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冒险,却是目前最合理的办法了。
赶往目的地的路上,骆云廷也不忘只会罗大成和小六几人,让他们直接去码头接应。
——他们打算走水路离开。
到了别墅,骆云廷破坏了警报器,带着她从东南角的栅栏上翻了进去,按照方戒北发过来的地图拉着她绕到了西北角。
方辞还没做过贼,心里有点紧张,好在不怯场。她也知道自己没用,一路上都没吭过声,免得成为他们的拖累。
骆云廷往四周望了一眼,目光落在脚底下的一块玻璃板上。
方辞低头一看,有点像窗户。
像这种大型别墅,一边地下室都有通往一楼花园的天窗,一方面是为了透光,一方面也是为了通风防潮。
国内的地下室都那么潮,何况是常年处于雨季的金三角?
方辞正纳闷,骆云廷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个黑箱子,快速在里面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铁匣子。匣子是黑色的,边缘一排六个活动的数字密码,他手指灵活地拨动几下,待六个齐全,匣子就“咔擦”一声开了。
他像拉卷尺那样从匣子边缘的缝隙里抠出一条薄如蝉翼的刀片。
看到她不解地望过来,一边弯腰快速用这刀片在天窗玻璃的边缘切动,一边和她解释:“这不是刀,是一种特质的纳米材料,坚固性和锋利性远超一般的刀片。”
说话的功夫,这天窗的一整块玻璃已经被他卸了下来。
骆云廷打了个手势,让方辞抱起他的工具箱,接着双手攀住天窗边缘,直接从洞开的天窗里跳了下去。
三米多高的距离,他落地时接了巧劲,正好落在底下天台的沙发椅里,居然悄然无声。他在地上冲她打手势,让她马上跳下去。
方辞把箱子上的带子挂上了脖子,深吸一口气,两眼一闭就跳了下去。
没有落地的感觉,睁眼一瞧——他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还冲她笑呢。
方辞一颗心都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事不宜迟,他拉了她出了天台,虽然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楼梯口靠右的酒窖。用同样的方法直接把锁周围的门板给一块儿卸了,看得方辞目瞪口呆。
她也不含糊,打了手电往四周望去。
红酒架上摆的不是红酒,全是陈列的材料,用真空透明的玻璃盒子盖着。
时间不多,骆云廷问她:“怎么鉴别?”
方辞说:“高温。”
“高温?”
她点头:“对,RA材料的性能非常稳定,远超一般材料,在3600℃的高温下,它才会熔化,而一块儿进行实验的其余材料,最高熔点只有1700℃,远低于RA。叶教授告诉我,只要把这里的所有材料放在一起加热,等其余材料全部被融化后,剩下的最后一样就是RA。”
这一点,出发前已经说过。
因为是近乎摧毁式的检验方法,对不了解材料性能的占山一方来说,这是很难想到、就算想到也不敢冒险去做的方法。
确认后,他马上拿出了一个银色的金属盒子。
不过,两人马上又犯难了。盒子大小有限,如果一样一样放进去检验,恐怕根本来不及。
时间紧迫,骆云廷想了一个冒险的办法,就按叶教授说的那样做。
他对方辞说:“把所有架子全都推倒,玻璃盒都砸碎了。”
……
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司仲城在客厅招呼方戒北和卞嵩林。管家过来禀告,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起身和二人告辞,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卞嵩林对方戒北说:“马上离开,码头已经给你们准备好船了。虽然不怕司仲城和占山,大家同在一个地盘上做事,很多事情都要合作配合,闹翻了不好。”
“我明白的,谢谢。”
“酸不酸?”卞嵩林捶了他一拳。
两人都笑了。
以他们的交情,确实用不着寒暄。
方戒北赶到码头时,方辞和骆云廷已经在了。两人灰头土脸,脸上灰一块白一块,像是从地震倒塌的房屋下刚刚捞出来的,狼狈得不行。
方辞把一个装着蓝色小薄片的玻璃盒递给他,一脸希冀地跟他邀功:“哥,我厉不厉害啊?”
“厉害。”方戒北狠狠亲她的脸颊。
骆云廷看不下去:“别他妈磨磨蹭蹭了,快上船。等司仲城的人追来,把咱们一网打尽就好玩了。我可不像被引渡回国,丢人现眼。”
方辞这时候还和她拌嘴:“引渡回国?你想得倒美。要是真被抓住,给你换个身份安个罪名,直接关到帕山岛的监狱里你信不信?”
骆云廷也不和她计较。三人不再迟疑,快速上了船。
螺旋桨都开始搅动了,一伙人从西边过来,为首一个壮汉直接一枪打穿了船舱。江水没入,船只渐渐下沉,眼看就不能开了。
司仲城和阿布从人群里走出,他和方辞那天在精品店里见到的一样,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RA留下,我让你们走。”
他的话言简意赅。
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交出来?
特区是中方大力支持才建立的,在这儿,国人是有很大便利和权力的,司仲城碍于这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陷入了僵持。
直到码头东南的山道上传来了车子的急刹声。到的是几辆军卡,载着荷枪实弹的武警,穿着黑色的作战服,端着枪,训练有素地一个个跳下了车,不刻就把司仲城一堆人给围了。
卞嵩林和一个两杠四星的大校走出人群,隔着几米远和司仲城对峙。
“卞参赞,您这是什么意思?”司仲城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卞嵩林却神色如常,谈笑风生,他还笑着和司仲城打商量:“闹成这样,对咱们都没有好处。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还请司先生高抬贵手。”
语气是客气的,可身边这帮武警,端枪的手都没有抖一下,一排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准司仲城和他手底下的人。
司仲城的面皮狠狠抽了抽,深吸一口气,才能平息怒火:“这是我家里那个老头子费了大力气才弄来的,你们想拿走就拿走,没那么容易吧?卞参赞,我敬重您,但不代表我怕你。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卞嵩林笑道:“您说出了我心里面的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在这地盘上做生意,哪样儿不需要上下打点?今天和平收场,咱们以后也能互助互利,可您今个儿要是非要伤咱们的感情,我敢保证,您这生意以后也肯定做得不大顺利。您那些医院啊,场子啊什么的,三天两头临检关门也是常有的事儿。还有您这些码头,直接歇业都是正常的。”
卞嵩林顿了一顿:“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是做朋友好呢,还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他说的也真是难听,可是话在理,一切都剖开了,也省得拐弯抹角。
司仲城沉默了。
他毫不怀疑,卞嵩林有这样的能力。
虽然他司仲城也有关系和人脉,但是,为了一样RA材料和他彻底交恶,为了一项买卖让以后的买卖都要费大劲,是不是划算?
“让他们走。”最后,司仲城带着人离开了。
当然,他也不是个软柿子。有些时候,情势所迫,只能暂时妥协,但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了。在这金三角,他要给卞嵩林面子,可这帮人回了燕京城,他再动手就没什么顾忌了。
这个道理,卞嵩林也是明白的。
他让阿布给周宜雨打了一个电话。
其实,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RA放在他手上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他根本没办法鉴别出来。原本的计划,是诱使这帮人来别墅,借他们的手鉴别出真正的材料,在最后关头把材料截下来。
可惜,除了纰漏。
周宜雨给他的时间,出了偏差。
虽然只是毫厘,对于方戒北和骆云廷这样的专业人员而言,差之毫厘就足以完成任务了。
不过,司仲城也不是个愿意当冤大头的。
占山那老头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手里这些产业,早晚都会到他手里。RA的买方是本地很有威望的大鳄,这买卖赚的那点钱他到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项买卖带来的后续效应。
错过这次机会,就很难和那位搭上线了。
所以,RA他志在必得。
……
“走吧,早点回去。”卞嵩林让人给他们换了只船,在岸边朝他们挥手。
方戒北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国?请你吃饭。”
“帮了你这么大忙,一顿饭就想打发了?滚吧!”
起风了,浪花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地打到岸边。隔着江水,几人对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站直了,冲他敬了个军礼。
船儿走远了,带着两位老学究三十年的研究成果,在水天一线的江面上缓缓消失,回到了故土。
第079章 结婚
农历正月初一, 春节, 宜乔迁、宜办喜宴。
出门前, 方辞很闷骚地穿了漂亮的新大衣, 双层呢子,短款、直襟,下面搭了条酒红色的鹿皮包臀裙,还难得穿上了黑丝,网面的,踩了双黑短靴。
头发还特地烫了个卷, 发梢内蜷, 弯得很大。
方戒北看到她,皱起眉:“你怎么穿成这样?”
其实挺好看的, 比平时要妩媚,也不过分,反而更加娇俏可人、青春活力, 但是, 方戒北真不想她穿成这样上大街:“把黑丝脱了,裙子去换了。”
方辞就不开心了:“买到现在没有穿过。”
“太暴露了。”太性感了。
“哪里暴露了?”她就是不愿意换。
方戒北拧不过她,只好冷着脸, 给她把大衣前襟的两排扣子都扣了上去, 拉了她的手出了门。
开车到了杨庄站,方戒北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了, 拉着她在路上走了会儿,停在一扇门前。
两人站在台阶上, 仰头望去。
上书某某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地方挺老的,却打理得很干净,门口两边放着两盆高大的盆栽,大冬天还枝繁叶茂,叶片郁郁葱葱,叫不出名字。
方辞的小手一只插在大衣兜里,一只被他捏在掌心。到了门口了,那种激动的、忐忑的心情更加剧烈。
她双眼明亮,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了他一眼。
方戒北也低头看了她一眼,紧了紧掌心的小手。
方修贤和周岚一早打算要跟他们一块儿过来的,但是被他拦了。他说,都快三十的人了,结个婚还要劳师动众拖家带口地过去,这不被人家民政局的同志笑话吗?请您们几位行行好,别让咱们再丢人了。
方修贤和周岚这才作罢。
“哥,我有点紧张。”她捏紧了他的手,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似乎这样看着他,他就能给她力量,给她勇气。
方戒北沉默了会儿,低下头,悄悄和她说:“说真的,我也有点。”
方辞睁大了眼睛。
印象里,方戒北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啊。他也有紧张的时候?方辞猎奇心上来,反倒不紧张了,笑嘻嘻地望着他。
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方戒北就知道她要使坏了,先下手为强,一个“糖炒栗子”敲在她脑门上:“都要结婚了,还打算憋什么坏儿呢?”
方辞用空着的一只手揉着脑袋,控诉他:“没良心!”
“你还没大没小了?”方戒北捞起她的腰,使劲瘙她的腰。
方辞笑得都快岔气了,大声道:“方戒北,你混蛋!我不跟你结婚了!我要回去,这婚我不结了!”
“不结?你还敢不结?”他更加发狠,把她扛到了肩上,直接大步进了民政局的大门。
“干什么干什么呢?”柜台后负责登记的人员见了,连忙起身喝止,“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个小姑娘,丢不丢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方戒北忙道:“这是我媳妇儿,闹着玩呢,不好意思啊,咱们是来登记的。”
方辞踢打他:“谁要跟你结婚!不结!”
“你们到底结不结啊?”登记的阿姨都不耐烦了。
两人一听,不约而同停下了手,方戒北放下她,方辞讪讪地扁了扁嘴,不闹了。接着,又异口同声大声嚷道:“结!怎么不结?”
阿姨都气笑了,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伸手过去:“把户口簿、身份证、照片都拿出来。”
户口簿和身份证是带了,方戒北拿出来递了过去。
可照片——方辞摸脑袋:“什么照片啊?”
方戒北说:“合照,前两天去拍的,你忘了?”他把三张两人肩挨着肩、脸颊碰着脸颊的照片也递了过去。
方辞捶胸顿足:“原来这就是结婚照啊?天,我那天还以为是顺手拍着玩的,我都没摆poss,衣服还这么土,啊啊啊啊……能不能重拍啊?”
她也真是胆大包天,伸手就想去捞那照片。
登记阿姨手里的签字笔狠狠敲在她手背上,吓得方辞忙收了回去。
阿姨见了那么多结婚的年轻人,还没见过这样的,一直和蔼的脸都板了起来:“来都来了,为着张照片还要来来回回地赶哪?”
方辞点头如捣蒜:“我不回去了,不回去了。”
方戒北摸摸她的脑袋,把她连人一块儿搂到怀里,跟那阿姨说:“她也就是说着玩呢,您忙您忙,我们领完就走,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自家的姑娘,自己欺负可以,让旁人说,哪怕没有恶意,他也得护着,不能让她下不来台。
幼稚又怎么样,长不大又怎么样,他当初喜欢的不就是她的这一份儿真和对他的依赖吗?
方戒北还是国防生的时候,一个班的有个南京来的小伙子,是律师世家出身,却和一个家世一般、还高中就辍学了的姑娘结了婚。当时,周边有人明里暗里地打听,表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说他脑子抽风,两人根本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