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过后,皇后上前简单地阐述一下两人的情形。
其实,皇上在路上便大概了解到了,这一会儿,他的脸色自然是铁青的。贤妃这个女人当真似没脑子,怎么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只不过,叶倾城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当真有一副蛇蝎的心肠么?
不得不说,宫长乐可谓是完全揣摩到了皇上的心思,他心中自然是有这两个怀疑的,无论是哪一种对皇后与她来说都是好消息。
“皇上,好在臣妾的子文福大命大,没有遭到歹人的毒手,请皇上为臣妾和子文做主啊!”在后宫之中浸淫已久了,这眼泪也是说来就来的。
皇上一见她这幅样子,免不得要安抚一番。
而那一边,西凉国的皇子也坐不住了,直接跪下,说道:“皇上,陵城的妹妹从小性子单纯,而且她也是初次来大梁的,对宫里怎么会熟悉啊!”
难不成,这是皇后的计谋?想到此时,余光微微扫过那个脸色有点苍白的柔软女子,谢贞义的性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就说明,贤妃与叶倾城之间必然有一个人在撒谎,或者,两个人都在撒谎!
“西凉皇子,你放心,朕一定是仔细查证这事儿,不日就会给出个结果的。”即便这事儿当真是叶倾城所为,那皇上也不能对西凉国当场发作,只能容忍。
而贤妃,他又可曾舍得动?
“谢过大梁皇帝陛下。”叶陵城见皇上如此说了,心中的担忧也散去了不少了,想来叶倾城应该不会被定罪了。
宫长乐倒是猜的没错,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皇上就把西凉国那两人给安抚好了并打发出宫了。
而至于贤妃,她依然跪在地上,脸色染了些许的苍白,那有些微乱的发丝垂在优雅而修长的脖颈上,在淡淡的烛火荧光下显得更是柔美了几分。
“你也起来吧。”大约是见贤妃跪得太久了,皇上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便挥了挥手,吩咐她起身。
贤妃挪动身子的时候还有些颤颤巍巍的,幸好后头的宫女机灵,扶了一把,这才勉强没有摔倒。那一副娇弱的样子当真让皇后看的压根都痒痒,这叶倾城被判定无罪也就算了,难不成贤妃竟要被这样放过了么?
宫长乐还没来得及拉住皇后,便只见那个温婉的女子在皇帝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双眸之中是少有的执拗,让人为之一惊。
贤妃的脸色白了白,不曾想,这皇后得了这次的机会竟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立时,皇上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这满宫里还有许多的奴才,虽然他们都低着头不敢张望,但到底这幅样子还是不大好看的。
第二十八章 :薄情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皇上的声音微沉,双眸之中很显然划过一丝不悦,但却还是耐着性子去扶了皇后起来。
可是,这一回,皇后却是铁了心一般,怎么都不肯起来,那架势分明是要皇上当场就给出一个结果的。
但贤妃这边也不是个吃素的,宫长乐刚瞥见她的眼神,便猜到了她接下来想干嘛了。
这不,伴随着璇如的那声,“娘娘。”
贤妃这朵娇弱的小白花刚好倒了下去,皇上这下可是着急了,也顾不上皇后那边的哀求了,直接吩咐了宫人把贤妃给送回咸福宫去了。
皇上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栖凤宫的尽头,可是皇后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脸上的清泪不由得一滴滴落下,在冰冷的地上沉默,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母后,起来吧。”宫长乐扶了皇后起身,心中更多的却是叹息。
如今这样,倒是也好,叫母后早早地认清这个所谓的枕边人,以后接受起其他的事实来,也更容易一些。
只是,宫长乐到底还是估计错了皇上在皇后心目中的地位,那毕竟是少年初识,一见倾心,之后相伴走过数十年风风雨雨的丈夫啊。
谢贞义又怎么肯信,那个温柔缱绻的枕边人他心里最珍惜的早已不是她。
宫长乐只觉得皇后的身子软软的,似乎整个人都靠了自己的身上,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她的手是冰凉的,即便这屋子里还烧了银萝碳也半点作用都不起。
堪堪把皇后扶到了美人榻上靠着,皇后的神思却是朦胧的,只下意识紧紧地握住了宫长乐的手,旋即嘴里咕哝着宫子文的名字。
宫长乐只觉自己几乎要窒息,总想着让伤害降低到最小,可是母后却还是被他伤的那般深。这一瞬间,她几乎都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皇后了。
但转念看见她的模样,却觉皇后可能再也承受不来那么多了。有些事情,还是等到有合适的机缘吧。
“云紫姑姑,去把子文抱过来吧。”宫长乐觉得双眼有些模糊,不知何时那莹白的手上早已染上了一滴晶莹,甚至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闷闷的。
云紫见两人这幅模样,也不敢多言,听了吩咐便去了。
夜色越发浓重了,即便是宫中的琉璃灯常点,照耀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但却照不出内心的凄凉。
与栖凤宫的沉郁气息不同的是咸福宫。
璇如是个乖觉的,见皇上在那样的情况最终还是选择了抱着贤妃娘娘回来,便早先了几步回来早早地安排好了一切。
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医们显得也有些惴惴的,见这贤妃娘娘竟然是被抱着回来的,心中总是害怕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还好,把过脉之后却发现并无什么大事。只是,太医院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的,哪里有不会说话的呢。
“启禀皇上,贤妃娘娘只是因为产后身子虚弱,有些失调,所以此番才会晕了过去的。微臣已经为娘娘开了方子,只要按时服用,便可好转。”太医跪在地上陈述着,可是这皇上的神色却始终不见好转,不免让他的双腿也有些颤抖了起来。
“嗯,退下吧。”半晌,皇上那边才传来一个声音,而这会子太医自然是如蒙大赦,应了一声便下去抓药了。
银色的鲛纱帐朦胧而隐约,只勾了出床榻上那一抹瘦弱的身子,盖着如意的锦被,却只微微有些起伏,让他的眉头不禁皱的更深了。
宫子文是贤妃的亲生儿子,而贤妃待子情深他也是看在眼里了,应当不至于是她吧。这样一来,那位西凉的公主,只怕是嫌疑还大的很。
不过,无论是何种原因,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必须要压下去。
这不,两日后,皇上便雷厉风行地处决了几个宫人,也算是给了一个交代了,草草地便了结了这件事。
而皇后那边,听着宫女的汇报,眼泪几乎是猝不及防地就掉下来了,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看着那嫩得跟豆腐似的小脸,心里的痛楚却是更甚了。
即便是知晓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贤妃,皇上也要护着她?谢贞义不得不怀疑,这些年到底是不是同床异梦了,恍若那些体贴与关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娘娘,长公主殿下来了。”云紫姑姑看着皇后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不过几日而已,竟瘦了一大圈了。
皇后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不仅不思饮食,也不愿意喝太医开的那些补身的药方了,当真要急死人了。云紫也没有办法,只好去请了宫长乐过来。
宫长乐一进来便见到的就是皇后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想到那个作为始作俑者的男人,她的双眸之中隐隐发出清冷的光芒。
“母后,有些事情您早就该看开了,若是这会子只顾着消沉,那谁又来保我和未央,还有弟弟的一世平安呢。”宫长乐的声音清冷,眸中隐隐有痛楚。
虽然是来劝说皇后的,可是她的话无疑是像一把刀子插在了皇后的欣赏,她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许是皇上只一时被那个狐媚子给迷惑了去,终有一日会想起曾经那个桃花灼灼下名唤谢贞义的小女子。
可是,宫长乐的话却直刺的她本就痛楚的内心有些鲜血淋漓。
“长乐,他是你的父亲!”皇后不免提高了音调,声音里也带着些许的尖锐。
“是吗?我倒宁愿他不是!”宫长乐对上皇后的眼神,倔强地说道。
皇后愤然,眸中染红,那纤纤素手顿时扬起,可看着眼前的女儿扬着那一张素净的小脸,脸上眸中的痛楚与酸涩竟是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
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而怀中的孩子适时地哭了起来。
皇后一边哄着孩子,心里也沉静了不少了。长乐这孩子也算是从小跟在皇上身边长大的,怎么,竟连她也早就发现了么?还是说,只有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从前的誓言都是作数的。
而宫长乐看着皇后怀中的宫子文,心里总觉得无比的膈应,即便是他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子,那也没办法让自己忘却对他最深的记忆。
狡兔死走狗烹,还是对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长姐,即便他们不是一母同胞,起码也留着相同的骨血吧。当真是天家无亲情,是自己天真罢了。
“母后,这些年,您与父皇朝夕相处,所看的应该比长乐多。长乐是您的女儿,您也只有我们姐弟三个了,可是父皇,他的孩子却不止我们。”宫长乐的声音凉凉的,不带半点温度,就好似是在陈述什么事实一般。
而另一边的皇后早已是呆愣在原地了,直到看着宫长乐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尽头,才恍惚地呢喃道:“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云紫姑姑让乳娘抱了宫子文下去,自己来伺候着皇后用膳。
大约是宫长乐来的这一遭对皇后还是有些作用的,她虽然胃口依然不好,但已然进了一些食物了。云紫姑姑看着这转变,心中也消散了不少的担忧。
“云紫,你说,长乐究竟是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的?”谢贞义从前与皇上相处之时,只觉他温柔体贴,一举一动都俨然一个合格的丈夫,可那些感觉之中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的。
原先,她总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只是这种感觉伴随着贤妃入宫了却越来越强烈了。一开始,贤妃位分低微,她也懒得同贤妃计较什么,想着不过是个机灵的,能讨得几分皇上的欢心罢了。只不过,直到她平步青云、一路晋升,甚至还与自己几乎同时怀上了身孕的时候,皇后便有些警觉了。
毕竟,这些年她虽有子嗣,却也只是两位公主而已。若是贤妃在她之前生下了庶长子,那她又该如何自处呢。所幸,老天怜惜,生下了嫡子,只是贤妃却也得天眷顾,竟也是个儿子。
便是生下孩子之后,那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了。皇上仍旧是给她这个中宫面子,年节之时都是宿在栖凤宫,但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贤妃那里!
是她愚蠢,一直都不肯相信,直到他选择了贤妃都没有选择自己的儿子,才让谢贞义觉得脸上狠狠地被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娘娘,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情,殿下或许比您看的更清楚。”云紫叹息了一声,缓缓地说道。
而这些话仿佛在皇后的心底炸开了一个惊雷,重生的土壤上埋下了一颗新生的种子,而那种子的名字便叫做悔恨。
“这孩子,打小便是个聪明的,她如今年岁虽然不大,心智却是远胜于同龄人啊,当真叫本宫有些欣慰。”皇后方才是被宫长乐的话给气糊涂了,所以差点动了手,这会儿回味过来,才觉得这个女儿当真是剔透的心思。
第二十九章 :安慰
宫长乐离开栖凤宫,虽然面色依旧冷淡,却只有她自己知晓心中的苦楚。
哪怕是重活了一世,她刚知道的时候也是没法接受从小待自己那般亲和的父皇,竟然是她最大的仇人。母后,未央,陵安乃至谢氏一族,都是他忌惮的对象,而最终在他编制的迷城终究走向了灭亡。
白皙的拳头在宽大的袍袖里紧紧地握住,心底里的回忆却还在不断的浮现,让她瘦弱的肩膀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长乐。”一声熟悉的呼唤拉回了宫长乐的神思,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长乐给父皇请安。”不过是一瞬间,宫长乐仿佛还是那个乖巧,聪慧的女儿,让皇上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
他昨夜在咸福宫陪了贤妃一夜,也想了很久,似觉得不太妥当,这不刚下朝就打算去栖凤宫看看皇后。
毕竟,他虽然忌惮着谢氏,但对于谢贞义,相伴十几年,总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惜。但这点子怜惜,自然是比不过对贤妃的宠爱的。
“嗯,可去看过你母后了?”皇上的神情淡漠,某种关切却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宫长乐暗垂了垂长曲卷翘的睫毛,盖住了灵动的双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看过了,只不过母后的情绪不是很好。”
皇上一听,心中微愣,皇后从来都是温婉端庄的性子,从不曾与自己见气。作为一个母亲,她更是爱重自己的三个儿女,也从不在他们面前难过。
这一回,大约是真的气着了吧。但是,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小的皇子,而是独掌大权十多年的九五至尊了,又怎么能去跟皇后服软呢。
想到这里,皇上的心里十分的纠结,但是步子却还是不自觉地往栖凤宫的方向去了。
只不过,他还未动几步,便被宫长乐叫住了,“父皇,您可是要去看望母后?”
皇上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别扭,但却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宫长乐却接着说道:“长乐方才是从栖凤宫过来的,母后的状态还不是很好。父皇不如再歇一段时间再过去,等到母后想开了,也会好的多。不过,您放心,长乐一定会多多宽慰母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