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珠帘之后,眼神蓦地黯淡了下去:袁佩余,简直就是找死!
沉香沉默着把沈嘉园安置在了榻上,才坐到了床沿上,双眸落在了沈嘉园的脸上:“姑娘,可是秦风查出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沈嘉园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断往下滴着蜡油的蜡烛上,她轻抿了一下唇,眸中掠过了一道儿哀色:“说是舅舅的事情,很可能是袁佩余故意为之的,便是两位表哥的情景,现如今也不太好。大表哥昏迷了好一些时日,说是双腿被人用针刑过度,而痛昏过去的。二表哥虽然没什么大碍,可在牢中也是受了不少刑罚的。外祖父的事情,刘丞相上次说是硕王府的人马暗中伏杀的,可秦风说,似乎,其中,也隐约有着袁佩余的人马。”
沈嘉园说着,脑袋无力的耷拉着在了枕头上,她身子欠欠,任由沉香为她垫了一下身子,待得舒服些了,才又道:“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袁佩余为何会执意想要娶我,仅是因为他觉得我合适?我觉得袁佩余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还有着其他的目的。”
沉香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他定然是别有目的的。可他一个堂堂的侯爷,会对咱们这一穷二白的伯府有什么目的呢?”
沈嘉园抬头,长长的喟叹了一声:“谁知道呢,不过,时间久了,他总会露出一点儿蛛丝马迹的。”
沉香有些着急:“可您和他的婚期还不足二十天了。”
沈嘉园缓缓闭上了眼睛,搁置在被子外头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她摇了摇头,道:“不会有那一天的。”她身子朝底下滑了下去,顺势躺在了枕头上,侧身向里,她朝着沉香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沉香盯着她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抿着唇点了点头,把床帐放了下去。
夜深,沈嘉园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下去。索性又坐起了身,任由被子滑落盖着在膝盖处,她双臂抱着了腿,眼睛闪烁着望向了窗外。
窗外的月色很明亮,然而,那柔柔的光却温暖不了她的心,也抚慰不了她的伤。
陆演在她病好后便没有敢过来了,这样清冷的夜中,她竟是生出了几分对他的怀念与贪恋来,索性,她直接把重新贴身收起的荷包又拿了出来,借着月光,低眸看向它上头的纹路,一遍遍的抚摸着,一下又一下的,双手合起捧着它,她搁置在了她的脸侧,闭上眼睛,轻轻的嗅着上头温暖的气息,渐渐的,眼皮合了上去。
四月十二这天很快来临,一大早的,天刚蒙蒙亮,沈梦园便已经收拾利落到达了娇兰苑门口。
沈嘉园还没有起来,她便等着在了厅中,不断的喝了热茶水。
月桂透过珠帘的缝隙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喜色的模样,不觉冷哼一声,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姑娘有多和你姐妹情深呢,可咱们谁不知道,她根本就是揣着一颗蛇蝎的心来这里的。”月桂微微倾身,为沈嘉园把身前的衣服系好,轻声问道:“姑娘,你想好了吗?当真要和三姑娘一块儿过去?”
沈嘉园眉目轻淡,脸上的疤痕比起当初已经淡了不少,但却依旧看着骇人。她抬手轻拍了一下脸颊,道:“不管她是存了什么心思的,我看着她,总要心里有些底。”
伸手,她接过了沉香递过来的羽笠,戴在了头上,轻拂动了一下一侧的发,把所有都拢着在了羽笠之下,她才抬脚走了出去。
沈梦园此刻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一手磕着瓜子,正拉了一张脸望向门口。听到珠帘碰撞响动的声音,她连忙回了一下头,脸上也快速扬起了一抹笑容:“四妹妹可算是收拾好了,公主说花会是从辰时末就开始的,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咱们赶紧的过去吧。”她起身,伸手,似是一点儿芥蒂都没有的就拉过了沈嘉园的手。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沈梦园看着已经准备好的两辆马车,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但随之,她便拉着沈嘉园上了那辆看起来华丽一些的马车:“四妹妹,如今时间不早了,我若是单独乘坐那脚程慢点的马车的话,怕是会迟到的。不若咱们一道儿吧,便是迟到了,让旁人看着,也显得咱们伯府的姐妹亲密些。”
沈嘉园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声。
月桂则盯着已经抬脚上了马车的沈梦园,不悦的嘀咕道:“说的真好听,还不就是为了满足她的虚荣心?”
沉香在一旁伸手拉了拉她袖子:“别说了,小心三姑娘听到了。”
月桂撇了撇嘴。
沈嘉园却是偏头冲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换一匹宽敞点的马车过来,要马儿脚程快些的。”
“是!”那小厮快速应了一声,不多一会儿便牵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过来:“平安县主,这马车宽敞点,马儿脚程也快,只不过里头并不怎么舒服,您看看……”小厮微微有些犹豫。
毕竟,现如今平安县主的身份是要贵重很多的,若是怠慢了,怪罪下来,他们可是吃不消的。
不想,沈嘉园却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撩起马车的帘子就走了进去:“让三姐姐一块儿过来这马车中吧。”
沈梦园有些不情愿的换了马车,坐到其中,待得车夫行驶了起来,她犹自有些不高兴的道:“刚刚那马车多好呀,怎么就偏偏要坐这种马车吗?”
沈嘉园背靠着在马车壁上,声音淡淡的透过面纱传了出来:“你不是说为了显示咱们姐妹亲密吗?那马车的地方狭窄,咱们六个人坐进去肯定会拥挤的慌,还不如坐着这马车,又快又宽敞的,正好。”
第二百四十四章袁佩余欲让她绝孕?
沈梦园撇了撇嘴,瞪了沈嘉园一眼,见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表情,便扭过去不再看了,只是撩起侧帘,抬眼望向了外头。
马车的速度行驶的挺快,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丽水榭。
丽水榭中,已经来了很多人。
闺阁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块儿,谈天说地的,另一侧,则是有许多男子坐在了一块儿,有下棋的,也有纯粹喝茶聊天的。
沈嘉园抬脚上台阶的脚步顿了一下,偏头,她望向一旁的沉香:“我记得以往这种花会男子是不参与的吧?”
沉香抬眼看了一眼丽水榭中的情景:“许是今儿个玉茜公主举行的这个花会别有心思也未可知。”
沈嘉园遮掩在面纱下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随即,唇畔勾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施施然的朝上一步步走过去。
陆英是在沈嘉园刚刚踏足到丽水榭中的时候过来的,瞥见沈嘉园的背影,她便赶忙的提着裙子追了过去。
“嘉园!”
沈嘉园还没有站稳,便被陆英重重的拍了一下肩膀。回头,她一手揉了发疼的肩膀,一边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你这是想怎的,还没过来莫不是就想要让我受伤了?”
“呵呵。”陆英不好意思的笑笑。今儿个她一身翠绿色的衣裙,头上插着的亦是一个嵌着翡翠的簪子,末端垂了细细的银色饰条,她轻晃动脑袋间,那银色饰条亦随之摆动,折射出一道道细碎的阳光出来,看着就让人能够感觉到明媚。她微微偏了一下脑袋,伸手,拽着沈嘉园到了一旁无人的地方,伸手指了她头上的羽笠:“你这是怎么的?不会真和传言所说的那样,毁容了吧?”
“唉,四妹妹也是可怜。”沈梦园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大声说了一句,却更证实了陆英的问话。
沈嘉园抿了抿唇,没有再吭声。
周围,却多了指指点点的人儿。
“那是建安伯府的四姑娘吧?不,现如今应该是平安县主的?她的脸怎么了?不会真的毁了吧?”
“我听说得了天花的人都没有几个能活的下来的,平安县主只是毁了容,能够保下一条命,也算是上天保佑了。”
“呵,要是我的话,若真是容颜尽毁了,还不若一头撞死算了呢。”说这话的是李珠,御史台之女,曾经在书院中便和沈嘉园不太和睦的。
听她这么说,一旁正凭栏而立的刘菲也朝着沈嘉园走了过去:“说起来,咱们是不是也该和平安县主行上一礼的呀?”她笑呵呵的和周围的沈柔和,沈柔倩说道。
沈柔和一脸的笑意巴结:“刘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这会儿宫中的三位公主还没有过来,除了沈嘉园她们,便是刘菲身份尊贵了,是而,大家对她的话那是言听必从的,见她朝着沈嘉园走过去,其他的姑娘便都跟了过去。
沈嘉园像是一头被人观赏的猩猩似的,瞬间被人包围在了中间。
眉宇间微微掠过一道阴霾,她偏头,狠狠瞪了一眼沈梦园。她敢肯定,沈梦园绝对是故意的,陆英本来是轻声问她的,可谁曾想,沈梦园却是加大了嗓门的说了那么一句话,这不明摆着让她吸引目光的么?
不过,她无所谓,左右这也不是她的真实容颜,本来她也就是故意这样的嘛。眸光微微抬了一下,穿过人群的缝隙,她望向正从马车中走出的袁佩余,却是无声笑了起来。她倒要看看,在那么多人真的对她的容颜点头评足的时候,袁佩余是不是还能够真的一点儿嫌弃的意思也没有呢?
想着,她伸手,却是一把摘掉了头上的羽笠。一头乌黑的发瞬间倾斜下来,披散在肩头,泛着柔顺的光泽,她脑袋使劲的挥了一下,不戴一点儿首饰的模样便映着在了众人的眼眶之中。
原本,沈嘉园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袁佩余的反应的。不想,先吓着的倒是身旁的人。
“啊,怎么会这样?”陆英惊愕的捂着了唇,伸手,就想要夺过她手上的羽笠赶紧为她戴上了。不想,沈嘉园拿着羽笠的手却是向后背了一下,抬眸,她望向面前的李珠:“不是好奇本县主现如今成什么样了吗?既然想看,本县主让你们看个清楚明白便是。”她朝着前走了两步,目光仿若逼视着李珠,可只有沈嘉园知道,她眼睛的余光,其实是在注意着袁佩余的反应的。
果然,他眼中闪过了一道儿错愕,紧接着便毫不掩饰的带了一抹儿嫌弃。这样丑陋的容颜,她也有自信展露于人前?她是想要怎的,嫌不够丢人么?
袁佩余拧着眉头,不动声色的朝着男子那侧走了过去。却见众人也都齐刷刷的朝着沈嘉园望了过去。见到袁佩余过来,众人才想起京都之中的流言,一个个讪讪然的都重新坐了回去。
萧津伸手摇了折扇过去,凑到了袁佩余身边,为他倒了一杯酒水:“听说你和平安县主定了婚约?”
袁佩余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盏,闷声应了一下,随即,仰头,他一股儿脑的把那酒都灌下了肚,“是有了婚约。”他现在其实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要是知道她出狱后会经受这么一遭事情,他说什么也不会把赌注压在她的身上。
如今,除了那双澄明的眸子依旧,他是真心一点儿也找不出沈嘉园的美了。
一个女子,若没了容颜,她便是再有本事,再有地位,也不可能配当他的夫人的。只不过……袁佩余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的婚姻注定是要被牺牲的。若是如此真能把沈从收到了他这一侧,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收复人的最上上之策便是攻心之策,而此刻,他若是护着了这样人人嫌弃的沈嘉园,那么,沈从定然会感激于他的。到时候,他说不定会很轻松的就投靠在了他的阵营之中。
想着,袁佩余喝闷酒的动作停了下来。起身,他大踏步朝着丽水榭上头的亭子走了过去。
彼时,沈嘉园已经重新遮挡了面,正和陆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周围的人离她很远,但谈论声却也十分大声,隐隐的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这是平安县主吧?天哪,若不是她的声音依旧,我真要认不出来的。曾经的平安县主不说是天下第一美人,可也是才貌双全之人吧,这现如今,啧啧,也不知道她这是惹恼了哪路神仙,竟是落得了这般下场呢!”
“是啊,我也曾经听闻,一个人的运数与命数都是一定的。许是皇上隆恩厚赏沈嘉园,她没福气承受那么多,才招致了这一身灾祸呢。”
袁佩余眉头紧紧蹙了起来:“都胡言乱语些什么?平安县主乃是圣上亲赐,缘何会是没有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