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不够。”
他怕一切来不及。
艾伯特离开了房间，给秋思发了一封简讯，上面写道——准备为亚撒抽精神力。
然而，与往常不一样的却是，他没有得到即时的回复。
艾伯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他追踪着秋思光脑的信号，快步走到了秋思房间，对AI说：“告诉秋思，让她开门。”
“很抱歉，艾伯特·弗朗西斯先生，AH秋思小姐不在房间里。”AI回答道。
艾伯特眯了眯眼睛，厉声道：“打开房门。”
“是的，先生。”
房门应声划开，艾伯特走了进去。
当他看到，秋思的光脑腕表正安静的躺在桌面上的时候，他瞳仁一缩。
·
克拉伦斯亲王宅被严密地围了起来。
在女王陛下下令后，这里的警卫数量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在这个宇宙大乱的年代，他们的目的看起来一定是保护克拉伦斯亲王殿下的安全，然而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他们要做的，是防止这位殿下逃出去……
克拉伦斯被“关押”在自己的卧室里，他坐在床边，神情阴鸷，双眼通红。
克蕾雅近来的状况非常糟糕，她像是疯了一般得被远方的力量牵引着，时时刻刻都在盘算着掠夺身体的支配权。
虽然他以前并没有建立过结合的经历，但教科书看得多了，自然明白克蕾雅这样的行径绝不属于正常范围。
克拉伦斯知道精神结合是短暂的，在一定时间之后会慢慢消退。但是，很奇怪的是，直到现在，他和克蕾雅一样，还是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医生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他们本来是打算联系艾伯特的，然而现在虽然大家明面上不戳破，但谁不知道皇室与弗朗西斯家族之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剑拔弩张的局面。
没有人敢去找艾伯特。
除了他自己。
“殿下。”阿尔杰出现在了门口。
克拉伦斯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被克拉伦斯的目光生生完剜了一记，阿尔杰觉得又是敬畏又是心疼——如果殿下命令他出发去寻找弗朗西斯小姐的话，他一定立即动身！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将殿下放走……
他走上前，将光幕呈了过去，低声说：“殿下，这里有一封来自江云渡同学的信件。”
为了控制住狂躁状态的克蕾雅，克拉伦斯的意识是混乱的，他用了两秒时间才想起这个人——是她的搭档。
阿尔杰继续说：“据说，信件内容有关弗朗西斯小姐……”
克拉伦斯顿了一下，他打开了资料，快速浏览。
看完之后，他的表情沉了下来，淡淡地说：“你出去吧，阿尔杰。”
“……殿下，您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
克拉伦斯拒绝的意味很明显，阿尔杰只好离开。
就在他踏出了房门的那一刹那，克拉伦斯拨通了亚尔维斯的光脑，看着光幕上的虎牙小男孩，他说：“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亚尔维斯。”
“为您效劳，殿下。”
第65章 Chapter 65
这些日子, 洛尔过着一种奇怪的生活。
她一直没有办法回到她的身体里面去，她控制不了她的肢体, 也找不到洛绎。她就这样以意识的状态飘在身体的外面，看着那两个研究员对着她的大脑研究来研究去。
如果不是接受了精神力这种设定, 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一缕游魂。
她的身体接受着营养液的供养, 所以看上去还算健康。身体产生的元精神力正在源源不断地转化成她能够直接使用的精神力，这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洛尔发现，比起她第一次离开身体时，她能走出去的范围变得更广了。在看腻了这两个人的意识云之后，她大胆地向外拓展自己的活动范围。
这是一个封闭的基地，彻底封闭型的, 就连精神力都无法穿透那厚厚的屏障外墙。
基地里的自然人很少, 能数得过来的不超过十个人，洛尔选了一两个精神力波动较弱的，钻进了他们的意识云里偷看了一些东西，然而这些人知道的信息也并没有比正在研究她的两个人多多少。
而至于人造人, 则可说是非常的多了。
因为这里, 有着一支军队。
在基地的核心区域, 有着这样的一个培养室。偌大的培养室里井然摆放着一千个恒温箱，粗细不一的输液管道从箱子的四周延伸出来, 通向地面。
液体的流动声潺潺不止, 箱中人造人的呼吸声极有默契地起伏着, 整齐划一，使得洛尔能够轻易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虽然说她早已经从研究员们的意识云里预见过这一幕, 但在真正亲眼看到的时候，又是一种别样的震撼。
箱子里面躺着的，全是人。
他们赤身裸体，男女皆有，体格优秀，全部被设计成了最适合参与战斗的模样。他们其中有五百人将会被定向诱导出哨兵人格，而另外一半则成为他们的向导。
他们的人生期望很简单——听从指挥，战斗至死。
没有人会怜悯他们的生命，包括他们自己。
看到这些人造人的一瞬间，洛尔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直到现在，她还是释怀不了，那天在废旧工厂里，亲眼看着玛莎在她的眼前炸开这件事……她的三观既然已经被设定成了上古盖亚历时期时候的模样，那么不管她的接受能力有多强，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洛尔再一次来到这个培养室，看着箱子里一张张熟睡的脸。
他们的模样和她的有几分相像，毕竟她是他们所有人的原型，在这么短短的几个月里，研究员不会将他们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修改外貌上。
他们的心脏正在用力地跳动着，意识云慢慢有了形状。洛尔知道，他们不会醒来，直到他们的副人格苏醒——然而，这正是艾伯特在资料里故意遗漏的部分。
她一度在混乱中摸不清自己的想法，自暴自弃了两天之后，她最终决定不再去纠结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是听从她自己现在的想法。
她要去做她想做的事。
——她想活下去。
洛尔将自己的精神力探入了沉睡着的人造人们的意识云里。他们意外地对她的到来表达了善意。洛尔越是探寻，越是能在他们的意识里找到他们与她相似、甚至是一致的地方……
她的胸口的起伏加快，那是一种血脉联系带来的悸动。他们的元精神力融入了她的精神力丝里，力量倒流回她的身体。
待得越久，她就越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模糊中，洛尔听到他们好像在说——
我的主人……
在自己不断增强的精神力的支撑下，洛尔慢慢地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力丝延展包裹住整个基地，而且一直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因为有了这样的感知力，所以她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基地的变化。
就在今天，她碰到了一位她认识的人——秋思。
几乎在确认来人是秋思的一瞬间，洛尔就赶到了她的面前……紧接着就被她的身高萌了一下。
她换下了那一身哥特式裙，脱下了厚底靴。简练的白大褂披在她瘦小的身体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她看起来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那么高。
秋思正跟着一个引路的人造人实验员往里走，她素净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看到熟悉的人，洛尔蓦然眼眶一湿，心里堵得慌。
秋思在她的心里，大概是除了艾伯特之外，最让她觉得有亲切感的人——尽管对方性格冷淡，对待她的态度也是公事公办，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就像一个挂在悬崖边上、几度绝望的人，看到顶上出现了自己的伙伴。
然而……
洛尔咬紧下唇，她不知道秋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要获取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她下意识地抗拒着。
洛尔一路跟着秋思到了办公室，见到了基地的负责人。这是一个瘦弱矮小的中年男子，头发梳得油亮，缺少自然光照射的皮肤显得蜡黄。他叫唐尼，约摸有一百八十来岁。他扶了扶滑腻的金边眼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老学究的气场。
“公爵让你过来。”唐尼颔首，扶住了眼镜，锐利的目光从眼镜和脑门间的空隙里探了出来，直直扎在秋思的身上。
“是的，唐尼阁下。”秋思淡淡地回答。
“嗯。”唐尼从鼻孔里哼出气来，他扬起脑袋，轻蔑地说，“但愿你有点儿用处，次等人。”
秋思的目光暗了一点，她依旧恭敬地回答道：“是的，一切为公爵效劳。”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那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想到截止日期他就倍感烦躁，咒骂道，“噢！这帮子该死的无能的家伙，可把我给耽误坏了！”
秋思不再继续听下去，她行了一个屈膝礼，离开了这里。
洛尔就这么一路跟在秋思的身后，从人造人实验员和秋思的对话中得知，秋思现在就要赶去查看实验体的情况。
洛尔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从洛绎给过来的记忆里，她知道秋思是艾伯特的助手，所以她会不会……
刚刚有点期待，洛尔立即将自己天真的想法按了下去。
弗朗兹公爵会放任这样的人进入他的核心基地吗？
洛尔觉得有些怅惘，她定定地看着秋思的马尾辫，狠心将精神力丝扎了进去。
当洛尔将信息阅尽了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渊里。
秋思是弗朗兹公爵的人，她此行的目的是填补艾伯特的资料缺失，确保新人造人计划的进行。
秋思去到了她所在的房间，塔伯礼貌地表达了欢迎，并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实验体的现状。
“所以说，现在实验体的主人格和副人格都探测不到是吗？”秋思望向了光幕，开始分析上面的数据。
“是的，另外主副人格好像发生了断离，但是我想我们的药物并不会产生这样的副作用。”塔伯推了一下眼镜，“所以我们一直找不到触发人造人觉醒副人格的方法……艾伯特阁下的资料——有所缺失。”
秋思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接着在光幕上飞快地操作了起来。
过了数秒时间，洛尔的脑袋突然刺疼起来——
意识云里的海水开始翻涌起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她的意识猛地似被一只大掌死死攥住，紧裹着她，力道大得可以将她的身体碾碎。她奋力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强大的拉力直直将她往身体拖去，似是要将她直接拖入地狱。
洛尔的精神力丝被横刀截断，她双眼一黑，突然失去了意识。
·
当克拉伦斯亲王宅所在的半面首都星转入了漆黑的深夜中时，宫殿般的房屋的安全系统瘫痪了一秒钟的时间。
二十秒后，一架机甲快速向太空突入，在地面上的所有近卫队队员反应过来之前，那架机甲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嘀嘀嘀！”
警报猝然响起，撕破了夜晚的平静。近卫队队长阿尔杰火急火燎——他的殿下，不见了。
第66章 Chapter 66
如果人类的大脑可以像硬盘一样被格式化的话, 她是不是可以在再一次睁眼的那一刻，像她最开始醒来的时候一样无知？
洛尔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在惊愕中醒来, 在陌生的环境里发懵。梦到她见到了阔步走进房间的艾伯特和蹬着厚底靴的秋思……
然而这个让人怀念不已的梦并没有继续下去，就像是在拒绝着她的逃避一般, 她在接受着别人的摆弄中, 醒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