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沉香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良久,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姑娘,是侯爷又说什么了吗?”姑娘进去将军府的时候还戴着羽笠的,出来没戴羽笠便算了,还偏生的碰到了袁佩余,他不会又说起婚事来了吧?
沈嘉园闻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彼时,正好一阵风扬起,吹动了马车侧帘的一角。有风透过缝隙蹿了进来,沈嘉园感觉脸上有些凉意,才抬手轻摸了一下脸颊,低声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袁佩余会在这个时候拜访将军府。”这下,想要借着毁容延迟婚事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希望,外祖父能够压制着袁佩余改了婚期吧。
而此刻的崇武将军书房中,袁佩余则是沉了一张脸的坐在了凳子上:“老将军刚刚归来,就要在府上办喜事,怕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吧?”
庞鲲鹏笑着摸了摸下巴:“不急,不急,早五年前我们将军府就该办喜事了。原本我还想着差人专程和你说一声去的,你这过来了,正好,也省的本将军再跑一趟了。四月二十六,届时还请侯爷赏脸,前来喝一杯喜酒啊。”
袁佩余冷笑连连,伸手端起一旁下人端过来的茶盏,他抿了一口,道:“那可真不巧了,本侯爷原本也是要在那一日娶亲的呢。”
“是吗?”庞鲲鹏装出一副糊涂模样来,笑着道:“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庞鲲鹏笑了笑,道:“侯爷过来还有什么事情吗?若是没有的话,便先请回吧。将军府上下还要准备娶亲的各项事宜呢。毕竟,这也算的上是近年来将军府的一桩喜事,本将军要好好的操办一场,也算是冲冲我们将军府的晦气了。”他说着起身,朝外伸出了手。
袁佩余再怎么的也是一个侯爷,这般被人落了面子,心里难免有所郁结。霍的起身,他就想要走人。然而,眸光在看到庞慎行兄弟两人之时,他却又猛地回了神:“本侯爷过来也是想要看看老将军身子的,现如今见你这般健硕,本侯爷心中也深感欣慰。”
他回头,冲着庞鲲鹏笑道:“只不过,成亲这种大事儿,本侯爷觉得还是深思熟虑一番的好,毕竟,少将军也算是有身份的人,这般鲁莽的成亲,怕是会被人笑话的吧?”
“无所谓笑话不笑话,左右不过是为了冲冲晦气而已。侯爷多虑了。”庞谨言波澜不惊的回了一句,见袁佩余脸色难看,他又道:“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原本还想着,将军府满门获救有着侯爷和嘉表妹的功劳,想要请两位都过来,沾些喜气呢……”话未说完,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袁佩余心中有些气恼,然而,更为可气的还是庞鲲鹏,竟然装糊涂道:“是呢,是呢,不过现如今侯爷要成亲,也算是大喜了。”扭头,他却是冲着一旁的小厮道:“已经去和伯府的人传过话了吧?四月二十六,务必让伯爷夫人和嘉园过来这边呀。”
这什么意思?明晃晃的和他抢新娘子?袁佩余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眼睛瞪着他看向庞鲲鹏:“老将军什么意思?”口气相当的不虞。
庞鲲鹏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我们将军府有喜事,让人都沾沾喜气啊。嘉园不是也在天牢中关了一阵的么?正好,一道儿都去了晦气。”
庞慎行在一旁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他还以为祖父真的是对袁佩余感恩戴德的呢,原来,他心里也门清似的,知道袁佩余不是个好人啊。两面三刀的人,他庞慎行这辈子最讨厌了!还是祖父这招高!
也不拒绝什么,反正就给你装糊涂,装糊涂到底!左右他一个刚刚回到京都的人,是什么消息也都不知道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袁佩余婚期延后
见袁佩余脸色铁青,濒临发怒的边缘,庞鲲鹏眼睛闪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儿茫然神情:“怎么了?本将军说错什么话了吗?”
“祖父有所不知,侯爷所求娶之人便是嘉表妹。”
“嘉园?”庞鲲鹏瞪大了眼睛,“真的呀?侯爷,那这般说来,咱们也快要成一家人了?一家人么,就该相互谦让,遵守规矩的。咱们府上从来都是长幼有序的,便是这成亲也……”
庞鲲鹏及时打住了口,笑着坐到凳子上,他道:“我也不说了,不过,侯爷若来日真成了本将军的外孙女婿,可就不能在本将军跟前摆什么侯爷架子喽。”老将军乐呵呵的使劲拍了一下大腿,吩咐一旁的小厮:“还不赶紧的再给侯爷换一杯热茶来?”
然,待的袁佩余脸色稍微缓和着接过了茶渣,庞鲲鹏却又是猛地站起了身:“坏了,那算命老道说,若是亲友之中,有人和谨言一日成亲的话,喜神是不会眷顾她们的,怕是会有什么血光之灾。这可不好!刘胜,赶紧的去和夫人说一声,就说改了谨言的婚期吧,咱们谨言毕竟是少将军,远比不上侯爷这个救命恩人的事儿重要的。侯爷都是二婚了,可不能再遇到什么不祥的事儿了,更何况这事儿还是关乎嘉园的呢。”老将军话不停顿的说了好一大通,见那刘胜发愣,还又使劲的催促了一声:“快去!”
庞鲲鹏那话什么意思?
袁佩余一个混迹官场许久的人会听不出来?把手中的茶盏狠狠放下,他使劲的把心口的火气往下压了压,心道:“老匹夫,这次侥幸让将军府逃出生天了,若再有下一次,定然会一举击杀了你等!”
然而,面上,他却是带了几分惊慌的开口叫着了那刘胜:“慢着!”
他缓缓起身,纯黑色的丝绸布料柔顺的顺着颀长的身形垂落下来,却带出一股阴沉的气息,他启唇,声音冷淡的道:“少将军的亲事原本就是为了冲晦气的,岂可轻易变更,怕是改动婚期也会冲撞了喜神,还是算了。本侯爷延期吧,四月二十六日,本侯爷会亲自光临将军府,届时,还真要好好的喝一杯喜酒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却是在心中又蓦地生出了一道毒计来。
早就看这将军府不顺眼了,何不趁着将军府办喜事的空档,直接和秦妃娘娘的人马说一声,让他们直接想法的把这将军府的男丁都杀死了事了!
这般想着,原本因为婚期挪动而郁卒不已的袁佩余心里总算畅快了一些。等着,不是说有血光之灾么?本侯爷就让你戏言成真,把你将军府的主子们都送上了西天!
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来,起身,他和老将军做了一揖,随即,大跨步出了将军府。
只乐的庞慎行在那儿“哈哈”笑个不停。
“祖父威武,您可真是能吓唬人,连血光之灾,二婚这种话都说不来了。”这是故意的在给袁佩余找晦气呢吧?
老将军冷哼一声,看了庞慎行一眼:“那广恩候是个虚以委蛇之人,本将军这次就是差点命丧在他的人马手中,他还当真以为本将军是个傻的,不知道呢!我呸,本将军大难不死,必定要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来!”
“你说什么?”庞慎行脸上的笑猛地打住,神情认真的望着了老将军:“你说你半路被人伏杀的事情是袁佩余的人马干得?”
庞鲲鹏点了点头,“那些个家伙隐藏的很深,连我都差点被蒙蔽了。若不是有护心铠甲护着,我在当时还残存了一口气,听到了那杀害我之人的话,我还真会误认为是硕王府或者是皇帝出的手呢!”
老将军说着,把那一片已经被砸的完全变形的护心铠甲拿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摩挲了两下,道:“虽说我没有当时殒命,但到底心房处受了重创,没多久便晕迷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便是那对父女陪着在我身边了。”
扭头,他又看着了庞谨言:“你若是和她成亲了,可定要好生对待人家,莫要因为她的出生便看轻了她去。”
庞谨言笑了笑:“那女子既是祖父的救命恩人,谨言又如何敢慢待于她?祖父放心便是,现如今,咱们先静待嘉园的回信吧。”
此刻,沈嘉园已经在一户看着毫不起眼的院子中找到了外祖父口中的父女两人。
两人正在晒着草药,听到门口“吱呀”的声响,那女子抬头看了一眼。
沈嘉园款款而入。
那女子愣了一下,清秀的脸上浮现一抹警戒的神色。伸手,她轻扯了一下身旁老父亲的衣袖,而后站起了身。
声音清脆若出谷黄鹂,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沈嘉园,蹙眉问道:“姑娘是什么人?过来有什么事情?”
沈嘉园停下脚步,站在刚刚清扫过的院子中央,她笑了笑,道:“我是崇武老将军的外孙女沈嘉园,听外祖父说是你们救了他,特地感谢来的。”
那女子脸上的警戒稍稍褪去,缓和了下来,但神色依旧清冷:“不必了,老将军是吉人天相,命不该绝。”那可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崇武将军,她们这些普通的民众心中奉为天神一样的人物。
能够救他是她们的荣幸。更别说,老将军还好心的把他们带到了京都。
沈嘉园见她已经没有那般防备她了,才又迈腿向前走了两步,道:“虽说外祖父平安归来也有上天庇佑的缘故,可若没有姑娘父女两人的出手相助,怕是也不容易醒过来的。”沈嘉园微微屈身,对两人施了一礼,笑道:“嘉园在此谢过二位了。”
那女子被沈嘉园突然而来的礼数弄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慌忙的在裙子上使劲的擦了擦手,她快步走到沈嘉园身边,扶着了她:“姑娘不必如此多礼的。”见沈嘉园周身气派从容优雅,穿着华贵大方,那女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沈嘉园的衣袖,“都有些弄脏你衣服了,真是不好意思。”
看她尴尬无措的模样,沈嘉园却是抬手轻拉着了她的手:“不过是一身衣服而已,那里能和外祖父的救命之恩相提并论呢?”她上下打量了眼前女子一眼,见她虽然穿着简单却难掩容颜清丽的模样,不觉在心中轻点了两下头。
看一眼满院子的药草,她道:“姑娘这是昨儿个才过来这边的吧?竟是把这儿收拾的妥妥当当了。”可见,她是个极其勤快的姑娘,沈嘉园越看越觉得这人配着大表哥倒是正正好的。
只不过……沈嘉园犹豫着,捏着帕子,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意了。
那女子见她一个劲的傻笑着,抬手轻摸了摸脑袋,随即搬了一张凳子过来:“一直站着多累的慌,姑娘先坐下吧。”
“唉,好。”沈嘉园笑着点头坐了下去,那姑娘也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她的对面,忽闪了一双水剪的眸子,她问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
“是。”沈嘉园老实的回应了一句,又道:“只不过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她抬眼朝着别处望了一下,又收回了目光,期期艾艾的,好一番纠结之后,她才又望着了那姑娘,问道:“就是我是受人之托,想要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婚约在身的?”
“婚约?”那姑娘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脸上迅速飘过了一团红晕。扭捏的起身,她攥了衣服的一角:“这事儿你和我老爹谈去吧,我不知道。”她身子一扭,含羞带怯的就跑进了屋子里。
屋门很破旧,但很干净,一看便是刚刚打扫过不久的。
沈嘉园看当事人跑远了,面上更是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却不想,那老爹却是直接放下了手中正在拾掇着的药草,走了过来。拍了拍手,他坐到了沈嘉园的对面,双眸明亮的似是能够看透人心一般,他问道:“是崇武老将军让你过来问的?”
沈嘉园轻轻点了点头:“是,是给大表哥说的,探探姑娘的心意。”
那老爹笑了起来:“他倒还真是放在心上了,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做不得真的。你回去告诉你祖父,我们父女俩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才救了他一命的,并不是真的就赖着他,非要他给说一门亲事了。”他摸着胡子“哈哈”笑着起了身。
“呃?”沈嘉园脑子微微有些发懵。敢情,这老爹还曾和外祖父开玩笑,让他帮那姑娘说亲事了?这么说来,那姑娘并没有什么婚约在身?
沈嘉园抬手敲了自个脑袋一下:外祖父做事向来稳妥的,定然是心中早已经有了主张的。她也真真是多虑了。
见那老爹挥着手离开,沈嘉园索性直接都把话说了开来:“老爹留步。”她起了身,走到了老爹跟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要过来问问你们姑娘的意愿的。若是可以,外祖父想要在这月二十六就给大表哥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