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低声的呜咽渐渐地变成嚎啕大哭,震麻了顾许的心,
院中的韩天弃当然也听到了韩绪幼的哭声,他轻弯脊背僵在原地,他很想冲进去将韩绪幼给揪出来,可是他不能,也许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借绪儿的嘴说,是最好的选择。
垂首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掌中,韩天弃压抑地低吼一声,惹得一旁洗衣的余婶双手一抖,担忧地问道:“天弃,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她并未得到回应。
屋内
顾许轻拍着怀中的孩子,也没有急着再追问,她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轻声地说道:“绪儿,你早晚会长大的,到时候你娶了妻生了子,就不会想着跟娘亲在一起了。”
“绪儿不会的,绪儿长大了也不娶亲…嗝…”韩绪幼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打着哭嗝,样子说不出的软嫩可爱,看得顾许的一颗心都化了,她又如何能舍下他。
须臾
待韩绪幼哭够了,顾许点着他的鼻子说道:“以后可不能总是哭鼻子,我的绪儿可是一个男子汉呢!”
“娘亲,其实…其实…”
“好了好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咱们就不说。”
瞬间,韩绪幼如临大赦般地瞪大双眼,嘴角咧得老大,忙不迭地冲着她点头,然后兴奋地跳下床榻向外跑去,他要去跟爹爹分享这个好消息!
出门后
韩绪幼找了一大圈,才在柴房中找到正在劈柴的韩天弃。
看着堆在韩天弃脚边的柴火,韩绪幼嘴角一抽,爹爹这是跟柴火有仇吗?他劈的这一堆怕是够用十天半月了,怎么还不停手。
“爹,快停手!”
韩天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听见韩绪幼的话,仍然挥舞着手中砍柴刀不停地劈着,力道大的吓人,好像砍的不是柴火,而是他的敌人。
见他这样,韩绪幼也很是着急,但他又不敢上前去夺下砍柴刀,情急之下,他只好拿起水舀照着韩天弃的头淋下冷水。
瞬间,韩天弃清醒过来,寒着一张脸吼道:“臭小子,你想死吗?”
韩绪幼将水舀一扔,耸肩一摊双手,撇嘴说道:“我要不这样做,说不定你还在跟柴火战斗呢,看看你脚边这些柴火,都够用许久了。”
经他这一提醒,韩天弃才垂首看向自己的脚边,然后长叹一口气。
“你刚刚跟你娘说了些什么?”韩天弃的声音中满是疲惫,隐隐地还带着一丝绝望,饶是只有八岁的韩绪幼,也感受到了这股子绝望。
韩绪幼似个小大人一般单手揽住自家老爹的肩膀,故作老气地说道:“爹,我什么都没跟娘亲说,只是求她不要走,娘亲她也舍不得绪儿,她虽然没说,但我看得出来。”
“她答应了?”韩天弃激动地问道。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
见韩绪幼摇头,韩天弃那颗雀跃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不过,他很快就安慰自己,什么都没有也是好事,虽然没同意,但也没拒绝,不是吗?
为了好好地给顾许补身体,傍晚的时候,韩天弃带着韩绪幼亲自下厨。余伯和余婶又都出去采买东西了,没人看着顾许,她便穿了一件男装悄悄溜了出去。
对面院中
风绝宣正从茅房往回走,就看到大门口站在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他向前两步定睛一看,一颗心迅速狂跳起来,忙跑到大门口将院门打开,满眼喜色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可以进屋说吗?”顾许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可以!”
风绝宣乐得都不知道该把双手放哪儿了,只好不停地搓着双手,然后在衣襟上蹭了两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和衣衫,瞬间长出一口气,还好不臭。
这时,顾许转头看向他,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子茅厕的味道?”
“……”
风绝宣嘴角一抽,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刚刚自己闻着明明没有味道的,怎么许儿还能闻得到!而且,他下午有换衣衫,不应该有味道的。
风绝宣不知道的是,韩天弃为了讨顾许欢心,天天洗好几次澡,连带着韩绪幼也要被他洗好几次,所以顾许的鼻子才娇贵起来,对酸味、臭味、汗味…
特别敏感!
两人进屋后,顾许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风绝宣,我想知道我的身份,还有过往的一切。”
“可是你的头不会痛吗?”风绝宣担忧地问道。
顾许的眸光一闪,心底的某个角落一软,原来他一直不肯跟她说,是怕她会头痛。
“就算会头痛,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姓什么叫什么,同你又是什么关系。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顾许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眸子里满是认真。
风绝宣险些没控制住自己,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拳,骨节白的骇人,未修剪的指甲狠狠地刺破掌心,但他却高兴地笑了,眼中泛起水雾,将那句埋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你是我的妻,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顾许一怔,心似是被人扎了一下,令她猛吸了一口气,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闪过,嫁衣…红绸…杯盏…还有洞房。
“可以将最近发生的一切说给我听听吗?我想知道。”
“好。”
风绝宣很有耐心,从他们首次在战场上相遇,到她换了身体,再到他们如何成亲走到一起,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听着他的讲述,顾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庞,心中暗叹,这个人的记忆力真好,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他都能记住。甚至连她给花草起的名字,他也如数家珍,毫不含糊。当听风绝宣说到,她为了救他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被为首的韩天弃掳走,心中还是咯噔一下,她不敢相信,那个待她如珠似宝的韩天弃会骗她至此。
她不停地回忆着醒来后发生的事情,绪儿生硬怯懦地唤她娘亲,寨中众人看到她时陌生的眼神,身上解释不清的伤口,莫名其妙拥有的武功。原来,一直以来他们都有露出破绽,只是她心太大了而已。
“风绝宣,此事我还需要冷静几天,就先走了。”想到梦中的自己不停地唤着他阿宣,她耳根莫名地热了起来,也不等他回应,转身跑了出去。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风绝宣会心一笑,嘴角弯起大大的弧,他的苦日子要到头了吗?笑儿、诺儿,父皇很快就要把你们的母后带回家了。
另一头
顾许刚走进院门,就看到韩绪幼像个小豹子一样奔向她的怀中,她强稳住身形,才接住他,关心地问道:“绪儿,你这是怎么了?娘亲在。”
韩绪幼仰头委屈地说道:“娘亲,爹爹和我做完饭菜后找不到你,以为你不要我们离家出走了,爹爹心中一急就出去找你了。”
“他人呢?”顾许声音清冷地问道。
韩绪幼不停地摇头,吸了吸鼻子,“绪儿不知道,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回来,他临走之前只是告诫绪儿在家中等,并未说何时回来。”
“咕噜…”
顾许抬手揉了揉韩绪幼的发顶,放柔了声音说道:“绪儿,没吃饭?”
韩绪幼扁了扁嘴摇头,有些害羞地揪着自己的衣摆。
“那我们边吃边等,让我尝尝你和你爹手艺好不好?”
“那我去热饭,马上就好,娘亲你回屋中等我。”看着他撒欢而去的背影,顾许心中愈发复杂起来。
若是风绝宣说的都是事实,她必然会离开他们父子俩,到时候绪儿该怎么办,他才八岁,正是需要娘亲疼爱的年纪,她若走了对他该多残忍。
须臾,顾许便见韩绪幼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他满脸笑意嘴巴都合不拢,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把饭菜准备齐全,脆生生地喊道:“娘亲,我们可以开饭了!快尝尝我炒的香菇。”
话落夹了块又大又滑的香菇放到她的饭碗中。顾许愣住,心中愈发不忍起来,这孩子真是把她当成亲生母亲来爱,掏心掏肺。
整顿饭吃的既安静又温馨,顾许都没有怎么夹菜,全是韩绪幼夹给她的,一直为她忙前忙后,小家伙都没有吃多少。不过,他脸上的笑意却从未消失过。
“绪儿,娘亲吃饱了,你也赶紧吃。”话落顾许开始给他夹菜。
韩绪幼吃饭的时候眼睛都没有从顾许的身上离开,生怕自己一眨眼娘亲就不见了。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的顾许一阵心疼。将来可怎么办是好?
半个时辰后
顾许将碗筷都收拾妥当,开始哄韩绪幼睡觉。可是无论她说什么,小家伙都不肯闭上眼睛,吸着鼻子不停地喃着,“绪儿要等爹爹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睡。”
第240乱了,肠子悔青!
顾许苦涩地一笑,她知道这孩子是怕她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消失,所以才连眼睛都舍不得闭一下。顾许垂首轻吻一下他的额头,竖起三根手指起誓道:“娘亲对天发誓,一定不会趁你睡着的时候离开,好不好。”
韩绪幼眨巴眨巴眼睛,似拨浪鼓一般摇着头,低声咕哝一句,“绪儿不困。”
“……”看着他那乌青乌青的眼窝,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粘着眼屎的眼角。顾许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不困,怕是早已困疯了吧。
顾许实在舍不得他继续这样熬下去,故意板起脸冷声说道:“若是你不睡觉,我现在就走。”
她的话音刚落下,韩绪幼立刻闭上双眼,双手扯着顾许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道:“娘亲,绪儿已经睡着了,你千万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噗…”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顾许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轻拍起他的背,嘴里哼着歌谣。
三更过后
韩天弃仍是满镇子地在找着,急的头发都散乱开来,些许发丝被汗水粘成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样子看起来极其狼狈,他嘴里不停地喊着,“红娘,你在哪儿,听到的话应我一声!”
奈何无论他如何呼喊,回应他的只有虫鸣和狗叫。
拿着酒坛脱力地靠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口,他绝望地捧着酒坛大口大口地喝着,一边喝一边哭唧唧地喃道:“红娘,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呢…嗝…”
佟浠刚从茅房出来,就听见大门口有动静,心下一紧,拿起手边的棍子便悄悄地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偷东西偷到她头上了!
猛地将大门拉开,手中的棍子刚要砸下去,佟浠瞬间收手,险些给自己晃一个跟头。借着淡淡的月光俯首一看,发现是个醉的一塌糊涂的酒鬼,立刻松了一口气。
抬脚轻踹了一下,她故作粗声地说道:“喂,赶紧离开,可别醉死在我家大门口。”
地上的人微微挪动身体,并未理会她,而是将酒坛高高举起,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然后将酒坛往地上一摔,开始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也就是他刚刚一扬头的瞬间,佟浠看清了他的脸,心中一惊,这不是她从山上背下来的那个男人吗?怎会这么巧醉倒在她家门口?
“喂,你醒醒…你醒醒啊…”
喊了几声,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佟浠心中一横,俯身将人扛起向着屋内走去。又是烧水,又是熬醒酒汤,待一切折腾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拿着热巾帕帮他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泥渍,佟浠狠拍两下他的脸颊大声喊道:“醒醒,把醒酒汤喝了再睡。”
床榻上的男人终于有一丝丝反应,不过他仍然没有醒过来,只是不悦地皱着眉,双手胡乱地在面前扇了扇,差点儿将佟浠手中的汤碗给打翻。
若不是她手疾眼快躲开,她半个时辰的心血都白费了。
一气之下,“啪啪”两个巴掌甩在韩天弃的脸上,扯过他的衣领吼道:“快点醒过来!再不醒过来,我阉了你信不信!”
许是被打的太痛了,韩天弃竟是缓缓地睁开双眼,愣愣地看向佟浠。
佟浠也是一愣,这清泉大陆男人太多,她也见过无数男人,却从来没有男人会用这种懵懂的眼神看着她,真是该死地惹人疼,瞬间心中的怒火也熄灭了。
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眼,佟浠放低声音说道:“快起来,喝了醒酒汤再睡。”
韩天弃歪了歪头,好像在思考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佟浠见他醉的厉害,也不指望他能自己坐起来,遂俯身揽住他的后颈,试图将他给扶起来。
哪知这时,他竟是来劲儿了,双手环住佟浠的脖子借力将她往下一带,佟浠一个重心不稳,手中的汤碗摔落在地,人也栽倒在韩天弃的怀中。
“唔…”
好巧不巧地,双唇正好贴在了韩天弃的唇上,惊得她蓦地瞪大双眼,脑子瞬间放空,就连四肢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忘记了躲开。
感受到唇上的温热,韩天弃低低地笑出声,胸膛都在不停地震动,伸手揽着身上人的头,狠狠地将她按向自己,然后撬开她的嘴,放肆地吻了起来。
起先佟浠下意识地轻推了他一下,他的手反而将她箍的更紧了,瞬间身体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试着伸出舌头回应他,然后便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天清晨
韩天弃在一阵阵鸡鸣声中睁开眼,单手揉着痛到不行的头,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一动便发现不对劲儿了,他的大腿蹭到了滑溜溜的东西。
瞬间,他睡意全无彻底地清醒过来,猛地看向身侧,整个人如遭雷击。
身材高挑的女子未着寸缕,薄薄的巾被只盖住了她的下半身,上半身的风光尽数流露,脖子、锁骨、胸前到处都是让人脸红的痕迹,此时她恬静地睡着,双颊上还泛着淡淡的粉。
韩天弃呼吸一窒,是她!那天将他背下山的女人!她怎么会在他的床榻上,还和他做了那种事。抬首烦躁地扫视着四周,发现此处竟是这个女人的家。
他狠狠地砸一下自己的头,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要喝酒!想着想着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好似觉得不够,“啪”地开始扇起自己的巴掌来。