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不知真实底细,洛峥却是知道的,此刻听见小赵氏这样说,心里不免生气,看着小赵氏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小赵氏偏又哭着说:“媳妇这些年来勤勤恳恳,维持着一大家子的日常琐碎生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娘您怎能突然间就夺了媳妇的权,叫媳妇以后怎么还有脸在这府里待下去啊!”
话说到后来,竟是在言语间怪上赵氏了,好像真是赵氏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她一样。
她来之前想了,怕还是为着前儿的事,赵氏要借机发火。她求一求,闹一闹,也就过去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赵氏是因为什么事才生了这么大的气!
果然,前一刻还对她有些不忍的赵氏,听了她这番话算是彻底没了耐心。
只见她瞬间面色阴沉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小赵氏,“哼!我叫你没脸?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的那些没脸的事!”
小赵氏听赵氏声音似乎不善,遂止住了哭声,小心地抬头瞧了赵氏一眼,就见赵氏正阴测测地盯着她,把她吓了一跳。
忙换了口气,赔笑道:“娘说的哪里话,这前儿的事,媳妇也是不想的,媳妇不是亲自前来向您请罪了么!再说这坊间蜚短流长的,几日后也就淡了,娘您别放在心上啊。”
她原以为,赵氏还是为了这几日外面的流言生她的气,便想着劝上一劝,不想赵氏听了她这话气愤更甚。
其实她不提这事还好些,她一提起来,赵氏就又想到那些贵籍夫人对她的挤兑。
登时气上心头,胡乱抓起手边小几上的茶杯就扔了出去。
青瓷骨杯擦着小赵氏的耳朵飞过,落到了她身后,在团花驼红织纹地毯上滚了几滚,方停在了洛峥脚下。
洛峥见老夫人动了气,忙弯腰将那小杯捡起来,亲自摆回了桌上,又拿起一个新杯,斟了茶,递到老夫人手边。
口中劝着,“生气伤身,母亲要保重自己身子才是。”
赵氏压下气,接了他递过来的茶,吃了一口。
小赵氏这才看见洛峥也在屋里,纱下覆着的脸,登时一白。
怪不得老夫人跟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呢!原来是大哥也在。真是的,都怪自己进门来也不先仔细看看都有什么人在!
思及此,小赵氏忙伏下身去,向赵氏告罪,“娘您恕罪,媳妇不知大哥也在,失了体面。”
赵氏冷哼一声,“你这声恕罪我已然当不起了,省的最后都成了我冤枉你!”
“呵呵,媳妇不懂事,笨嘴拙舌的,倘或说了哪句不中听的话,娘您只当我是胡说八道,原谅我这一回吧?”说着便扯了个讨好的笑。
只是,她也不想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蒙头盖脸的,谁能瞧见她什么表情。
赵氏并未理她,反而叫赵嬷嬷将府库的登记册子拿来,翻开看了看,然后问她,“我问你,这册子上登记的东西,可都在府里里收着么?”
小过赵氏不明白赵氏用意,还以为赵氏是心血来潮问她这个呢!毕竟自从她掌家,赵氏从未查验过府库。
遂笑着答道:“自然是在的,那都是些死物,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那前年得的那对儿汝窑花觚可在?”赵氏状似不经意地又问。
“当然在!那对花觚可是汝窑的珍品,媳妇亲自收好了摆进去的,平日里便叫她们小心看护保养着。”小赵氏的口气就跟真的似的,笃定得很。
赵氏听到此处突然笑了,她真是瞎了眼,竟然信了这个欺上瞒下的东西这么多年!
小赵氏见赵氏笑了,还以为自己说得对了,赵氏终于不生气了,就想赶紧趁着机会将库牌钥匙什么的再要回来。
谁知她还没开口呢,赵氏突然将手中的册子甩到了她脸上。
厚厚地府册啪地一声,打在小赵氏脸上,直接将她打懵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赵氏。
赵氏可不管小赵氏有多震惊,她只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生气!
事到临头了,这个小赵氏还敢期满她,满口的谎话,不知哄骗了她多少年!
遂指着小赵氏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以为我平白问你那对儿花觚哪去了!你告诉我那对儿花觚就在府库里,好啊,你亲自去,给我取过来,让我看看!”
小赵氏这才知道赵氏这雷霆之怒何来,忙哭着解释道:“娘您听我说,那对儿花觚前阵子被老爷拿去送人了,您也知道,他在朝为官,需要打点的地方颇多,媳妇也是一时忘了,才未跟您报备的。”
“哼!昇儿要拿去打点人脉,你们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况且,那库里值钱的东西均已不再,你别告诉我,竟都是洛昇拿去用了的!”
“这个…那是…”小赵氏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她越是焦急,就越是想不出理由来回答老夫人。
赵氏看着她那磕磕巴巴地样子,就知道自己所思不差。
她失望地看了小赵氏一眼,淡淡地道:“你不是说自己病了么,那就回去好好养着吧,府里的事,便不用你操心了。”
小赵氏听了哪里肯,使劲哭嚎着不肯离去。
赵氏见她这般撒泼,登时脸色一黑,直接叫赵嬷嬷带着人将她拖了出去。
第三十章:毒计再生
小赵氏这一次是真豁出去脸面不要了,在远香堂的院门口哭嚎了许久。
最后还是洛昇听说了这边的事,派人将她带回了落霞馆。
其实她这样哭闹只会起反作用而已,赵氏此次已是铁了心,要将管家权重新收回手里了。哪里会因为小赵氏几句哭求就改变心意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解决了洛峥的问题。
赵氏经过一番考虑,叫赵嬷嬷开了她的私库,将自己一直珍藏的那个青花缠枝牡丹纹龙耳瓶拿了出来。
“这个青花耳瓶,虽说价值上没有那对儿花觚名贵,但因为已是孤品,所以更珍稀些,你拿去送与王爷,倒也还算体面。”
洛峥却不肯接过,只低声道:“怎么儿子送礼,倒要让母亲出私房。”
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是真的不好。
赵氏见他这样,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倒叫我不安了,说到底是我识人不清,放纵了昇儿媳妇,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关母亲的事!”洛峥下意识地反驳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现在不肯接我的东西,难道不是在心里怨我吗?”
“母亲误会儿子了,儿子怎敢这样想!儿子常年在外,这一大家子都是母亲在照顾着,儿子怎会怪母亲?”洛峥是真怕赵氏真的这样想,遂口气都急了起来。
谁知赵氏见了反倒笑了,“行了,从小到大你都这副性子,太过耿直了。不是说不好,但有时候也该留着些心眼儿才是。”说着又朝赵嬷嬷递过去一个眼神。
赵嬷嬷心领神会,忙将手中拿着的耳瓶放到洛峥手边的茶几上。
赵氏又道:“你既说不曾埋怨我,那便拿着这个去王爷那吧。”
洛峥这才小心地拿起那个耳瓶,恭敬地向赵氏行了一礼。
母子两个又闲话了几句家常,洛峥才告退出去。
洛峥走后,赵氏脸上的笑容马上就隐了去,沉声吩咐赵嬷嬷将各大管事都唤到远香堂来。
她要好好整一整这府里了,否则都拿她当睁眼瞎子一样糊弄呢!
两刻钟后,国公府的各大管事便跟着赵嬷嬷来到了远香堂。
进了堂屋,众人皆低眉敛目地跪下参拜赵氏。
他们此刻此中皆有些打鼓,也不知赵氏叫他们过来是何意?毕竟,赵氏已经多年未叫过他们了。
赵氏见人来跪也不叫起,只低着头摆弄手里的对牌。
下面跪着的有几个不是人精儿一样,见了她这样,都知道怕是要不好。
果然,就听赵氏点了洛钟,“洛钟,你接了你老爹的位置,做府里的管家有几年了?”
洛钟听了忙答道:“回老夫人,有八年了。”
“哦,八年了,也不算短了啊。”赵氏点了点头,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洛钟也不敢胡乱回话,只好跪着不出声。
赵氏又接着问了些别的管事在职的年头。
有答说二十年的,有十六年的,有十三年的…就是最短的,也有五年了。
谁知前一刻瞧着似乎还和颜悦色的赵氏,后一刻突然就发了威。
只见她手掌碰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厉声道:“你们还记着自己在府里当差的年份呢!我倒还当你们全是新来的,十分不得力的崽子们呢!”
“奴才(奴婢)惶恐,老夫人恕罪。”众人忙敛声屏气地磕头告罪。
“哼!恕罪,我还有什么好恕你们的罪呢?怕是先就要恕我自己的罪吧!否则,我死了也没脸去见侯爷了!”说着怒气更盛。
洛钟心中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且他又身为府上的大管家,该当他先开这个口。
遂重重地磕了个头,劝道:“老夫人保重身子。奴才们有哪里做的不好,您只管教训便是,谁也不敢心有怨愤,可倘若累了老夫人身子跟着不痛快,奴才们才真是罪该万死了!”
“是啊!”“就是,老夫人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众人也紧跟着附和洛钟。
赵氏被他们一通劝下来,心情稍稍好了些,缓了几分语气,对众人道:“我今日唤你们来这儿,是因为我新得了个疑问,想诸位给我老婆子解解惑。”
众人忙说:“折煞奴才(奴婢)了,老夫人有事只管吩咐。”
赵氏拿起桌上的府册,举到眼前,问道:“那不知哪位给我说说,这册子上登记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你们是都当我死了呢还是好糊弄?什么事都敢瞒着我!”
底下众人闻言表情各异,有几个跟这事情关系匪浅的,登时就冒出了冷汗,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他们几乎都算是府里的老人了,有几个还是老夫人当年带出来的。
剩下的那些,尽管有的不曾亲眼见过老夫人掌家,但也都听说过是怎样的雷厉风行,手段了得的!
遂都害怕地伏在地上,不吱声,就怕自己做了那个出头鸟。
赵氏见他们这样便冷笑一声,“都不说话是吧?是想等着我自己去查出些什么来?真到了那时候,可别怪我心狠不讲情面,再叫哪位没了脸!”
那府库的管事最先受不住了,抖着唇出声道:“老夫人恕罪,奴才…奴才有事禀报。”
赵氏眼角一动,沉声道:“你说。”
那管事方擦了擦额上的汗,吸了口气,说道:“奴才…奴才全是受了二夫人的指示,才…才瞒着老夫人不说的。”
接着,又有几个管事出来说,自己是受二夫人指示,上行下效的。
赵氏把这几个人都记住了,才又开了口,“哦,那么说,你们俱是受二夫人教唆,才敢帮着她中饱私囊,戏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