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代嫁日常——藿香不香
时间:2017-12-26 15:45:57

  嘉树的姿势有点儿难受,但又不敢轻易将胳膊抽回。尤其是听见她的呼吸慢慢平缓均匀,确定她睡着了,就更怕吵醒她,只好憋屈自己,别扭地睡一夜,也不敢睡沉了,浅浅地迷糊着直到天亮。
  梦里,静姝又来到红山娘娘庙,同一众信男信女一起虔诚跪拜,默默求着红山娘娘给她一个答案,可当她抬头看向红山娘娘的塑像时,一阵浓雾卷来,石像变成了沈红。沈红一袭红衣,冲静姝一笑,霎时又冷酷严肃犹如那晚杀她时的模样,静姝几乎惊叫出声,然后沈红又消失在一阵雾中。
  醒来,静姝依旧枕着嘉树的胳膊。她长长叹气,嘉树跟着睁开眼睛。
  “醒了?”嘉树试着收回胳膊,胳膊已然酸麻难受。
  “嗯。”静姝随意应着,心情并不美好。
  “静娴”,嘉树坐起来,略想了想,继而一本正经地看着静姝,动动嘴唇,一番迟疑,终道,“我想了想,是我的疏忽,你嫁过来快一个月了,是早该回娘家省亲的。一会儿吃过早饭我便去同娘说,好吗?”
  他的语气甚至有些许恳求的味道,像是做错了事求原谅似的,静姝见了心里一阵不痛快,说不上是不忍,也一定不是厌烦,大概是歉意或者愧疚吧。
  也好,正好回去打听一下神玄子的踪迹。总不能就此放弃,但凡有一线知道真相的生机,就要努力一下。“嗯”,静姝不喜不怒,应得异常平静,然后又十分客气地补了一句“谢谢你”。她脸上异于平时的沉稳与冷静,让嘉树觉得一瞬陌生,他茫然点点头,淡淡道了声“好”。
  又过两天,静姝和嘉树一起踏上了去静湖县的路。沿路静姝一直在想,等到了静湖,该怎么甩掉嘉树这个“麻烦”。胡家她断然不会去的,更不可能带着嘉树一起去。静娴那丫头没传给她任何消息,想来是自己过得快活,胡老爷那边许是摆平了。如此,她就更没有理由回去“找事”,一不小心就被戳穿身份不说,光是静娴她娘那张嫌弃的脸她就不想再见第二次。再说,去胡家没有意义啊,静湖谁人不知神玄子,随便打听下就能知道的事,干嘛非要去胡家讨没趣。问题是怎么打发嘉树……得想个法子让他安安心心在客栈住着。
  想着想着,眼前却没路了。
  “怎么有河呀,好宽、好大,嘉树,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这里有那么大一条河”,静姝四下看看,“还没有船,这可怎么办?”
  路没有错,静姝嫁来的那天,轿子到了河边是抬上船过的河,只是当时她晃晃悠悠一路脑袋昏昏沉沉,又在轿子里坐着,不知道而已。
  “安心等船来”,嘉树浅浅一笑,迎着烈日看着长河,轻轻叹气道,“这是沈河。”
  “沈河?”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幸罹患懒癌、拖延癌。 
鬼天气真心要热炸了,分分钟想回家。然而……各种不能。
坚持坚持,看天气预报,即将熬过这波热浪,再坚持两天。 
今天小满,传说,人生最好状态是小满。嗯,小得盈满。
感谢大家热情支持。
 
☆、归宁省亲(2)
 
  “沈河就是在这条河上出生的。”嘉树淡然解释着,嘴角挑起浅浅的笑。
  [跟我有什么关系吗?]静姝皱皱眉,对于沈河,不管是人还是河,她都不感兴趣,管他哪里生哪里长,反正——沈河,沈河,那人,这河,都是挡道的,都是不友好的。虽然那人长得不错,可对她仿佛颇有敌意;虽然这河景色静美,可挡了她的去路就不可原谅。
  “得等多久呀”,静姝往河对面瞧了瞧,望不到边,“若是一直没有船,可怎么办?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嘉树摇摇头,静姝无奈地撇嘴笑笑。笑,不过是掩饰,掩饰内心波澜四起浪涛汹涌,此刻的她恨不得一头扎进河里游到对岸去,又省事又凉快,好过迎着日头在这儿傻傻等着。
  [不会游泳啊,能怎么办!会游也不敢真的游过去呀!敢游嘉树也不许呀!唉!]静姝叹声气,垂眸瞅着嘉树双手满满当当的包袱,顿时心中生怨。有怨也得憋着,不能说。静姝如此,嘉树亦是。
  像他们这种人家,按说正儿八经回门,正常应是带着丫鬟仆人车马队,主子坐在马车轿子里晃悠着,甭操心路怎么走,也用不着顶着大太阳在河边干瞪眼。原本嘉树母子也是这样商量的,可静姝不同意。她嘴上说的一套又一套,什么体恤下人,不忍因自己而折腾大家大热天出门;什么想和嘉树单独一起,看看山玩玩水。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旁人不得而知。嘉树母子虽听着奇怪,但终拧不过她,只好妥协,结果便是嘉树亲手提着带给岳父岳母的礼物,站在沈河北岸愣愣地等船来。
  广阔的河面平静得让人绝望,嘉树又热又累,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要不,我们先去阴凉地歇会儿吧。”静姝朝那儿看了一眼,又转而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怎么还没有船呀!”再瞄两眼嘉树,只见他晒得两腮泛红,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几欲流下,静姝心中一阵不忍,只好随他去歇着。
  树荫凉下待着,人稍稍舒坦些,静姝不住地往河面瞟,期待突然有一艘大船赫然眼前,好捎上她速速去静湖拎出神玄子,将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打听清楚。只是,时间过去那么久,神玄子如今还在静湖县吗?静姝试图回忆着,可在原静姝的记忆里,神玄子当真是个模糊的存在。[早知道原本在静湖的时候就该先弄个明白,之后再跟静娴那丫头换身份。]后悔来不及了,回想自己彻底醒来以后净做些糊涂事,静姝捶捶脑袋,暗暗骂了自己两句,又是叹气又是鼓嘴嘟囔。嘉树静静看着她,直觉得她像是被什么上了身,不禁打了个颤。
  “你还好吧?”
  “嗯?”
  “你在自言自语吗?”
  静姝挤了个尴尬的笑,又往河面看了看,道:“嗯,我心烦,过不去河,天又那么热,烦,当真有点儿烦。”说完又看看嘉树,未免他担心,又补了一句“没事的”。
  “没事就好”,嘉树放下手中的包袱,擦了一把汗,“船,应该快来了。”
  看着嘉树身旁大大小小的包袱,静姝不禁又叹气。想着到了静湖,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胡家。可嘉树,瞧他这样子,必然是要去的,而且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就算有什么办法稳住他不让他进胡家的门,那他也一定会坚持将东西送到。送,谁去送?难不成要她去送?不,她绝不会去的。可是,不送就只能扔掉了。扔掉多可惜啊,都是好东西不说,而且再怎么也是嘉树的心意,就算不送去胡家,也不能随便给扔了呀。
  静姝纠结地仰头看看天,茂密的树叶将天空分割成一小片一小片,就像此刻她的心,有着心的囫囵形状,却被撕扯得碎裂成若干片,勉强接在一起。到底是自己骗了嘉树,她偏头仔细看着嘉树,越看越觉得他可怜。
  [怎么就遇上我了呢,好好的人儿,怎么就被我骗了呢!我怎么就忍心骗了他呢,我好坏呀!]
  [打住,同情心泛滥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没人来同情我呢!他不过是被我善意的谎言暂时蒙蔽一下下,而我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个鬼地方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凶手消失的无影无踪,敢怒不敢言,谁能有我惨?谁来同情我?]
  一番思想斗争后,静姝用胳膊肘戳了戳嘉树,轻声道,“你有没有后悔跟我一起啊?我说我自己来就可以的,你非要陪我。你看,你陪我就是多一个人受罪。”[虚伪地同情一下好了,其实也不是虚伪,话由真心,确实觉得他挺可怜的,尽管我也可怜……]
  “哪有姑娘自己回门的”,嘉树摇头,又笑笑,眉间略紧,目光放去远方,“规矩,再怎么——我也是懂些的。”
  [哪有姑娘成亲一个多月才回门的。这哪算是回门呀。]静姝心里冷哼着,嘴上却客气地笑着道,“嗯。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开心就好。”嘉树收回目光,认真地看了眼静姝,嘴角那抹浅笑意味深长。
  [开心就好。这话,有点儿怪怪的。他是在嫌怨我吗?不像,应该不是。唉,不懂,不懂他的话,不懂他的笑……算了,由他去吧。]静姝又默默地自我劝服了一番,然后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好的理由阻止嘉树去胡家,心里暗暗窃喜。再看向河面时,隐隐见一艘蓬船缓缓驶来,她不禁乐得跳起来,当真应了嘉树说的“开心就好”。
  船来了,静姝终于松口气,待嘉树同船家商定了价钱,便一起上了船。河风微微吹,些许凉意,稍解烦热。静姝靠在船篷的一角,晃悠着,吹着风,惬意倦意交错袭来,不知不觉竟眯眼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卡文卡洛夫斯基。(微笑.jpg)
卡文卡到心塞塞。(捂脸.jpg)
我也想坐船吹吹风。(戳手指.gif)
 
☆、归宁省亲(3)
 
  沈河北岸是沈麻县,南岸是静湖县。静姝醒来的时候,船已靠岸。下了船,走十几里地便到静湖县城。
  进了城,静姝佯装咳嗽两声,自言自语说有些热伤风,接着取出早已备好的米色面纱遮住脸。尽管之前她在静湖停留时间不长,但隐约看得出静娴那丫头是个经常抛头露面的,如今她又回来静湖,既然不打算“惊扰”胡家人,便该尽量避免被人认出。毕竟,万一惹出什么事端,可不好收拾。
  静姝偷瞄嘉树一眼,又左右看看,缩手缩脚走着,三步两回头,一副做贼的样子。嘉树皱起眉头,心想:这热伤风怎地还把人伤傻了?
  不多会儿,到了一家客栈门前,静姝突然停住,她拽拽嘉树的袖子,小声道:“嘉树,有件事,我必须提前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嘉树被静姝搞得也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错觉,不由得垂下脑袋,窃声私语。
  “其实”,静姝四下打量,欲言又止,低眸思量片刻,复抬起头看着嘉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快速道,“其实我们这里有个规矩,你可能不知道,但这是真的——”
  “什么规矩?”
  “就是,就是远嫁的姑娘,不同县就算远嫁哦”,静姝指了指自己,“远嫁的姑娘回门的时候,女婿不能住在岳父家的。”
  “嗯?”
  “如果住了——不好”,静姝微微摆摆手,略蹙眉,特意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看见似的,稍稍指了指旁边的客栈,“所以,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啊?”嘉树抬眼看看,只见一门面略显简陋的客栈,不禁生出一脸迷茫。
  “真的是这样,尤其是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们这里有个神玄子,很神的,就像你们那里的红山娘娘。我小的时候他给我算过,说我长大以后要远嫁”,静姝顿了顿,凑近嘉树,“他还说,等我回门的时候不能让你进家门。”
  嘉树是个迷信的人,听静姝如此说,便显出三分信,静姝遂趁热打铁,“所以,所以之前,我才说我要自己回来,就是怕——”她咽口唾沫,话不再说,像是刻意隐瞒什么,嘉树面露好奇又不敢深究,见他这般犹疑,静姝又道,“不信,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我爹。是真的!”
  哼,让你们面都见不到,怎么可能问得了!
  “那那那——”嘉树没转过弯儿,像是信了静姝的话,支支吾吾半天。静姝趁机生拉硬拽将他拖进客栈。
  安排好了房间,嘉树才反应过来,摁下静姝收拾着的包袱,略有些委屈地道,“不能住家里,去拜访一下总可以吧?”
  这孩子怎么这么执着呢!
  静姝撇撇嘴,转转眼珠,脑子飞快地寻了一个超级棒的理由,接着不容拒绝地甩出一句“不可以”!
  “为什么?”
  “不仅不能住,面都不能见!”静姝贴在嘉树耳畔,有意制造紧张的恐怖气氛,小声而严肃地说,“不然,对你对我,都不好。”
  嘉树面露失望,失望之余还有些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惆怅。这算哪门子事,头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规矩,早先娘怎么没跟我提过?难不成是静娴骗我?可她有什么理由骗我呢?如果不是骗我——不,一定不是骗我,她说得有鼻子有眼,那,那……
  静姝从嘉树的脸上几乎读出了他的心思,略想想,又小心翼翼地道,“你知道的,咱们的婚事,本来就——”她停顿一瞬,叹了声气,“之前和你有婚约的是姐姐,结果姐姐她——现在嫁给你的是我……爹娘特意找神玄子算过,就算别的远嫁姑娘不在意这些规矩,可能也没发生什么,但是我不行,咱们的事情特殊,你知道的,所以必须要按规矩来。”
  提到那个曾与他订过亲的“姐姐”,嘉树似是打了个颤,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接二连三地叹气,最终无奈道,“那我——我赶了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来这里住客栈吗?”
  静姝点点头,撇嘴道,“所以我之前说,你来,就是跟着我受罪嘛!”吁——果然“静姝”是他的软肋,真是谢天谢地“她”死过一回……“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明天一早我回家看看。你准备的东西我一定都送到,你的心意也一并代为转达。其实,我就是想爹娘了,能回来见一面,说说话就好。当然,我心里很感激你能陪我一起,可是,规矩就是规矩,破坏了总归是并不好的。”
  “嗯。”
  嘉树点头应着,可看得出,他还在顾虑什么。静姝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按说,我们一起回来,也该一起去姐姐坟前跟姐姐打个招呼的,可是,既然你不到家里去,也就不算来过,我自己去就好了。姐姐……”
  “啊?哦!”一提到静姝,嘉树立马不反抗,只见他盯着桌子出神,手指抠着桌角,嘴角撇向一边按捺着紧张。静姝不由得得意笑笑,如此,便算是将他安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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