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袖袍从脸上拂过,撕下一张透明人皮面具捏在手里,一张妖娆极致的脸出现,不是祝陌是谁。
将面具随手一扔,祝陌脱掉罩在外面的粗布麻衣,恢复了一身光鲜亮丽,笑嘻嘻的闪进人群。
几个拐弯,他来到曲阳城最大的一座酒楼朗庭轩,径直走上二楼雅间,帘子一掀,“长彦,你果然猜的没错,这次可是有意思,你没看到那丫头的表情----我都快憋出内伤了。”
宫曦儒眼皮微抬,又垂下,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常鸾那边商铺上出了点事,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就去那里历练历练,对你也有好处。”
祝陌脸立马耸拉下来,笑的讨好:“常鸾那边可不是人呆的,要冷死人,长彦,这一次是我帮了你,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若不是我,那丫头这会子恐怕都被曲阳城传遍了。”
宫曦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既然不想去,那今天这顿酒钱---”
祝陌夸张的露出惊恐的表情,退到一旁置身事外的人身边:“这酒楼可是存锦家的,酒钱什么的---都好说。”
白朗一口一口的灌酒,似乎不知道话题已经转到他身上。
祝陌勾住他的脖子好不关心,“存锦,你是不是有心事,这一来就让人上酒,有什么事告诉兄弟我,也让我给你出出主意呗。”
白朗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酒钱就不用你掏了,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去你家坐坐,我也就满足了。”
祝陌笑的邪魅:“我那寒舍可比不上你们这些公子哥们的豪宅,只怕会寒掺了你们。”
话刚落,就被白朗和宫曦儒一人瞪了一眼。
白朗调侃:“你那里若是寒舍,我们都要自惭形秽了。”
祝陌虽不是曲阳城的世族之家的公子,可他绝对不缺钱,三人认识的时间也有十多年了,白朗却从未听祝陌提起过家里的事,就像这世界,只有他一人,了无牵挂又自由自在。
可白朗绝对不相信祝陌是毫无背景的人,单凭后者那极尽奢华的生活方式,就知道,他身后的背景一定不一般。
只是十多年的信任,即便不知道实情,白朗和宫曦儒也不会过问,毕竟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这种信任,又岂是三两句就能言清的。
眼见宫曦儒脸色又冷了几分,祝陌不敢再胡闹,端端正正的坐下,才将在凌府发生的一切从头说到尾。
“我一早就看出来那丫头绝对不是善茬,有句老话说的好,她那就叫扮猪吃老虎,你们是没看到她那表情,哎呦,那无辜委屈看的我心都酸了,要不是先在那丫头手里栽了一回,我恐怕也会被忽悠过去。”祝陌说的兴致勃勃。
白朗眉头却微微皱起来。不止是祝陌,就连他,也在凌依手里吃了暗亏。
白妙簪送给凌依的生辰礼物是他亲自挑选的送给白妙簪的,一想到这件事的结局,他就一肚子的火,以前怎么没发现凌依是如此倔强的呢。
宫曦儒表情微变,似笑非笑,他浅抿一口酒,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的酒变得香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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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有心计较
天空阴沉沉的,眼看着就要下雨。
胡氏提着木桶走进后院,看着蹲在院子里的小小人儿,加快了脚步:“大小姐,这种粗活应该交给奴婢做,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她作势要去接凌依手里的铲子。
凌依则笑道:“反正闲着无事,想做些事来打发时间,两个人一起动作快些。”
胡氏拗不过她,左右看看,又道:“织扇织羽这俩丫头呢,是不是又跑去玩儿了,大小姐,你不能这么纵容她们,小心惯坏了她们。”
“无妨。”前世她欠了两姐妹两条命,这一世,凌依如何都要护她们周全。
胡氏有些无奈,帮着挖坑,一面试探着问道:“大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问。”
凌依手上不停:“奶娘是想问那车夫明明承认了花种的来处,却为何临阵倒戈。”
胡氏呵呵一笑:“奴婢实在想不明白,这才斗胆一问。”不知不觉中,她觉得凌依肯定知道其中蹊跷。
“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那车夫既是宫家大少爷找的,人自然应该靠谱。”
前世凌依虽然不喜宫曦儒,可对后者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宫曦儒绝对称不上是善良仁慈。
后者做事果断狠辣,不是个会给自己留尾巴的人,既然那车夫是宫升找的,肯定还是能靠得住的,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车夫的说辞。
凌依舀了一瓢水灌下,看着水一点点的浸入土壤中,她看得出神,没注意到天空已经落下大滴大滴的雨水。
胡氏忙去收拾东西,转身见凌依还在出神,着急不已,拉着后者就往屋里跑:“大小姐快些回去,这已经入冬了,若是受了寒,可得病一个冬。”
凌依渐渐回神,她抬头望天,突然觉得这天空是如此的眼熟,一如记忆中的那天,阴沉的可怕。
胡氏想起在白兰寺的事儿,凌依从小没有怕雷的毛病,可不知怎么的,从那天起,以后每逢打雷下雨,她整个人就跟去了趟阎王爷那里似的。
虽然凌依极力忍着,可她还是看出了后者的害怕。
“大小姐,奴婢去把经书给您拿来,您先等着,这屋里很安全,那些雷电啊,是进不来的。”胡氏将凌依扶到书房。
这里是后来按凌依的要求,门窗都特意多建了两层,以隔绝外面的声音。
凌依看着外面已经下的哗啦啦的雨,握着拳,良久,才走到门口道:“奶娘,过了今天,这门窗让人拆了吧,我不需要这些庇护。”
胡氏一惊,“大小姐,您这是为何啊?”
“我不能给自己留下能让人趁虚而入的弱点。”凌依推开门窗,顿时外面的声音袭面而来。
她手抖的厉害,心更难受不已,有些事,是心病,心病难医,那不妨就让心病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这样才能时时刻刻警醒自己。
胡氏知她下了决心就绝无再商量的余地,只能心疼的红了眼。
凌依走到窗边的书桌前坐好,她拿着摆在桌案上的两本经书,翻开一页。
胡氏将纸笔摊在她眼前,作势要去研磨。
凌依摆手阻止:“我想一个人呆着,奶娘你退下吧。”
胡氏不依,“大小姐-----”
“下去----”凌依语气冷硬了几分。
胡氏犹犹豫豫,终究是躬身退下:“那奴婢就守在门外。”
房内再无旁人,凌依听着外面一声盖过一声的雷声,心尖颤抖不止,或许这一世,她无法摆脱对前世的遗憾,可这样也好,至少会时刻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
你们凌家的人,都该死,特别是你那伪善的爹,你可知道他背地里做过什么好事?你们所有人都该死。要不是你们,我和爹,不至于活的如此狼狈下贱。
充满怨毒的声音不停的回荡,凌依猛地惊坐而起,惶然的看着四周。
屋内已经点了烛,她发了会儿懵,渐渐恢复过来,桌上尚未完成的抄书,原来是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
凌依动了动发麻的手,良久,才站起来,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梦里的那番话,是宫云瑞说的,那成了她死前听过的最后一句话。
凌依可以准确的说,三年后的那场灾变,宫家没少出力,可她不相信那件事里只有宫家参与了。
凌氏是大族,若要连根拔起,撼动的可是整个北秦,宫家虽然在后来也成为四大家仅次于凌家的存在,可要对付长存了两百多年的凌家,还不太可能。
胡氏见窗户上人影晃动,知是凌依醒了,便推门进去道:“大小姐,奴婢让人熬了汤,您喝点儿吧。”
从下午到现在,凌依粒米未进。
凌依嗯了一声,胡氏便让人去端汤。
凌依又重新坐下,“父亲今日去了宫府,回来了吗?”
胡氏摇摇头:“还没回来,看天色,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凌善道与宫承焰是多年的老友,两人时常聚酒,若是时间上晚了或者醉的不省人事,便索性在对方的家里睡下。
从前凌依觉得宫伯父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可现在,她却觉得后者阴险的可怕,宫云瑞所做的一切,都是宫承焰指示的。
若是从一开始宫承焰就在计划让凌氏覆灭这件事,那他准备了十多年,能隐忍这么多年,后者的心思,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无论如何,都要让凌善道提防远离宫承焰。
“大小姐?”邹氏伸手晃了晃,“您在想什么?”
凌依笑了笑摇头:“没什么,帮我梳洗吧,我去看看祖母。”
胡氏有些疑惑:“这时候去,会不会有些晚了,反正明早要去请安,大小姐若是没有要紧事,不如明日再去?”
凌依却坚持,“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邹氏劝不住,只能陪她去北苑。
兰氏对凌依的突然到来也很诧异,不过她正好有些烦闷,有人说话也好。
凌依乖巧的给兰氏捶腿,问候了兰氏身体是否安好,睡的是否安稳。
兰氏见她是有心与自己说话,话匣子也渐渐被打开,祖孙俩越说越开心,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话题就转到了凌氏的商铺上。
“---那掌柜也是糊涂,竟不知凌府也是东家之一,那这分利又是如何算的?”凌依疑惑问道。
兰氏面色露出不高兴的神色:“虽然最后是补了些,可还是缺了三千多金,这可够整个凌氏开销一年了。
凌依了然点头:“以宫伯父和父亲的交情,父亲肯定是不会计较的,只是亲兄弟都还明算账,父亲这样,莫非是忘了还有一家老小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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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长点记性
凌依的意思,兰氏怎会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仲伯心眼儿老实。”
凌依呵呵一笑,父亲可不止是心眼儿老实,他连一年府里有多少开支多少进项一概不知,说白了,就是对金钱没有概念。
她想了想,便劝道:“祖母,虽说父亲和宫伯父交情颇深,可父亲也是有家室的人,凌家这么大一家子,可全靠他了,他这毛病若是时常犯,那我们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他败啊。”
兰氏听后哈哈大笑,戳了戳凌依的额头,“你这孩子,敢这样说你父亲,也不怕他罚你面壁思过。”
凌依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看不过去了嘛,父亲若是每次和宫伯父搭伙,每次都亏个千百金的,那我们不迟早有一天会被饿死啊。”
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口无遮拦,可兰氏却听后沉默下来,她在认真思考凌依的话,虽然不至于像她说的那么夸张,可终归还是亏的心疼。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先回去歇息吧。”兰氏温声道:“程嬷嬷,去将我那匣子拿来。”
程氏道是,转身进了内间,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出来。
兰氏从匣子里找了找,最后拿出一只蓝宝石祥云纹饰镯子。
“过来。”她朝凌依招了招手。
凌依恭恭敬敬的走过去,兰氏拉着她的手将镯子给她戴上,完了才笑对程氏道:“这镯子颜色艳丽,也只有她这种小姑娘适合。”
程氏躬身赞叹:“老太夫人眼光极好,这镯子配大小姐这身儿衣裳,好看的紧。”
凌依仔细的打量镯子,笑眯眯的道:“谢谢祖母,孙儿很喜欢。”
“喜欢就好。”兰氏笑呵呵的,“回去早些休息,别玩儿太晚了。”
凌依乖巧应是,福礼退下。
程氏送了凌依离开,返回来也忍不住感慨:“大小姐真的变了不少,真真讨人喜欢。”
兰氏笑意浅浅,“这孩子,跟仲伯一样,是个聪明人,不过比仲伯又多了些东西。”
程氏不解:“多了些?”
兰氏却笑着不予解释,反而问道:“仲伯今晚可要回来?”
程氏摇摇头:“刚才小厮已经回来传了话,大老爷今夜在宫老爷家睡下了。”
兰氏眉头微微皱起来:“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哪里是自己的家,去,派人去将大老爷请回来,若问缘由,就说我心痛病犯了。”
程氏怔了怔,忙下去安排人传话。
得到消息的凌善道匆匆赶回凌府,来不及换衣,就直奔北苑。
兰氏躺在床上,见他走进来,将左右的人都遣了出去,才有气无力的道:“可知道回来了。”
凌善道又是尴尬又是担忧:“母亲,您身体没事了吧,大夫怎么说?”
“暂时死不了。”兰氏有些没好气,顿了顿,才又问道:“宫家大老爷找你过去,所为何事啊?”
“说的是合宜堂之事,欲德想我们合伙出钱将合宜堂买下来,待到----”
“胡闹----”兰氏一拍床板,坐起来道:“上次是酒楼、上上次是客栈、上上上次是什么----”
程氏适时补充:“是久源赌坊。”
兰氏怒气越甚:“这都是第几次了,仲伯,你怎么这般糊涂,每次与宫家搭伙,到头来都是亏的多,照你这样败家下去,总有一天我们凌氏的偌大家业要毁在你手里。”
凌善道急道:“母亲,这是哪儿的话,欲德与我情同手足,我怎会在意这些,何况那些也非他本意,谁能料到结果呢。”
“你是不在意,可别拉上我们一家老小,你可知单这曲阳城,靠我们凌氏生存的人就占了大半,若是凌氏倒了,你让那些人怎么办?”
凌善道眉头皱起来,良久才喃喃道:“儿子没想那么多,况且,和欲德搭伙,也不是次次都亏,那次的酒楼,现在生意不是挺好的吗,每月也有进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