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Miang
时间:2017-12-26 15:48:02

  “一,二,三……”
  “王爷……”蒹葭与白露都无可奈何,一面叫人去准备新的床帐,一边努力地劝着,“王爷,您清醒些……”
  萧骏驰停了手,目光直直地瞪了一会儿墙壁。不一会儿,他转过身去,又大步走到了姜灵洲身旁,想要去闹她。只是姜灵洲好不容易哄完了萧逾璋,现在正看书呢,不大想理萧骏驰。
  “做甚麽?鞋在地上呢。”姜灵洲指了指地上那一排绣鞋,“喏,自己玩去。”
  “王妃……”萧骏驰压低了声音,不顾侍婢在旁,在她耳边低声道,“王妃可真是……人如梨花……美哉,美哉。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
  “起开。”姜灵洲不大领情,用手中卷起来的书敲了敲他的脑袋,“别来闹妾身。”
  听了她的话,萧骏驰极是听话地不再缠着她了,而是大步一蹲,往她脚旁靠去。他乖了一会儿,就又闹起来,硬是要摘了她脚上的鞋履。姜灵洲死命地勾着脚,却抵不过他的大力气,让他轻轻松松地把鞋脱了去。
  “做甚麽呢!”姜灵洲看不进书了,嘀咕道,“春儿都比你省心些,现下都乖乖睡着了!”
  “春儿……是……”萧骏驰有些浑噩。
  “你醉了酒,连自己儿子都不记得了?”姜灵洲有些不可思议,“是逾璋啊!”
  “儿子……”萧骏驰喃喃念了一遍,面露喜色,道,“本王有儿子了!是王妃生的!”
  看他这幅时喜时肃的模样,姜灵洲不知当哭还是当笑,娇嗔道:“发起酒疯来,真是惹人厌。”
  “王妃生气了?”萧骏驰捧着她的脚,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来。继而,他瞅瞅那只鞋,竟然抄起鞋来,狠狠地将鞋往自己脸上抽了一记,口中道,“为夫赔罪……赔罪……”
  鞋底抽在脸上,“啪”的响亮一声,传出老远,令四下婢女又惊叫起来。
  “王爷!”
  停在走廊处的姜清渠自然也听到了这耳光声。她忍不住抚着胸脯,又后退了一步。这记耳光声,真是直直落到了她的心里;扶着她的香绡也面色惨白,哆着嘴唇道:“这竞陵王……真是野蛮……竟敢打河阳公主耳光……”
  姜清渠靠着廊上的红漆大柱,目光锁着那扇紧闭房门,心下一团乱。
  ——她的大姐姐在齐国时何其风光?可饶是有那样的玲珑心思与绝色容貌,嫁给了这竞陵王,却过得如此不堪,竟然刚出月子,便被夫君打了耳光……
  房间内,几个婢女七手八脚地夺走了萧骏驰手上的鞋,免得他再继续打自己耳光。只是萧骏驰的酒还没醒,他虽然没了鞋,却又想出折腾的新花样了。
  “王妃会不会游水?”他贴着姜灵洲的腿,闷声问。
  “不会。王爷别指望了。”姜灵洲没好气地回答。
  “那为夫便教王妃游水罢!”萧骏驰道。
  姜灵洲:……
  游什么游?
  这春日刚来,水还严寒的很,现在下水,怕不是要落出一身伤寒来。
  可耍酒疯的萧骏驰才不管这么多,二话不说,当着她的面便扯开了身上的衣服,裸着精装的上半身,如一阵风似的踹开房门,直直朝着院子里的水塘中扑去。几个婢女急匆匆追了上去,口中又是“王爷这不成”又是“快来人呐”。一时间,四下一片慌乱。
  立在走廊上的姜清渠只见着一道黑影,噗通一声落入池里,那池子边上是一串属于婢女的黑影,慌乱不已。
  见此情景,姜清渠忍不住扶了柱子,侧过头,喃喃问香绡:“这、这又是怎么了?”
  香绡面色大变,额头尽是冷汗:“这是河阳公主投水了!”
  “我那大姐姐怎会自己投水?为了齐,她定不会死在竞陵王面前!”姜清渠仍旧不愿相信。
  “那……那岂不是更糟?”香绡抖着嗓儿,道,“那就是……那竞陵王,将刚出了月子的河阳公主,丢到了水里头呐!”
  姜清渠巨震。
  “公主,这,咱们……还去求竞陵王吗?”香绡小声问。
  “你傻还是本公主傻?还不快点走!”
  作者有话要说:  姜灵洲:??咩咩咩???我过的一点都不惨啊??
 
 
第79章 叛乱终
  姜清渠步伐细碎, 走了一小段路,便迎面撞上了一个紫袍玉带的男人。
  “二妹妹?”
  黑夜里,那男人的声音极是耳熟,让姜清渠陡然青白了面色。她低垂着头,喏喏道:“清儿……清儿见过皇兄。”
  这面露疲色、长身玉立的男人, 正是齐太子姜晏然。
  “二妹妹身子已大安了?”姜晏然早就听说惹出大祸的姜清渠生了病, 以是一直留在武扬。此刻看姜清渠的模样,似乎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于是, 姜晏然道, “那正好, 父皇说了, 卫烈既反,你也不用在这边备嫁了, 回华亭去便是。”
  他虽说的简单, 可姜清渠知道, 在华亭等着她的东西必然不简单。
  “皇兄!”姜清渠的嗓音拔高了, “父皇是怎样的性子,皇兄难道不知道吗?如果皇兄要清儿回华亭去,那就是要清儿死……”
  “你干蠢事的时候,怎么不见得头脑有如今这么敏快?”姜晏然的眉眼中有一分厌色,“父皇早两天就差人传话与我,定要把你带回华亭去,你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齐帝知道姜清渠的所作所为后,自是震怒万分。他无法容忍自己这个女儿再留在外面丢人现眼, 定要将她召回去。
  姜晏然知道,等着姜清渠的结局无非那么几种。失了贞洁的女子,在齐国寸步难行。她若能在深宫禁苑中孤苦伶仃地度过余生,已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好过被送去嫁给祆教主祭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姜晏然说罢,扬一扬手,身旁的侍从便大步上前,将姜清渠与婢女分开,左右架住了姜清渠,要拖她回客房去。
  “把二公主看好了,莫要让她再跑走了。若是看守有失,则以渎职论斩。”姜晏然道。
  “不……不!皇兄!”姜清渠死命地挣扎着,声音凄厉,“清儿不想死!皇兄当真如此无情?!大姐姐是你的妹妹,清儿就不是你的妹妹了吗?!皇兄!”
  “为兄已然手下留情。”姜晏然表情不变,对她的挣扎熟视无睹。
  姜清渠借着灯火,看到姜晏然那毫无动容的神情,心底一跳。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从前章贵人讲给她的事儿——无论是怎样的名门贵女,但凡是失了贞的,不是沉塘,便是投井,总之必然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姜清渠心底满是绝望的惊惧。
  这姜晏然就是要她死!
  他从来都没将她当做过妹妹!她被池明珠夺走婚事时,姜晏然不曾出来帮她;她因“不如河阳”被父皇冷落责骂时,姜晏然不曾出来帮她;她被迫嫁给卫烈那个糟老头子时,姜晏然不曾出来帮她……
  如今,她要回华亭去白白送死了,姜晏然竟说他“已然手下留情了”?!
  一股怨毒之意涌上了姜清渠的心底。
  “皇兄,你要清儿死,好,清儿回去。”她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紧紧盯着姜晏然,眼中的怨毒之意令姜晏然眉头一皱,“只是,皇兄,你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合该不得子嗣……这是报应!”
  “住嘴!”姜晏然陡然喝道。
  太子妃叶玉儿落胎一事,是姜晏然心底最深的一道疤。
  明明此前,太子妃一直胎象安稳。眼看便要生产了,可偏偏太子妃在八月余时落了水。不但孩子没保住,连太子妃都险些丧了命。更令人叹息的是,因这次落胎,太子妃的身子落下了病根,怕是以后都难以怀上了。
  姜晏然与太子妃感情甚笃,身旁没有妾室。如此一来,为了替皇室开枝散叶,叶皇后便不顾姜晏然的抗拒,着手替姜晏然挑选起侧室来。为了这事,太子妃不知哭了多少回。
  以是,姜晏然才会对姜灵洲生产一事格外重视,一定要她在齐国产下孩子、好好休养一番,再动身回魏国去。
  此刻,姜清渠却用这种怨毒的口气揭开了他心底的疤痕,自然令姜晏然恼怒非常。
  “皇兄,清儿有些事忘记同你说了,”姜清渠的声音轻轻的,脸上展露出奇异又诡谲的笑容来,在幽幽的夜色里,竟宛如鬼魅一般,“太子妃跌入水池,才不是她自己不小心崴了脚落下去的,是清儿……在背后推了一把……哈哈哈……”
  姜晏然的面色陡然僵硬,浑身血脉恍如瞬时倒冲上头顶。
  “你、你说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微颤,“二妹妹,你最好是在胡说八道。还是你已疯了不成,竟然张口就说这种话?”
  “清儿都要死了,有什么可胡说八道的?”姜清渠轻笑起来,声音拖得极长,“当然,清儿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罢了。那时清儿还觉得愧疚不已,现在清儿只恨没让她淹死在那池子里头……!!”
  “啪!”
  重重一记耳光,落在姜清渠面颊上。她被姜晏然抽得眼前一片昏花,口中还在喃喃不停,“反正那叶玉儿平日就一贯趾高气昂,仗着有个皇后姑母,便在这宫中作威作福,忘了自个儿是谁……真是活该呐!”
  姜晏然黑沉着面色,脸色极为可怕,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对姜清渠这个妹妹最后的怜悯之心,也随着那一巴掌消泯殆尽。
  他揉了揉手腕,声音哑哑,冷然道:“二妹妹不想回华亭去?好,为兄便圆了你这个心愿,让你去别处便是。”
  闻言,姜清渠诧异地抬起了头。下意识的,她知道这之后不会有好事。果不其然,姜晏然接着道:“祆教主祭向父皇求娶公主。他一把年纪,已有了十五六房妻妾,想来也不会介意你是不是贞洁女子。既然二妹妹不愿回华亭去,那便嫁去祆教吧。”
  说罢,他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被架着的姜清渠愣住了。
  ——嫁给,祆教主祭?
  ——有了十五六房妻妾的老头子……?
  许久后,她尖锐的嘶叫声才遥遥传来,透着疯狂与歇斯底里,像是将死之人的挣扎。
  “皇兄!皇兄!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皇兄——皇兄!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清儿!”
  ***
  次日,萧骏驰的酒醒了。
  他一旦酒醒,就会想起自己酒后做的糊涂事来。昨夜抽自己耳光、跳水游泳的事儿,令他不由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声。
  “王爷醒了?”
  坐在桌案边的姜灵洲问。
  她逗着奶娘怀里的萧逾璋,目光不曾从萧逾璋那雪嫩一团的脸蛋上移开。要不是萧骏驰发出了点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怕是理都不会理一下她的夫君。
  “……春儿,看这边,看这边。”她捉着萧逾璋的手指,眉眼里盛满了温柔之意。
  隔着一道帘子,萧骏驰胡乱地自己套上了衣衫。他看到珠帘外不仅站着王妃,还站在奶娘,便无奈道:“王妃大清早就叫奶娘来房里,也不怕让人看到本王醉后模样?”
  “横竖丢的是王爷的脸面,不是妾身的脸面。”姜灵洲又哄了一下萧逾璋,这才对奶娘道,“春儿似是又要睡着了,带他去休息吧。”
  “等——等会儿罢。”萧骏驰撩开珠帘,探出个头来,“抱过来,让本王瞧一瞧再走。”
  奶娘应了喏,将已吮着手指睡着的萧逾璋捧到了他的面前。萧骏驰仔细打量一番,眼底有些失望,“我还道一个月不见,他能长得大些,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柔弱一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学骑马的年纪?”
  他是很企盼那副画面的——带着自家的臭小子,骑马驰骋在苗猎大会上,叫那些还没婚嫁的太延贵女都面露爱慕之色,疯狂地想要嫁给他的儿子。
  “小孩子哪有长得那么快的?”奶娘笑道,“不过等小世子长大了,王爷便会觉得快了。这养育孩子,都是如此,一眨眼的功夫,儿女便纷纷成了家,离了巢。那时,王爷再感叹也不迟。”
  “王妃办过满月没有?”萧骏驰问。
  “打仗的时候,哪有心思大操大办?不过私底下办了一次。”姜灵洲答,“春哥儿极是聪慧,抓了我的胭脂盒子与发簪呢。”
  萧骏驰:……
  他没大惊失色,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他怎么觉得,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儿子的未来呢……
  萧骏驰伸手,想要抱一下这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孩子。只是那熟睡的孩子方到了他的手里,他就浑身僵硬、紧张不已,生怕自己硌着这娇嫩不已的小家伙。这怀里绵绵软软的一团,像是随时会化开的雪。他抱起萧逾璋来,仿佛比只身深入敌阵还要困难些。
  “不、不抱了,不抱了。”他连连把孩子还到了奶娘手里,叹道,“本王不擅长做这些。还是待春儿长大了,再教他骑马射箭吧,这些我擅长。”
  萧骏驰和姜灵洲显然是有密话要说,奶娘便抱着萧逾璋告了辞。
  待仆从都离去后,萧骏驰从脸盆里掬起一捧水,敷衍地擦洗了脸,这才道:“王妃,我知你要问什么。那贺奇逃跑前,放火烧了召城;整座召城,连带着那行宫都化为废墟。城内骸骨无数,都烧的面目全非,辨不出来谁是谁。要想找出格胡娜与刘琮,实在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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