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里的价格不菲,凌依的月例又被邹氏扣下了不少,她这才一直没来。
今日正好要路过,她便准备来瞧上一瞧。
走进店,只看到一个小童守着,胡氏便上前道:“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花种?”
小花童抬眼一瞧,见是个穿着一般的,便没那么热情了,懒洋洋的道:“我们这里应季的不应季的都有,就看你要哪些。”
胡氏不喜他的态度,不过也没在意,凌依难得有主动想要的东西,这种时候,她自然怎么都无所谓,只要凌依开心就好。
她选了几种比较稀有的花种递给小童。
小童仔仔细细的看了,最后都包起来道:“一共是七两四钱。”
准备拿钱袋的胡氏动作一滞,问道:“七两四钱?这不过才几颗花种而已,怎么那么贵?”都赶得上私塾先生大半年的工钱了。
小童越发的不耐,将包好的种子往柜台上一扔,“就这么多,你要还是不要,不要就闪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胡氏气的脸色发白,咬了咬牙,最后只能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
被人叫住,胡氏疑惑回头,见到来人,立马恭敬的福礼:“奴婢见过宫大少爷。”
宫曦儒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他往柜台上看了看,将那包花种拿起来递给胡氏,又对小童道:“你们这里所有的不同种类的花种,我都要了。”
小童愣了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从他后面走过来的掌柜一掌拍在他头上,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宫大少爷的话吗?”
小童这才诚惶诚恐的赶紧去拿种子。
胡氏面露为难之色,“奴婢知道宫大少爷的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奴婢只怕拿回去不知如何给小姐解释。”
无缘无故的,她确实不好擅作主张代替凌依接受宫曦儒的好意。
宫曦儒沉吟了片刻,淡淡道:“那便不以我的名义送过去,就用姹紫坊的名义送吧。”
胡氏明白他的意思,毕竟对方是宫家的大少爷,她不再好拒绝,便福礼致谢。
虽然小童的动作麻利,可整个店的花种都包起来,还是花了大半个时辰,宫曦儒自然不可能一直等着,而是留下了身边的宫升帮忙。
好容易等所有的花种都装上了车,胡氏感激道:“回去我一定转达宫大少爷的心意,升管事是大忙人,我便不耽误您了。”
宫升却笑着说无妨,率先跳上马车:“既然是少爷吩咐的,我便要照做,胡妈妈赶紧上车吧,看这天儿,恐怕快要下雨了。”
胡氏不好撵他下车,无奈之下,只能坐上去。
马车轱辘向凌府驶去,一路上,胡氏都没怎么主动说话,都是宫升问一句,她答一句。
“胡妈妈既是大小姐的奶娘,你只要抬出凌府的名字,还会被一个小童趾高气扬了去。”宫升不禁疑惑。
胡氏无奈叹气,“是大小姐吩咐的,出门在外,尽量不要用凌府的字,说什么树大招风,怕说出去会惹人嫌,可这曲阳城内,谁敢招惹凌府?大小姐是在府内被-----”
她忽的住口,眼神闪烁的盯着自己脚尖,心里懊恼不已,只怪这宫升笑的太随和,她没了防备,差点将凌府内宅的事说给外人听了。
宫升像是没听明白似的,继续道:“大小姐是识大体的,定有自己的思量-----前面就是凌府了,我出现多有不便,就在这里下吧。”
胡氏巴不得他赶紧走,忙让车夫停车,目送宫升走远,才让马车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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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无中生有
宫升将从胡氏那里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了宫曦儒听。
“她便是这般回答的---只是话虽这么说,依我看,恐怕凌府的大小姐在府内过的并不好,毕竟从小没有娘亲照顾,又不得老太夫人的喜欢,凌大人又是个忒不会管内务的-----”
宫曦儒沉吟了一瞬,才缓缓道:“想不到她还会关注当下的局势,只是这种事不该一个内宅女子来考虑,她似乎有些担忧过头了。”
宫升不解:“大少爷您的意思是-----”
宫曦儒瞥了他一眼:“凌府与北秦一起长存了两百多年,你觉得那位,真的能够‘高枕无忧’?”
宫升心里一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都说伴君如伴虎,身为臣子,地位不能太高,否则就会无形中成为那位的眼中钉,当然也不能太低,不然根本不会入那位的眼,真真为难。
凌氏就是太高了,长年累月的显赫功绩,早已让其成为北秦的神话,亦成了皇室心头的一根拔不得却又疼痛难耐的刺。
“你们都道凌世伯糊涂,可在我看来,他才是最具远见的,你觉得为何一个学富五车的人,甘愿埋没在一个小小书库里面?”
依凌善道的学识和凌氏的地位,他本可以轻轻松松做个一品宗人令,可他却选择了三品翰林院学士,一个闲散职守藏史,掌管一些天文、书艺、图画等。
宫升心中明了,忍不住赞叹:“凌大人高瞻远瞩,确实让人佩服。”
宫曦儒押了一口茶,“明日让我们的人将姹紫坊收了。”
宫升怔了怔:“姹紫坊,大少爷您----”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应该换个掌柜的。”
宫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惊讶,小心翼翼的道:“那行,小的这就去办。”
“另外----”
宫升停下来,“大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宫曦儒盯着茶杯里漂浮不定的茶叶,冷冷道:“那个小童,我不想在曲阳看到他了。”
宫升眼珠子转了转,领会了他的意思,忙俯首道:“小的知道怎么做。”
他一溜烟的离开,心里却再一次的告诫自己,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这位冷面大少爷。
*
车夫将马车驶到正门,正要进去,胡氏却立马出声阻止:“不用走前门,走后门吧,从那里进去东厢近些。”
虽说她光明正大,可这么多东西,被人看到难免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于是车夫便又将马车驶到后门,一路按照胡氏说的路线,终于到了后院。
因车夫是宫升找的,虽说付了钱,胡氏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二钱银子给他,并道:“今日的事,你便不要多嘴,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车夫惶恐接过钱,赶紧驾着车离开。
胡氏让人将花种抬上,一行人朝若梦阁而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远了,树后才探出一个小丫头,踮着脚看胡氏等人都进了若梦阁,才转身匆匆往翠微阁去。
“灵秀姐,我亲眼看到她们抬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进若梦阁,车夫都是从后门进去的,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灵秀忍不住拍手叫好:“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找不到理由,这下得了,你先去跟着那车夫,查查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
她拿出一串铜钱递给小丫头,小丫头满脸喜色:“灵秀姐你就放心吧,我这就找那车夫去。”
小丫头走后,灵秀立马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禀报了凌慧,凌慧也觉得是个好机会,当即就去了沁心园,这件事,还得邹氏出马才恰当。
胡氏正在给凌依说路上的事。
“----那小童狗眼看人低,我本不想与他计较,不过宫大少爷却出现了,这些花种,都是他送的。”
她小心的去看凌依的表情,见后者似乎很认真的在看花种,才松了口气,还好凌依没有生气。
胡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凌依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直到一声厉斥,吓得胡氏闭嘴,也抽回了凌依的思绪。
扶着邹氏进来的采菊一眼就看到地上的种子,张大了嘴:“姨太太您还不信,您看这些东西,还不知道是哪个不知好歹的送的,这可是私相---”
邹氏蹬了她一眼:“你闭嘴。”
采菊赶紧识趣闭嘴,视线却没有离开那些花种。
邹氏看着凌依,脸色微微皱起:“浮生,你别担心,这件事,姨娘会为你做主的。”
胡氏心道不好,就要解释,却见邹氏狠厉的看着自己,她被看得心头发毛,踌躇着道:“姨太太,这件事并非您想的那样,这是----”
邹氏却打断她的话:“大胆胡氏,你既身为大小姐的贴身奴婢,就该照顾好她的一切,现在竟然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勾引大小姐,你该当何罪?”
不等胡氏解释,她又道:“来人,将胡氏抓起来带去沁心园,我要亲自审问,谁若是胆敢泄露半句,可就别怪我不顾主仆情面了。”
采菊朝身后的三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扬了扬头,三人会意,不由分说的将胡氏架住往外拖。
邹氏拉住凌依的手,安慰道:“浮生别怕,姨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交给姨娘办,谁若是胆敢说你半句是非,我就撕烂谁的嘴---”
又对采菊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些东西收起来。”
采菊连连应是,将所有的花种都收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邹氏又将若梦阁的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训了“不能多嘴”的话才让大家散去,她则是带着胡氏浩浩荡荡的离开。
待所有人都撤了,织羽和织扇才走出来,并非她们惧怕邹氏,而是凌依吩咐了,若非紧要关头,二人最好不要露面,更不要一起露面。
织羽忧心忡忡:“大小姐,姨太太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她是瞅准抓住了咱们的把柄,才这般有恃无恐。”
织扇是个急性子,跺了跺脚:“哼,怕什么,她们无凭无据,难道还想凭那几袋种子就定了我们小姐的罪不成。”
织羽责备的戳了戳她的头:“不动脑子,小姐的罪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定的,关键是姨太太故意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北苑恐怕已经知道了吧,就怕无中生有,遂了那些人的愿。”
她朝外院看了看,虽说这些人都是兰氏的人,兰氏也不可能会害了自己的亲嫡孙,可总归是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让人觉得不自在。
织扇急的抓脑袋:“那现在怎么办?胡妈妈被抓去沁心园,肯定少不了一顿罚。”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凌依。
凌依却微微一笑起身,“织羽陪我去北苑看看祖母,织扇你先去沁心园看着,必要时候,放心出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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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人证在手
胡氏一路被强行押到沁心园。
邹氏遣退了一众丫鬟婆子,只留了采菊和另外几个心腹。
“说罢,这些东西是谁送的?”邹氏冷冷道。
胡氏垂着头,惶恐道:“回姨太太的话,这些只是普通的花种,因大小姐喜欢,奴婢就去姹紫坊问了问,只是价格太贵,奴婢本不想买,那掌柜却认出了奴婢是凌府的人,便送了这些花种。”
这是在回凌府之前她就想好的说辞,只是没想到真的会用上。
邹氏这一番作为,胡氏虽然不明白后者具体欲意何为,可也清楚一定是想要找凌依的茬。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这些花种是宫家大少爷送的,否则到时候真要扣大小姐一个私相授受的罪了,她可就死罪了。
采菊眼睛一瞪:“还敢撒谎,如果是姹紫坊送的,你躲什么藏什么?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胡氏大叫冤枉:“我哪儿有躲藏,只不过是走了后门方便些,还请姨太太明察。”
邹氏却微微一笑:“是与不是,派人去问问姹紫坊就知道了,你是浮生的奶娘,我也不会太为难你,毕竟浮生的变化我也看在眼里,就连老太夫人,对她也都赞赏有加。”
胡氏心中一顿,不明所以的道:“奴婢只知道伺候好大小姐,其他的一概不管。”
邹氏眼神冷了几分,语气狠厉道:“你若是实话实说,我便看在你是浮生奶娘的份上,在老太夫人面前替你说些好话,也省的受皮肉苦。”
“奴婢真的不明白姨太太的意思,那花种确实是姹紫坊送的。”胡氏将头埋的越发低了。
邹氏握了握拳,这个胡氏是个死脑筋,只要她不想说,你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会说。
采菊心中正琢磨要如何折磨胡氏让她开口,守在门外的丫头却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人找采菊。
采菊想了想,猜是她叫去跟踪车夫的丫头。
一面让人传丫头进来,一面在邹氏耳边悄声道:“姨太太,车夫已经找到了,现在人证在我们手里,那还不是我们让他说啥他就说啥。”
正说完,一小丫头就提着裙摆恭恭敬敬的走进来,跪下磕了头,“婢子叩见姨太太。”
邹氏目光锁住小丫头,淡淡问道:“人找到了?”
小丫头忙应是:“已经找到了,这会儿正在外门候着,就等姨太太同意,就让他进来回话。”
“那车夫怎么说?”邹氏又道。
小丫头脸上笑容更甚:“婢子已经问清楚了,花种是宫家大少爷送的。”
胡氏心猛地一跳,面上渐渐不安起来。
邹氏看在眼里,露出一笑:“带他进来。”
采菊立马吩咐人去传唤车夫,倏尔,就走进来一个面目惨白的人,正是送胡氏回来的车夫。
胡氏终于抬起头,与那人对视一眼,狠狠剜了那人一眼,才垂下头。
虽然她极力忍耐,可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此时胡氏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该让车夫走远些的。
车夫跪下,唯唯诺诺的行了个不规范的礼。
邹氏直接问道:“你可认识跪在你旁边的这人?”
车夫朝胡氏看了一眼,良久,才几不可见的点头,小声道:“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