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珺在孟蔼的颂竹堂坐下，开始一一见过那三十四个举人时，卫珩终于找到空档避出来，来到竹林中。一道身影在卫珩身前落下，“主子。”
来的人是武国公府的亲卫卫启，与卫仁身份一样，不过他所负责的大多是探听消息一类。
卫珩开口：“找到了吗？”
卫启垂首，“属下无能，没有找到公子赞。从现在找到的线索来看，公子赞恐在我大兴境内。”
卫珩眉毛轻挑，“陛下布告四海，要他项上人头做议和条件之一，现在陈国大兴都在找他，他却还敢留在大兴境内？”
卫启犹豫道：“主子，与陈国一战，沛国公世子拿下了六州，陈国又割让了南六州，这十二州，现在是大兴国土。”
卫珩神色一凝，“你意思是，他现在在这十二州？”
“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十二州了。”
卫珩一顿，轻笑道：“真选的好地方。”
这十二州，要么是战场要么靠近战场，按理说是最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可原陈国土地要划归兴国所有，这其中的交接和安抚十分复杂忙乱，是以两边的人大概都顾不上找公子赞。
大兴和陈国都在全力搜索他的踪迹，谁能想到他自战场失踪以后就没往远走呢？而且，卫珩有种猜测，既然他选择待在这十二州，就不可能毫无准备，所以，可能在他还在军中与大兴作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后路了。
卫启等了半晌，不见卫珩再说话，便道：“主子，要继续找么？”
卫珩笑意一收，“找。找到为止。”
“是。”
找公子赞做什么呢？又不能用这个去请功……卫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功夫找公子赞，但也不会问不该问的。
“找到以后不要打草惊蛇，留意着去向就行，等我再做定夺。回去吧。”
“是。属下告退。”
卫启不留一丝痕迹地离开了。
卫珩依旧站在原地。
其实，公子赞绝对算得上智谋过人。从他与孟党合作逃出宫开始，到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能率领陈国军队而来，再到猝不及防拿下大兴数座重镇，最后即使溃败仍有后路，而他没能成功，都因为楚珺有褚风这个没人能料到的暗桩，将兵符送至段希晨处。
若没有褚风这个变数，恐怕这会儿的结果就是皇三女隆安公主登基、孟氏垂帘、孟党把政，陈赞入主陈国，大兴割让国土，而楚珺早在夏州就被元引珂折磨死了。
卫珩不信公子赞算不到，在他的谋算下，楚珺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即使没有了当初的感情，楚珺现在也仍旧是把他当朋友一样的挂念，可他当时就能那样对楚珺？
旁的他都可以不在意，只是，谁要伤害她，他绝不会放过。
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像划破冷暗天空的一缕光明。
“懿轩——懿轩——”
卫珩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楚珺喊了半天没听见回答，有些心急了，正要去找孟蔼问问，一转身，撞上一个人。
“懿轩？”见来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楚珺道：“去哪了？我找了你好半天呢。”
卫珩指指身后，“我就在后面竹林里，想着不远，走过来就行，便没答应你。没想到你还着急了。”
楚珺一蹙眉，“下次听到要回答我。”
卫珩用手指抚平她的眉毛，点头认真道：“一定。”见楚珺神色舒展，问起方才的情况，“那三十四名举子，可有看上眼的？”
楚珺表情怪异地看了卫珩一眼。
“怎么了？”卫珩不解。
楚珺忍着笑道：“你这话问的……听起来像我在选妃……”
卫珩的脸一下就黑了。憋了半晌，沉声道：“那你有看上的么？”
楚珺一愣，反应过来他这个“看上的”的意思正是她调侃的那种，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懿轩，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傻的时候？”
卫珩话一问出来，就觉得自己这话实在小家子气，活像个深闺怨妇，接着楚珺就笑起来，他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了，轻咳两声，掩饰住窘然，恢复平时的语气玩笑道：“既然都开始嫌弃我傻了，那必然是有看上的了，说吧，哪一个，我去帮你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楚珺再次愣住，忍不住逸出大笑，“哈哈哈……懿轩，你快别吓人了……我好不容易笼络几个，你可别都给我吓跑了……”
卫珩也跟着笑起来。两人玩笑半晌，说起正事。
“你觉得明年殿试一甲会出在黎川书院？”卫珩问道。
“我听意之讲了黎川书院的讲学方式，本来只是有这样的猜测，在见了这三十四个人后，我可以肯定，明年一甲三人，定有出自黎川书院的。”
卫珩看向她，“你很少有这么笃定的时候。”他顿了顿，“你有想用的人？”
楚珺笑了，“你还猜到什么了？”
卫珩挑眉，“我想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想掌铨明年会试？”
楚珺仰头看他，“你怎么这么贴心呢？”
卫珩扯扯嘴角，“孟蔼也贴心吗？”
楚珺眉毛一挑，“这跟孟蔼有什么关系？”
“你称他意之。”
楚珺点了下头示意他说下去。
“你称我也称字。”卫珩的语气中有隐隐的控诉。
楚珺闻言，将卫珩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
“怎么？”卫珩觉得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楚珺缓缓勾起唇角，“我在确认你到底是不是卫珩。”
“现在能确认了吗？”
楚珺玩笑地掐上卫珩的脖子，笑道：“你是谁！快点把我的夫君还给我！”
卫珩跟着笑，“不然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吧，不然我总觉得，你对我，跟对我跟旁人没什么不同啊——才几天，就一口一个‘意之’的……”
楚珺笑着晃他，“你这飞醋吃得好没道理……我对你跟对旁人没什么不同？旁人可没有每天晚上睡我床上，还做那档子事……”
卫珩一怔，继而大笑，“玥玥……我总是……太低估你了……”他扳着楚珺的脸看，“你怎么能大白天的说起这些，还能这么面色如常呢？”
楚珺心道：这算什么，我还有更露骨的没说呢，就怕说出来惊着你……
楚珺一脸正经地道：“说什么？我没说什么呀，不过，你让我一口一个‘夫君’我可叫不出口……”
她想象着自己小鸟依人地朝卫珩一靠，用嗲腻的声音唤“夫君~”……
楚珺默默地搓了搓胳膊，抑制住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卫珩看到了楚珺的样子，也想到了什么，并没坚持，“那你说叫什么？反正得换个称呼。”
楚珺觉得今儿卫珩有些小孩儿脾气，笑道：“那你说，换什么？小卫卫？小珩珩？轩轩？”
卫珩扶额，“罢了罢了，别改了……”
要是被莫逸江桓那帮子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笑多久。上次被他们看出来，腰间墨玉牌上的络子出自楚珺之手，都被拿来当话题说笑了一个多月……
“阿珩。”楚珺忽然开口。
“嗯？”卫珩还在想那墨玉牌的事。
“阿珩。”楚珺声音温柔。
“嗯。”卫珩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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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京
第一百五十一章
楚珺起身，向秦暮云一揖，“那就拜托先生了。”
秦暮云亦起身一拱手，“少主放心。”
目送楚珺与卫珩离去，秦暮云低声自语道：“看来，大兴的朝堂，迟早是要变天的。”
卫珩与楚珺缓缓走在书院的长径上。
卫珩道：“秦暮云不愧是颜家出来的，听了你算得上是疯狂的想法，竟然眼也不眨地同意了。”
楚珺缓缓道：“他答应在我意料之内，但他应得如此之快，我不得不怀疑……”
卫珩接道：“其实秦暮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楚珺道：“他若不是颜氏一族的护法，是母亲信任的人，发现旁人有这样的打算，我必是不敢留他的。”
卫珩慢慢点头，“每次开科都有黎川书院的学子考中进士，这些学子互相帮衬，结为一党，若干年后，皆居要职。若他们都以老师秦暮云为尊，听其指示行事，那大兴的朝堂还不姓秦了？”
楚珺颔首，“不过一来秦暮云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二来……”
卫珩笑笑，“明年春闱，太女殿下掌礼部试，若点中他们，对他们也算有知遇之恩了。太女初立，手下并无太多可用之人，若一心为太女办事，还怕没有升迁的机会？他们卖力，太女的位置稳当，他们自然跟着水涨船高，这是个互利的好事，他们都是聪明人，会明白其中道理的。”
楚珺笑着点头，“不错。从辈分上算，我还是他们师叔呢，有这层同门关系在，他们必然会踏踏实实地保我。我好好经营这股力量，假以时日，孟党算什么？”
卫珩道：“不过眼下我们缺的就是时间，春闱后入仕的学子并不能马上发挥作用，所以回京后，还要靠孟蔼在孟氏遗党中周旋，以免他们投向盛安公主。”
乍一听卫珩用封号称二皇女，楚珺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这个称呼，楚珺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思索着道：“回京后，得为青璇请封了。”
青璇及笄已经一年，是唯一现在都还没有封号的皇嗣。为了柳嫔和青璇考虑，也必须请封了。而父皇一直没提这事，说不定就是在等自己开口。
虽然柳嫔与青璇不是因为这些好处才帮自己，自己也不需要这样拉拢她们，但能为自己人讨的好处，楚珺怎么会放过？
念头一动，楚珺想到另外一件事。
卫珩见楚珺看向自己，联想之前她正在说的事，就明白楚珺接下来想说什么了，摇摇头道：“不行。眼下时机不对。”
楚珺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打算。自己现在是太女，卫珩至少都能得封侯爵。她坚持道：“为何？眼下你只有散官衔，手中并无半分实权，正是请封的时机。”
卫珩摇头，“我无实权，可你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