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跟在他身边比较稳妥,然后尽快找机会告诉他真相。
*
三日后,夜晚,破庙里。
赵旭从梦魇中醒来,冷汗涔涔。
他看着躺在他身旁的妹妹,心中稍定。
他的视线移到了郑筱筱身上,眉头紧皱。
对于这个纠缠自己多时,还间接给家中招来祸患的女子,他的感情颇为复杂。
若说是无半点怨恨,是不可能的。可他也知道,纵然不是她,他身世的秘密也快守不住了。祸患的到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今天早晨,她神色严肃地说了一番古怪的话语,当时他急着赶路,也不放在心上,只当她胡言乱语。不曾想,晚上一向浅眠的他竟酣然入睡,还做了几场梦。除了家破人亡、仓皇逃生的梦外,他还梦到了郑筱筱所说的那个海岛。
那个梦境,让他觉得出入意料的真实,仿佛真的到过那个地方一般。
他摇摇头,想把那个梦境忘掉。
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然怎会梦到自己未曾到过的地方。
这时,破庙外突然传来几声异动。
赵旭的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
呵,还是让他们找到了。
他立即叫醒还在沉睡的赵琳和郑筱筱,这两人在睡梦中被人叫醒,满脸迷茫,但看到赵旭紧张的脸色,登时明白了过来。
“你们先在里边待着,我去外边看看。”赵旭无视了赵琳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
看着赵旭的背影渐渐远去,赵琳的眼中蓄起了泪水,她无意间握住的郑筱筱的手也攥紧。
“疼!”郑筱筱轻呼出声。
赵琳见状,甩开了郑筱筱的手。
经过郑筱筱这几日厚脸皮的纠缠,原本对她冷着的脸的赵家兄妹对她的态度好了那么一点点。
像如今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心中害怕的赵琳只能抓住她倾诉心中的担忧。
郑筱筱低声安慰,面色沉重。
她们二人在庙中找了个隐蔽的所在,竖起耳朵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外边先是传来交谈声,而后便是刀剑相向的声音。
郑筱筱心中愁云密布,如今他们这边的战斗力只有赵旭一人,听着声音,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能侥幸逃脱的可能性很小。
她正想着,突然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逐渐向他们靠近。
她们二人心中更加忐忑,瑟缩着身子想要团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心中祈祷着来者不要找到她们。
但今天她们的运气好像没那么好,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看着曾在镜中显现出的面孔朝她一笑。
郑筱筱只觉背后发寒。
来人开口:“皇妹,好久不见。”
她嘴角一抽。
呵呵,相见不如不见,男配先生。
对她的反应,皇帝也不恼,一笑而过。
郑筱筱护着赵琳,在士兵的威压下走了出去,刚出门便看到正在奋战的赵旭。
对上了赵旭担忧的目光,郑筱筱心情沉重。
又拖你后腿了,赵旭兄弟。
赵旭看到这边的情况,想要朝这边而来。
不料却被士兵团团围住。
那边的士兵将赵旭拖住了。
这边的士兵也不含糊,强势将她和赵琳分开。不顾她们的挣扎,将她们二人分别捆在木架上。
这情形,看着像电视剧里执行火刑的场景。
然后,皇帝挥了挥手,便有人走到她和赵琳身旁,点火。
火势越烧越大,她浑身发热,透过火光,她看到皇帝扭曲的面孔和朝赵旭胸口而去的箭。
此情此景,让她心中无限悲哀。
好烫,感觉她快融化了。
此时此刻,她竟还有些侥幸地想着,说不定死了之后,幻境就消失。他们就能回到现实中了。
*
“快醒醒!快醒醒!”
这是谁在呼唤。
郑筱筱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您是?”郑筱筱有些恍惚,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她此时正在水下宫殿的书房中,赵旭正躺在她的身旁。
而案上的香炉不知为何,滚落到她脚边。
说不定她方才在幻境中被火烧得浑身滚烫,就是这香炉的原因。
“我是谁?哈哈,你不是心里早就有数了吗?”老者笑道。
“您真的是岛主?”郑筱筱刚从幻境中醒来,生怕自己是在另一个幻境中,有些迟疑,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老者轻拍了她的肩膀,答道:“正是老朽。”
郑筱筱欣喜若狂,原本有无数的问题要问,此时却不知从何问起。
她的视线落到了赵旭身上。只见他眉头紧锁,额上还沁着汗。看样子他还沉浸在幻境中。
“岛主,您能帮帮他吗?”她看向老者,这书房是他的,香炉想必也是他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来此时能唤醒赵旭的,只有他了。
“这忙我可帮不了。”老者板着脸,摇了摇头。
郑筱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老者继续道:“这是他自己的劫难,得自己过。”
郑筱筱垂下眼帘,如此,她也不好多言了。
“地上凉,先扶他到榻上躺着,当心着凉。”
郑筱筱在老者的指引下,将赵旭扶到书房里边的榻上躺着。
安置好赵旭后,郑筱筱的心略定,开始思考自己的事。
看了眼坐在圈椅上的岛主,她起身询问:“我……”
刚说了个“我”字,岛主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回不去了。”
郑筱筱愕然,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吗?为什么说她回不去了?
看着郑筱筱这个样子,岛主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还不明白吗?不论是哪个小小,都是你。”
“你是渡劫的时候,被那雷劈得唤醒了前世的记忆,反倒忘记今生的记忆了。”
老者的话像一道雷一样,劈傻了郑筱筱。
这,这怎么可能?
老者见状,再加了一把火,拿出她曾在幻境中见过的铜镜,广袖一挥,出现了她在现代的画面。
只见病房内,家人室友围着病床上的她失声痛哭。
老者想,这样,应该够了。于是,铜镜中的画面消失。
郑筱筱的腿有些颤抖,她寻了把椅子坐下,神情恍惚。
虽然嘴上一直否认,但此时她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多出了一些记忆。那些记忆都是虎妖小小成长、交友、修仙的经历。
那一切是那么真实,如今她回想起来,觉得无比熟悉。她的心提醒着她,她的确经历过。
她得静静。
好好消化一下刚刚接收到的信息,顺便哀悼一下回不去的过去。
☆、转折
不知岛主施了什么法术,水下宫殿明亮如白日。
郑筱筱身处其中,无法判断时间,但她咕咕作响的肚子提醒着她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
她已经接受了不能回去的事实,放下了心事。压在她的心头的大石头被挪去之后,她便感觉到无边无际的饿意向她袭来。
她看了眼眉头紧锁,仍在昏睡的赵旭,觉得他或许没那么快醒来。
先前她虽然在缅怀过去,却也将岛主的话听进去了。岛主有事离开,想来即便岛主这些年未在众妖面前出现,却也没对岛中的事置之不理。临行前,他交待她在此间的需注意的事项,还告知她食物的所在。
她按着他曾说的话,找到食物,饱餐了一顿。吃饱喝足的她重新踏回书房的路上,不料地面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
郑筱筱心道糟糕,该不会是地震了吧。
她脑中飞快地掠过在书上看到的各种自救措施,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可到最后全都没派上用场,因为晃动很快停止了,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这种情况。
她感觉莫名其妙,虽然这会儿没有异动,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全,想要尽早离开。
说来也巧,她刚出现这个想法,岛主没过多久就出现了,面带愁容地让她带着赵旭离开。
这个离开,不单指让他们离开水下宫殿,还指让他们离开海岛。反正是有多远走多远的意思。
她想出口询问原因,但岛主只说为他们好,也不做解释,她也就不好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和岛主说完话之后,大忙人岛主又很快离开了。她隐隐觉得好像岛中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回到书房,走到赵旭身旁,发现他已经醒了,只是神色古怪。一如当初他被男配重伤后醒来看到她的神情。
此时想着离开的事,她也不好多问,简略的向他传达了岛主让他们离开的消息。
“所以我们可能要尽快离开这里了。”郑筱筱看着赵旭说。
“嗯,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赵旭看着有些虚弱,声音也比往常小了很多。刚说完,他便起身,走了几步,走路踉踉跄跄的。
她赶紧上前扶住他:“你这样能行吗?”
赵旭挣开了她的手,微微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她能感觉赵旭好像有些躲着她的意思。
赵旭先前就来过水下宫殿一趟,比她更熟悉路况,轻车熟路地带着她找到了出口。二人走过一段黑暗的路段之后,终于重见天日。
一路人二人都没有搭话,气氛出奇的古怪。
回到熟悉的石洞,郑筱筱轻舒了一口气。
她留意了一下赵旭,只见他坐在木椅上,望着洞口出神,有些失魂落魄。
她觉得,他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在幻境中经历了一些让他无法释怀的事,还没从幻境中回过神来。现实和幻境还没有很好的区分开。
他们是一同去找岛主的,之后二人陷入幻境,她比他早脱离,受到的影响也小。她醒来后自我调节了一番才适应,更何况是他呢。
对了,她之前还饱餐了一顿,但赵旭到现在还没有进食,这样下去,身体可能会支撑不住。如果这时候再生场病的话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出去,在七彩树上摘了几个果子,拿进来放在赵旭面前。
“你多少吃一点吧。”郑筱筱见他无进食的意愿,出声规劝道。
赵旭看了她一眼,而后拿起果子放进口中,机械地吃着。
片刻之后,果子吃完了,赵旭也似回过神一般,从木箱中找出了一把斧头,走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郑筱筱紧随其后,问道。
“我想赶紧造好船,咱们也好快点离开。”赵旭停下来解释道。
看来他还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原先还以为他还要两三天才能调整好心态呢。
“可岛主不是说他有帮你离开的办法,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郑筱筱不解。
“他此时可能自顾不暇,况且求人不如求己,我也不想欠他人情。”
这样啊,郑筱筱颔首。
“那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郑筱筱自恃有法力,可能会事半功倍。
“现在还不用,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
郑筱筱也不明白造船的工序,见现在还派不上用场,便说:“那你先忙,我去查看一下岛上的情况,很快就回来。”
赵旭点头:“嗯。”
*
为了避免再出现赵旭被重伤的情况,郑筱筱在赵旭活动的周围设了好几层结界才离开。
说来也奇怪,她觉得岛上的气氛有些古怪,让她觉得心中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路上,她看到好多岛上的妖怪拖家带口、有条不紊地往海边赶。白晴和许厉化成原型,在盘旋在空中,维持着秩序。
眼尖的白晴看到了郑筱筱,同许厉说了几句,便朝她飞来。
白晴在郑筱筱面前恢复人形,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郑筱筱有些担心白晴。
白晴叹了口气,吐槽道:“别提了,这几日累得我都快没力气说话了。”
见郑筱筱一脸迷茫,白晴惊讶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还没等郑筱筱说话,白晴又道:“也对,你这些天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能传递消息的小妖没能找到你人,你也就无从得知消息了。”
“到底怎么了?”郑筱筱疑惑。
“你还记得先前那个将你打败的妖怪吗?”
男配柳承信啊,当然记得。
见郑筱筱点头了,白晴继续道:“他好像得罪了仙界的人,前些日子总有一两个仙人陆续前来岛上,同他打斗,还误伤了好些妖怪。那些仙人打不过他,临走前放话,说过些日子还会有更厉害的仙过来。这下子动静闹大了,前些天,连多年未现身的岛主都出现了,要求全岛的妖怪要在五日内离岛。”
“消息一出,大家都愣了。毕竟这是大家生活千年的地方,在这海岛扎根已久,都对这地方有了感情了,怎么可能因为岛主一句话,说走就走了呢。大家认为要走也是那人走,祸患是他招来的,怎么能让大家替他背锅。再说,这是大家的地盘,离开了这里要去哪里呢?虽然之前有妖抱怨不能离岛,如今可以离岛了,大家反倒觉得岛外的世界可怕,前途未卜,怎能离岛呢。岛主多年未现身,一现身就帮助一个外人,胳膊肘往外拐。大家义愤填膺,集合起来反抗。还找到那人的所在,想要逼他离开,但实力终究不如他,夹着尾巴走了。”
“再后来,岛主就召集大家,出面做出解释。岛主声称,这海岛原本就是那人的,岛主只是代为看守海岛。几千年前,岛主收留了一些妖怪,让他们在岛上定居,他们才得以繁衍生息。如今正主回来了,不满岛主越俎代庖,自然要让大家离开。当初那人来时,恰逢岛主外出,不好解释,这才没提让大家迁走这事。岛主回来后,让大家迁走的事就这样叫那人拍板决定了。如今再加上当初大家闹的那一出,这迁走的事势在必行,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打不过那人,又不能改变那人的决定。所以,即便现在大家心里不乐意,也得迁走了。一些钉子户不愿离开的,都是先打晕了再打包带走的。岛主吩咐我和小厉子,办好大家迁走这事,确保到了指定的日期,没有继续留在岛上的漏网之鱼。被安排了这个活之后,我们就忙得团团转,现在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