而且,赵之昂也不会吃相难看的将所有兵力抓在自己手里,所以他如果应允了长兴侯,就势必会将这兵权再放出来。
给谁?
谁拿到谁的腰板就彻底硬了。
此刻,赵栋来回的在房里走,又停下来看着马文坡,“你现在办事越发不得力了,杀一个女人这么小的事,都出了漏子。”
“属下大意,请殿下责罚。”马文坡已经问过了,这事儿他真是无辜的很,谁知道那姑娘能杀死两个大汉。
说出去,别人也不信啊。
“那个女人昨晚就歇在长兴侯府的?”赵栋没说罚马文坡,说一两句就足够了。
马文坡应是。
“我就说,长兴侯的脑子,怎么会想到交兵权这个事。”赵栋冷笑一声,“那个小娘们还真是不简单啊!”
马文坡也称奇,一个女人,居然对朝政的事这么敏感,关键,她还只是个绣娘罢了。
有的人天资高,是你读多少书也学不来的。
“知道沈湛不在,长兴侯的兵权收不住,索性以退为进,将肉丢出来。”赵栋负手走着,“这是想要我们兄弟间生罅隙,厮杀一番啊。”
也让他从主动彻底化作了被动。
算计一个长兴侯,和算计自己那么多兄弟以及太子,哪个更容易。
答案不言而喻。
“殿下,属下以为时机刚好,曹恩清那边的网可以收一收了。”马文坡道:“曹恩清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又不敢写折子回京诉苦,毕竟当初是他自己求旨去打努尔哈赤的,现在吃了亏他也是一嘴的血往下吞。”
“殿下此刻求出兵支援,兵权可就在您的手里了,这可比隔着一个长兴侯,要来的直接多了。”
赵栋面色极沉,来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马文坡,道:“先生所言不错,可眼下事情都还未准备好,以我看,过于急躁了。”
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只能等下次了。若是能等到下次也就算了,要是等不到呢,肉被别人抢了呢。
赵栋如坐针毡,又觉得气愤难平,“那个女人,简直就是妖孽。”
“走!”赵栋起身,“会会那个女人去。”她现在就是长兴侯的幕僚军师了。
马文坡忙拉住他,“殿下,那那是个女人。”您和女人斗,岂不是掉了身价,“杀她的事还有机会。现在您就当做不知道,就好长兴侯来来去去,不至于掉面儿啊。”
赵栋想想也对,遂又坐了下来。
此刻,宁王府中,赵衍刚从山东回来,他出去七日,今日刚到,查荣生迎着他出来,“殿下,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是长兴侯交兵权的事?”赵衍脱了外套,在盆里洗了手,婆子们将热水提进来,赵衍进了净室,查荣生就站在外面,将这两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次,长兴侯不知道抽什么疯,但是因为这件事,朝堂恐怕要被搅和成底朝天了。”
赵衍轻笑,道:“长兴侯没有这个本事。”眼前便浮现出苏婉如的样子来。
那个小丫头做买卖可以,不成想对朝政也如此明锐。
“王爷,人人都动心了。您看,我们是不是也”查荣生觉得这肥肉放眼前,不咬一口他能懊悔一辈子。
关键,你不咬别人会咬啊,别人壮大了厉害了,对你来说就是威胁。
“不用。这兵权圣上不会给别人。”赵衍披着衣服出来,看着查荣生一笑,“定夺就是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在这东海里搅和一通,海水翻的再高,金箍棒也不可能被水里的大鱼夺走。”
查荣生愕然,看着赵衍又重新换衣服,就过去伺候着,“王爷,您这是要去宫里?”
“嗯,先去请安。”赵衍说着又出了门,刚到门口就看到迎面来了一位四十来岁管事打扮的人,对方忙上前行礼,道:“小的宋己,叩见王爷。”
“舅舅让你来的?”赵衍停下,问道。
宋己点头,只有一句,“舅爷说,静观其变。”
赵衍轻笑,舅舅和他想的一样,便颔首道:“告诉舅舅我知道了,让他老人家保重身体。”
宋己应是而去。
宫中,御书房里没别人,连杜公公都被撵出去了,赵之昂点着桌面的折子,看着长兴侯,“你是看朕太清闲了,所以突然给朕来了这一出?”
长兴侯拱手,回道:“老臣不敢。老臣真是觉得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才想着将这些让出来,给有本事的年轻人。”
“朕比你大六岁。”赵之昂指了指长兴侯,“你是在隐射朕也老了,也该退位了?”
长兴侯面色大变,忙跪了下来,道:“圣上,老臣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我就是个粗人,大字只识三个,没有这些花花肠子。”
“你是在说朕有花花肠子?”赵之昂看着长兴侯,面色不善。
长兴侯暗暗叫苦,赵之昂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一句话他拐十个弯,还都把人往坏处想,“老臣笨嘴拙舌,说不清楚了。”
“你也知道自己笨,你说说你除了上阵杀敌可以,别的事那样是可以的?”赵之昂问道。
长兴侯想说他种地可以,可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要是惹急了赵之昂,说不定真让他回去种地了。
他是无所谓,可他子子孙孙他就舍不得。
“这折子,谁写的,主意谁给你出的。”赵之昂看着他,“朕怎么没有听说,你府里养幕僚了?你不是说养幕僚不如养头猪吗。”
他曾经是说过这话,还因此被人弹劾过。
“是家里管事写的。”长兴侯回道:“圣上只说应还是不应吧。”
赵之昂就指了指他,“你不说是吧。老子现在就能查出来。等查出来,老子就砍了他。”行伍出身,混迹在军营中,赵之昂不说粗话,也就这两年而已。
现在和长兴侯说的气了,就回到以前。
“圣上。”长兴侯道:“您砍了老臣吧。”
赵之昂就眯了眯眼睛,想起长兴侯的脾气,语气就软了一点,“你说不说都一样,朕能查的出来你现在说了,朕就赏他,因为此人聪明。可若是你不说,朕查出来,就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还真能查出来,因为他们本来也没有偷着藏着做事,长兴侯心里过了一遍,道:“此人,圣上也知道。”
“谁?沈湛?”赵之昂觉得沈湛有可能,可沈湛的字没有这么好看,“他回来了?”
长兴侯摇着头,回道:“是我大侄女,前段时间您还将锦绣坊给她了。”
赵之昂吃惊不已,看着长兴侯问道:“你是说,宝应绣坊的苏氏?”
“是!”长兴侯道:“圣上您被怪责她,此事她也是一心为老臣谋划。”
赵之昂就靠在龙椅上,敲着桌子没有说话。
长兴侯心里就没了底,他能说出苏婉如来,就能肯定赵之昂不会罚她,但是赵之昂现在沉默下来,他的把握一下子就降低了三成。
其次,他将苏婉如拉出来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她只要站在了人前,那么她的危险就会少。
有的人想杀她,就要考虑考虑她当下的势头了。
一个女人能做多大的事长兴侯以前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不知道了。
“你走吧。”赵之昂道:“此事了了,你带她来见朕!”
看结果说话,结果是好的,就赏,结果不好,此女就是兴风作浪之辈,断不能留!
长兴侯应是出了宫就去了宝应绣坊,苏婉如迎在门口,道:“侯爷,事情怎么样。”
长兴侯将宫里的事情和她细细说了一遍,“老夫可是不该提你?”
“没事,圣上说他能查出来,就一定能查出来。再说我们又没有偷藏着,很好查的。”苏婉如道。
长兴侯点头,“老夫原本觉得圣上不会对你怎么样,毕竟你给我出的主意,是护着我。他不杀我就不会杀你。但是现在就有点拿不准了。”
“杀不杀要看这件事的结果。”苏婉如笑了笑,道:“结果好了,他不会杀我,甚至会赏。可结果若是不好,这京城我恐怕是不能待了。”
赵之昂觉得这事儿怪她,实际上这件事她不过起了个头,如何处理全在赵之昂的疑心上。
他若不疑,驳回长兴侯的折子就是,可是他没有
苏婉如抿唇,笑道:“侯爷就做壁上观,您现在可是无权无势的空架子罢了。”
“你说的对。”长兴侯点头,看着苏婉如道:“老夫给沈湛写封信,让他早点回来成亲。”
苏婉如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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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 ”苏婉如咳嗽一声,道:“我和沈湛商议过,现在不是成亲的时候,还要再等几年。”
长兴侯眼睛一瞪,“等什么,打仗的时候没时间成亲,现在天下大定,就该赶紧把大事办了,开枝散叶。”
“我我还小。”苏婉如呵呵笑着,给长兴侯添茶,“侯爷,现在说朝堂的事呢,您怎么又说到别处去了。”
长兴侯喝了口茶,摆了摆手,道:“你早点回家去吧,老夫回去了。”边走边咕哝着,“现在年轻人,管不了了。”
早点回家去吧!苏婉如听着鼻尖一酸
想到了苏正行,她有回和沈湛偷偷出宫,遇到骑马回来的他,他明明很生气,却舍不得训斥她半句,语气哄着她道:“婉婉乖,早点回家去。”
快一年了,她想去法华寺,给他们办一场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