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廷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都快忍不住笑意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还挺有意思的啊。这是给我准备的特殊节目?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杂技表演啊?”
骆云廷这人不拘小节,天生就有幽默感,爱开玩笑,只有方戒北心里头明白,他说这句话完全只是开玩笑,没有取笑人和埋汰人的意思。可其他人,不了解他的人,可不这么想。
童珂定力这么好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实在是丢人,把她们大院的脸都丢光了!
她站起来给骆云廷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没管好他们,让您看笑话了。”
骆云廷也是个乖觉的人,马上就瞧出来这帮人没什么幽默感,个个脸色都不大自然,也不笑了,转而说:“那现在,是不是要换一桌?”
他往桌上看了一眼,半个桌布都到地上了,一地狼藉。
别说继续吃了,能继续坐着都是本事。刚才忙着劝架,现在所有人都意识过来,还真不能继续呆在这个垃圾场了。
方戒北起身说:“换个包厢吧。”
李芊芊说:“就隔壁吧,别的包厢都没那么大,塞不下咱们这么多人。”
展航一听就炸了:“不行!”
“怎么不行?你怎么处处跟我作对!隔壁到底什么人,你怕成这样?”李芊芊一把推开他,大步流星就穿过走廊,到了对面包厢,带着一肚子火气,直接狠狠拍门。
童珂带着人连忙跟了上去。
方戒北和骆云廷对视一眼,也过去了。
第031章 一锅乱粥
房门打开的时候,原本气焰嚣张的李芊芊怔在当场。
方辞倒是挺镇定的,一只手还放在门把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平气和地问她有什么事。
李芊芊的话就这么噎住了。
方辞跟以前一样,只是从前的长发剪成了及肩的中短发,发梢有几分蜷曲,比以前更加妩媚了点。但是,她眼睛里那种看似平静又居高临下的味道,又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就好像在告诉你,你个垃圾,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芊芊恨方辞,但也怕方辞,从来只敢在背后说她,当面就哑火了。
以前,内院的都叫方辞“小坏蛋”、“女魔头”、“变色龙”,说的就是她脾气贼差,睚眦必报但又很会装,在老一辈面前各种讨巧卖乖,骗得老人家都团团转,回头就欺负他们这些小辈。
正所谓十年怕井绳,李芊芊吃过她不少亏,这时乍然一看到她,顿时有种风声鹤唳的感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辞觉得没意思,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过道尽头的两人身上。不过,她没过去,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骆云廷本来有股热乎劲儿,见她这么冷淡,又有些意兴阑珊,回头问方戒北:“你们认识那姑娘?”
方戒北没理会,也压根不想理会,回头离开了这是非地。
他对这帮人撕逼,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左右没人能在那死丫头手里讨得了好。骆云廷踯躅了会儿,还是决定留下看戏。
两方人在门口僵持了会儿,后来还是童珂来来做这个和事佬:“不好意思,小辞,这是误会,我代他们和你道歉。”
“道什么歉啊?都是老朋友了。”方辞呵呵笑,“一块儿吃顿饭呗?”
童珂笑容勉强,推拒说:“不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方辞脸上笑着,手里毫不留情地把门碰上。
童珂没料到,她连客套一两句都没有,脸色有些僵,好像大老远过来拜访一个故友却吃了个闭门羹一样,脸面上有些过不去。
何况身边一大帮人熟人呢。她们这些人,哪怕关系不好,也是会给对方几分薄面的。这是混圈的规则,可方辞,恰恰就不是按规则出牌的人。
方辞一走,李芊芊气焰又上来了:“她这什么态度啊?”
童珂不想继续留在这儿自取其辱,想到这一切都是她搞出来的,心里暗恼,面上却柔声说:“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去骑马吧。”
“真的?去骑马?”李芊芊马上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去哪儿?”
“京西。”
“太棒了!就那儿的地方大!”
一堆人聊着聊着闹哄哄地走了,外面安静了,屋子里也安静了。
“什么破地方,还顶级包厢呢,隔音这么不好?”樊真手里的叉子狠狠戳了戳盘子,“一帮烂人,别让我再瞧见。”
“你都说了一帮烂人了,只敢在背后瞎掰掰,跟他们计较什么?你要刻意去想着,还是浪费自己时间,抬举他们呢。”
“我咽不下这口气嘛。”
“那你现在出去,照着他们面门,一人给一拳好了。”
樊真虽然脾气暴,但还没这么中二,闻言嫌弃地望着她:“要去你自己去。我是这么没格调的人?”
“是啊,你真有格调。那么请问有格调的大明星樊真小姐,你在你的新剧《民国少奶奶》这部剧里,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樊真一听脸就绿了:“方辞,你给我闭嘴!”
还能是演什么角色啊?
这部剧里,男主角梁绍谦是东北巡阅使的二公子,女主角娴雅是末代格格,肃清王的贵女,因为父亲亲日,被迫成为亲日的华中军区司令员樊正中的续弦。在四大集团军中,以东北的梁军和华中的樊军势力最为强大,两家看似和谐,频频缔结秦晋,实则貌合神离,暗地里各有算计。
娴雅在嫁入樊家之前,就和梁绍谦在学堂认识,互有好感,定下白首之约,只是再见时,娴雅已经是樊正中的夫人。
梁绍谦一开始厌弃她不守承诺,后来才知道她身不由己,又被樊正中冷待,心生怜惜,和她重燃爱火。
总之,这是一部披着民国皮的毁三观婚外恋爱情偶像剧。
本来,童珂说自己没有档期,女主角就由樊真出演了,现在童珂回来,樊真就只能演女二了。
女二是女主的丫鬟,就身份上就低了无限等,其次还恶毒心机,各种白莲碧池,虽然身为丫鬟,却一直想成为人上人,不仅先爬上了樊正中的床,还对男主角勾勾搭搭,后来死于乱军中,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下贱就有多下贱,还自私自利,和剧里的N个男人都有肉体关系,后来还当过一顿时间的交际花。
就这么个糟糕透顶的人设,经纪人还说是帮她努力争取来的!
听了她一番诉苦,方辞也很同情她,拍了拍她肩膀说:“放心,我会去给你探班的,加油。”
……
告别了樊真,方辞踩着楼梯下了楼,还没出院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方戒北。
方辞身子一歪,就势抱着肩膀靠在了廊柱上,看着他。
僵持了会儿,方戒北走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方辞约莫是笑了一声,“说真的,我还真得感谢你给我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呢,比我大过年看的舞台戏还要精彩。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今天要过来吃饭啊?”
“我没跟你开玩笑,出来一下。”他往外面走。
方辞在他后面呸了一声,出了门,转头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走到胡同口,拐过弯,才发现方戒北单手插兜,站在那儿等她。
方辞愣住,回头看身后。
他不从另一边走的吗?
方戒北好心地给她解释:“这一带胡同都是通的,当然,你这样进一个商场都能迷路的人,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和左右前后的。”
方辞:“……”
他又平静地补了一刀:“就知道你惯会阳奉阴违。”以前就这样,置气的时候,他让天走左边,她就肯定往右。
方辞的心思全被他看穿了,恼羞成怒起来:“到底什么事儿?”
方戒北说:“你什么时候去看爷爷?”
“这不还没到老爷子的寿辰吗?”方辞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像你说的,你让我去,我就偏偏不想去啊。”
方戒北见了她这副样子就不想跟她多废话了:“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负。”
就算是不耐烦,他也不会表现地过于明显,丢了这句,转身离开。
他要走了,方辞心里又生出无限的意气,上前两步就堵住了他,手臂一伸,把不宽的地方就这么挡了个结结实实。
“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
她此刻就像个纠结于“你先拉黑我还是我拉黑你”这种无聊问题的孩子,明明知道两人再杵着也是话不投机,谁先走,谁后走,其实意思都一样,可她就是不想做那个后走的。
好比两人分手,你我都有意愿,可我一定要抢在你前头。
你先提了,我不爽了。
凭什么你先提?明明是你欠着我的!
方戒北虽然话不多,却是个通透的人,什么人什么脾性,心里摸得门儿清,何况是这个朝夕相处的小妞。他从小就了解她,知道她现在在纠结什么呢。
心里有点无语的同时,又有点好笑,扯了扯嘴角,轻嗤:“有意思吗你?”
“怎么没意思了,我觉得有意思得很。”方辞趾高气扬地说——让你不爽,我就爽了。
方戒北:“你让不让开?”
“不让!”
“局里还有事,我赶着回去执勤。”
“那更好了。”方辞激动地一拍手,眼睛都亮了起来,瞅着他,诚恳无限地说,“最好你去晚了,缺席了,被领导大骂一顿,要是再顺便关个禁闭扣个奖金什么的,那就完美了!”
方戒北冷笑:“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啊?”
他不开心,方辞就开心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特无辜地瞅着他:“被你看出来了?”她伸出一根白皙纤秀的手指,轻轻在脸上刮了刮,“你要打我吗?来来来,往这儿打,保证又响又亮。”
方戒北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眼神很冷,像是寒冬腊月里冻结的湖面,却又澄亮透底,明晃晃直勾勾地盯着她,倒映出她此刻得意忘形的小模样儿。
是的,他不动声色,她得意忘形。
他沉稳,她幼稚。
看着看着,方辞忽然也没了意思。
总觉得嘲弄他就像在影射自己一样,收起了笑容。
机灵也抖够了,她觉得没劲了,撇撇嘴,朝来时的路走了。可她没走脱,因为,没迈出两步就被方戒北从后面扣住了肩膀。
她肩膀纤弱、单薄,他的手修长漂亮,但是有力,隔着白手套,稳稳当当地按住了她的肩。
那一瞬间,方辞忽然——就心虚起来了。
脑子里,明晃晃闪过几句话:
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得意够了,报应就要来了。
第032章 寿宴
“爷爷的寿宴,你到底去不去?”方戒北问她,言简意赅。
方辞说:“你先放开我。”
方戒北没妥协:“你先回答我。”
方辞火气上来:“不去不去就不去。”
方戒北松开了她。口是心非,也是她一大特点。方修贤对她算是视若己出,方辞和他再龃龉,也不会缺席老人家的寿宴的。
方辞回过脸来,看到他平静的表情,忽然就泄了气。
他约莫也是猜到她会去的。
心里不舒服,又忍不住拿话呛他:“跟童大小姐进展得不错嘛,生日还专程过来帮她庆祝。结婚那天,是不是还得广发请柬啊?”
“骆云廷要去的,代表大家俩圈子,只是认识一下,你以为我想去吗?”方戒北说,“这么多人,你只看到了我一个?”
方辞顺着他的话茬,似真似假地点点头:“是啊,难道你不信吗?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哪怕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我都不会改变的。”
“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方戒北纠正她。
方辞恼羞成怒:“口误!”
方戒北点点头:“嗯,口误,以前你每次语文考试都口误,还笔误呢。”
又提起这些陈年烂事儿!
方辞的脸色是真不好了。
方戒北也收了神色。这些以前的破烂事,想起来心情总归是不好的。以前两人如胶似漆,这会儿关系不尴不尬,越提,只会越尴尬。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会儿,后来,都闭上了嘴巴。
可是,方辞到底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儿。作为交换条件,她要他陪她去京西草原骑马。方戒北说:“反正没事儿,去就去呗。”
出门的时候,她特意带了两大行李箱,直挺挺横门口。
方戒北问她:“搬家啊?”
方辞踢了踢左右两个箱子,看他:“怎么,搬不动啊?这都是我的装备。想让我去寿宴,就好好表现表现呗。”
方戒北一左一右提起了箱子,粗粗在手里掂了掂,一个起码三十五斤,也不知道她摆了些什么东西,都可以赶上他以前的负重跑步项目了。
方辞看他的表情,心情终于大好了。
管你是中警局的还是哪儿的,从这儿到京西,还不累死你?
两人一块儿出现在跑马场的时候,李芊芊和童珂一帮人已经在玩了。看到他们,原本说笑的都停下了话茬。
骆云廷下午有事,比他们先走一步。
所以,这会儿出现在这儿的,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关于方辞、方戒北和童珂那档子事事儿,都一清二楚的熟人。
童珂生日,方戒北本来不想来,还是李芊芊私底下跟骆云廷瞎扯,不明就里的骆云廷才非把他拉了来。这会儿,他却主动和方辞一块儿出现,这意义就有点不大一样了。
一个上赶着人家还不待见,一个这会儿心甘情愿被跟个保姆似的使唤着,啧啧。
童珂的脸色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